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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是疯子,会吓到你 ...

  •   商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取掉笔盖的笔就递到他眼前,黑色笔杆握在过分白皙的手中,青筋明显又脆弱,让人想笼罩在掌心好好呵护。

      他没接过笔,垂头翻看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签名那一栏,赫然已经写上干净利落的三个字,在他看来是那么刺眼,心脏随之抽疼,一下一下地。
      磨人,焦急,是千万的不情愿。

      “呃,我……突然记起医院还有手续没办完,你们聊,我再去一趟!”
      夏却头也不回溜出门,转眼不见了踪影,完全把自家可怜的老板抛弃在脑后。

      商郁求助无望,暗暗叹了一口气,去牵祁宴初。
      在他碰到之前,那只手攸然收回去,连带着身体都向后仰。

      一股难以言说的辛酸从喉咙涌上来,口里苦的发涩。

      祁宴初心跳还在失衡中,撑在床上的手不自觉握紧床单,好像要把它生生捏碎,脑袋里刺耳的声音又响起来,胃里一阵阵犯恶心。

      “嘶,头好疼,好晕。”
      商郁突然捂住脑袋叫唤起来,眉头夹得死紧。
      祁宴初一下被吸引走了注意力,扬起头,眼中的关切赤裸裸流露出来,出卖了他的全部心思。

      “对不起啊,我好像连认识的字一起忘了,一想怎么写字头就疼得厉害。”
      商郁一边说着一边狠狠锤了一下太阳穴,顿时眼前一阵眩晕。
      他还要锤,一只手拉住他。

      祁宴初略微皱起眉:“别折腾自己。”

      商郁趁机反握住他的手,祁宴初身体明显一僵,拧着手腕就要把手抽回去,他单薄的身体又细细抽搐起来,没一会,手上,身上全是汗,脸色也白的不正常。

      商郁不敢再折腾,只好放手。

      祁宴初急促喘息好一会,才勉强稳定下来,能开口说话,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商哥。”他如是说。
      他比商郁小八岁,从前就是这么叫,只是对方每次听到总是一脸厌恶。

      “我们过得并不好。”
      祁宴初的声音平稳下来,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也许你忘了,但五年来我们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你很忙,我也……很忙。”
      他的声音发涩,尾音几不可查的发颤:“当初是我死缠烂打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是我错了,我一意孤行蹉跎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了。”

      “这是个本不应该出现的错误,现在也要由我矫正。”

      这些年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坐得这么近,这么心平气和说话。

      祁宴初抬起头,望向那双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眼睛,喉咙迟钝的上下滑动几次。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要是他眼前这个人还有记忆,一定会扯起嘴角,不无讽刺地说句“没用”。

      怎么会呢?
      祁宴初的话,商郁一个字都不信。
      他第一眼见到门口闯进来的人,只是一眼,就想把这个人占为己有,不用思考太多,他就知道自己一定很爱这个人,爱他的一切,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想一起做所有能做和不能做的事。
      他笃定自己捧在心尖的人为什么会这么怕他?为什么要和他离婚?
      委屈没有来由的涌上来,染红了眼睛。

      单人病房里安静得可怕,窗户只开着不大一条缝,却仍然能听见雪落下的沙沙声,外面偶尔传来一两句交谈,很快又被吼起来的冷风淹没。

      商郁放下手里的文件,站起来,几步跨到窗边,把那条缝关严实。

      那道背影沉默地站在那里,盯着大雪,间隔很久才沉声道:“我不同意。”

      祁宴初倏地抬起头,颤抖着站起来,拿着文件走到他旁边,侧目看向他紧绷的脸,一言不发拉过他的手。
      对方手掌紧紧握成拳头,他就使劲往开掰,争得面红耳赤直喘气。

      终于,对方手一松,他把笔杆塞进去,又抖着胳膊翻开离婚申请书,双手捧到他眼前,定定看着,半张着嘴,边喘气边等。

      “商哥,现在,我求你放过我。”

      商郁忽然伸手扯开眼前的文件,握紧祁宴初的手把他推到窗户边,身体压上去。

      两人贴的极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商郁看见了他眼下多日积攒的青黑,眼球上爬满的红血丝。
      他心疼得不得了。

      “祁宴初,我不是他,你凭什么要我替他受过,你不能剥夺我爱一个人的权力,甚至连一次辩解和争取的机会都不给我。”
      不用问他也知道从前的自己对这个人有多差了,所以在恐慌,心疼驱使下,迫切地想要补偿些什么。

      爱?
      祁宴初满心迷茫,似乎不认识这个字了。
      是什么意思呢?怎么会出现在商郁嘴里,又怎么会用在他身上?

      阴影投下来,一张俊美成熟的脸不断在瞳孔里放大,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侧脸上,激起一阵涟漪,头皮一下一下发麻。

      商郁微微侧头,彼此的唇几乎贴在一起了。

      他忽然停住,甚至屏息。

      圈在怀中的身体正在细微发抖,频率高到不正常,微凉的液体滴在手背上,很快凉透了。

      祁宴初在哭。
      眼眶盛不下泪珠,一点点溢出来,顺着苍白的脸聚积在下颚,又重重坠下去,全落在他手背上。
      虽然没有记忆,可他总觉得似乎从没见这个人哭过,而今天,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祁宴初哭了两次。
      他何德何能。

      “你签。”
      祁宴初仰起脸,依然执着地把文件推到他眼前。

      商郁撇过头,放开他后退几步。

      吧嗒——
      小小的册子落在地上,祁宴初瞬间瞳孔一缩,慌乱地蹲下身拾起来,按在离婚申请书下面。

      商郁余光隐约瞥见几个小字,心里一沉。

      “那是什么,给我看看。”

      祁宴初握紧手中的文件,在锐利的目光下,干脆藏到身后,默默摇头。
      他脸上伪装的清淡似乎破裂殆尽。

      “给我看看,我就签。”
      商郁不敢再强求,只好走迂回路线,朝他伸出手,轻声哄道:“乖,给我看看。”

      两人僵持一阵,祁宴初把嘴唇咬到泛白,终于拿出那个小册子。

      对方接过去时,他缓缓闭上眼睛,手脚没什么知觉,心里发空,脖子支撑不住脑袋,只能后仰靠在冰冷的玻璃上。
      看就看吧,无所谓了。

      商郁实实在在看见册子上“徐江市人民医院精神科”几个字,一时间失语,想要发出声音,喉咙里却只滚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肝胆俱裂。

      翻开病历本,看见熟悉的名字,看见确诊记录那一栏刀子一样锋利的几个字——重度抑郁。治疗建议那一栏写着一长串晦涩难懂的药品名称,最早的记录是三年前。

      商郁快速向后翻,一一扫过,只看见了越来越多的药和治疗建议。
      他在最后一页猛地停下。

      “严重自杀倾向”几个字如暴雷一般当头劈下。
      一时无声。

      祁宴初靠在窗边,窗外的大雪好像要带他一起离开,整个人苍白得几乎透明,稍不留神就消融了,从此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到一片叫“祁宴初”的雪。

      商郁根本不敢回想,他抬起头,眼睛已经赤红,又强装镇定,问:“我知不知道?”

      祁宴初没回答,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整整五年,商郁一点都不知道他的爱人每天每时每刻都徘徊在死亡的边缘,而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他一次次的冷漠把爱人推到悬崖边。

      啪——
      病房里很响的一声。

      祁宴初睁开眼,双目无神,眼珠缓缓转动一点。

      商郁盯着他的眼睛,脸上火辣辣的,却比不上心里无能为力,恨意滔天的酷刑。

      啪,啪,啪——
      他又狠狠甩了自己几巴掌,每一下都用尽力气,荧幕前吸粉无数的脸就这样肿起来,迅速通红一片。

      原来他真的没资格再爱眼前这个人。

      “打算找你签完协议顺路去复诊,没想到……”
      祁宴初惨然一笑,冷静地抽回病历:“本来不想让你看见的,想着给自己多少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他略微仰头,试图把眼中的湿润和难堪一起藏回去。
      “现在你看到了。我是个随时都会发疯的疯子,会吓到你的,签了吧。”

      其实复诊的时间应该是前天早上,可那天商郁忽然少见地来了电话,说要过来一趟,他怕自己走了,商郁回来家里没人,就把计划搁置了,一直等到深夜。
      等来的人却连门都没进,得到想要的答案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们先去看看好不好,这些事以后再说。”
      商郁小心翼翼地靠近,拿走他手里的文件,试探着牵起无力垂落在身侧的手,带着他向外走。
      他轻轻用了下力,祁宴初松散的睡衣袖口滑到臂弯处,手心那一面的手臂上布满一道道密密麻麻的新旧交错的刀痕,最鲜艳刺眼的一条,是手腕动脉那里擦破皮,血液凝固的一条,袖口上也沾上几处血。

      商郁手指抖了抖,想去碰,祁宴初却淡然把睡衣袖子拉下来,遮住所有伤疤。

      商郁愣了一会,嘴角勉强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温声细语:“我们先去看看。”

      他牵着祁宴初出了病房,顺着指示,一路找过去,从始至终都不敢松开手。
      他好像牵着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轻飘飘的。
      心里不由又是一阵刺痛。

      ……

      到精神科时,主治医生一眼认出了他,不禁皱起眉:“你应该前天就来。”

      他侧目瞥了商郁一眼,即使知道这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人人狂热追捧,也依然毫不客气冷笑一声。

      带祁宴初进去时,医生自言自语道:“白长了一张脸,脑子里除了浆糊什么也没有……”
      声音不小,完全没有防人的意思,要不是顾忌这是公共场合,估计还能说点更难听的。

      商郁没吭声,虽然想一块跟进去,但诊室的门毫不留情把他隔绝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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