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进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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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已经过了好几天，无量因为梦里发生的一切，被折磨得几乎没睡上整觉。但对于要不要去找游方这件事，无量始终拿不定主意。
游方在梦里出现太多次，但自己对他又实在了解得太少。如果真要找他问什么，无量确实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思来想去，无量终于下定决心，决定等自己从鬼门出来再找他问个明白。
被各种情况折磨得天天唉声叹气的无量，不仅嘴上长出了燎泡，还罕见地发起高烧。秦洵头一次大大方方地给无量请了两礼拜的假，直接把暑假补课给请完了。不仅是班主任对于秦洵的做法颇有微词，连无量也觉得不可思议。真的有这么巧吗？补课结束后的第一天正好就是中元节。
太巧了。
无量喝着白粥，第n次盯着端坐在床边的秦洵，后者叹口气，认命放下手里的书。
“后天就是中元节了，你身体恢复好了吗？”秦洵垂头看着书封，小指细细摩擦着书脊，半分视线都没分给无量。
无量猛地点头，其实自己早就好了，不过是小小的感冒发烧而已，是师叔太过在意而已。无量把碗和勺子摆好在托盘上：“嗯嗯，师叔你放心，我完全恢复好了。今年中元节我…”
“可以不进去吗？”
秦洵一句话把无量吓了一跳，她嚅嗫着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秦洵已经端着餐具托盘站起了身，他声音里带了丝妥协：“算了，我知道你一定会进去。不管在哪里，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无量应了声，看着秦洵往外走的背影，突然生出种不太好的预感。但心里的疑问很快就把不太妙的预感压下来，为什么师叔会知道自己要悄悄进门呢。
难道是游方告密吗？这个想法完全没有逻辑，无量摇头把这些想法甩出脑袋，随后呼出口气下床活动起来。
中元节俗称鬼节，在每年的中元节，连通阴界的门都会打开。
鬼门开，百鬼行。
所有在前一年死去的人，都能够在这一天到人间来最后看一看放心不下的人、或者放心不下的事，之后再了无牵挂地转世投胎。
鬼差在这一天是最忙的。因为他们不仅要安排鬼魂出门，同时也要在破晓之时把鬼魂都赶回门内，绝不能留下鬼魂在人间作乱。
所以这一天，秦洵也很忙。
光靠鬼差人手完全不够，所以时常会让秦洵和其他一些同道中人过去帮忙。
通常鬼门都会开在很偏僻的地方，但今年不同，倒下的逐月塔几乎变成了第二道门鬼门，不符合进出标准的鬼魂，自然会抓准这个机会，从这意外的第二道门出来。所以今年相比于往常来说，要危险很多。因为在这一天出来的，不仅仅有等待投胎转世的魂魄，还有数不清的恶鬼，想在这一天重返人间。
恶鬼是抓不完的。在平常的日子里，人间都一直游荡着许多不愿往生的鬼魂，积怨多了自然就会变成恶鬼。而今年这大开的第二道门，一定会是所有恶鬼的饕餮盛宴。
无量深吸口气，看着秦洵走之前塞到自己手里的，一方绑着红线的小巧铜铃，最后还是敲响了顾十方家的门。
顾十方很快便应了声，迎着无量进门后，看到无量正哆哆嗦嗦地往手腕上绕着什么。
“无量？”顾十方上手帮着无量系绳子，“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无量也不作声，只摇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应该不会有问题。只要顾十方乖乖待在游方身边，游方一定会保护好他。
无量颤抖着手，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把红线的两端分别系在了自己和顾十方的腕上。系好绳结，小巧精致的铜铃在亮了一瞬后，慢慢消失在了顾十方的手腕。
“无量你放心，我保证不会离开游方先生的身边。”顾十方再三保证，“你教我的我也全都记住了，每隔五分钟就摇一次铃铛。不用担心。”
无量这才稍微安心，带着顾十方便出了门。等到两人赶到学校大门口时，余一和游方已经早早等在这里。游方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倒是余一这会表情看上去有些凝重。
“准备好了我就从这里开口子了。”游方说的开口子，就是在靠近门的地方另外开一道小门，刚好够无量和余一悄悄进去，又不至于引来大量鬼魂，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躲开鬼差。
无量是点了头，余一却有些踌躇起来：“不能把她…我们的身体留在外面吗？”
“不能。”游方摇了摇头，示意无量接住刚才放出吴虑魂魄的黑色方盒，“这里离门太近了，如果把躯壳留在门外，我既要照看顾十方，还要维系这道口子，如果有什么东西进了你们的躯壳反倒更麻烦。”
无量应了声“好”，然后一只手牵住余一，另一只手攥着吴虑，再次朝游方确认道：“我们进去之后就开始计时，十方每隔五分钟会摇一次铃铛，第六次摇响铃铛之后，我们就立刻跟着声音往外跑。”
“嗯。”游方指了指无量的脖子，“东西戴好，不要和里面的任何魂魄对视。进鬼市后，顺着数到右手边第五个铺子旁边的口子拐进去，直走到尽头再左转，遇到摆渡人一定要回答他…”
“往生。”无量接过话，“我记住了，开始吧。”
游方点头，第一次完全露出了刘海遮住的那只眼睛。眼皮上竖着一道灰色的疤，他睁开眼睛后，是闪着金色暗光的眼球。
眼睛睁开的一瞬，面前的树下已经凭空出现道口子。气息流转间，那只金色的眼睛里彷佛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无量心下一惊刚准备收回视线，就看到那只金色的眼球在一瞬间迸射出道白光，直刺得无量流下眼泪。
“去吧。”游方的声音很远，无量脑袋一空就失去了意识。
再等回过神来，几人已经躺在了一片泛着紫红色光的草丛里。
余一比无量先醒过来，吴虑倒是根本没有晕过去，这会老老实实地抱腿坐在两人身边，看到余一醒过来，指了指几人身后狗洞大小的一道口子道：“待会你们应该要从这里出去。”
“嗯。”余一从怀里掏出个红色的珠子，“啪”的一声砸在了口子旁边的墙壁上，留下一摊荧光色的痕迹，然后他在裤腿上拍拍手，这才把无量慢慢扶坐起来，晃着肩膀把她叫醒。
无量刚醒的时候神色有点迷茫，余一双手捧住她的脸，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你是张无量，你是张无量…”
一直到无量迷惑闪烁的眼神变得清亮，余一才停下动作。三人互相确认情况后，就飞快地往最热闹的地方跑。这段路有点长，三人刚到鬼市口，无量脑海里就清楚地响起了第一次铜铃声。
“这么快就五分钟了，只剩下25分钟，待会还要原路返回，我们得快一点了。”无量深吸口气，转头嘱咐余一：“我们俩千万不要和鬼魂对视，让吴虑一个人看路就行。”
“右手边第五家铺子旁边，我记住了。”得到吴虑肯定的回答，三人一鼓作气便挤进了鬼市。
鬼市很热闹，跟人间的夜市很像，不仅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许多表演杂技的。
出现在鬼市上的魂魄，除了经营店面的那些是生前做了错事来抵债外，还有很多对人间没有牵挂的魂魄趁着此刻在鬼市游玩，这类魂魄通常都是看开红尘，无所留恋的魂魄，不会跟着那些放不下的魂魄离开阴间，反倒是在鬼市享受投胎前最后的时光。
所以，鬼市真的很挤。
无量跟余一低着头看着脚丫，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鞋子踩在自己脚上。无量一边躲避，一边小声问：“还没到吗？第五个铺子应该很快就到了吧！”
“快了快了第四个铺子了，等这个铺子过了，下一个就是了。”吴虑倒是没什么顾忌，在鬼市里好奇地到处张望。
无量脖子都要勾痛了，因为埋头走路，看到了许许多多不同的腿，胖子很少，看来阴间吃不饱，无量在心里暗戳戳地记笔记。
快走到第五个铺子之前，无量忽然看到了一双很小的脚停在自己边上。
这脚很奇怪，街上的魂魄通常都是挤着往一个方向去，所以无量看了一路基本上看到的都是后脚跟。但出现的这个小脚丫却是和人群反过来，脚尖朝着无量几人的方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状况，无量猝不及防就和一个小孩对上了眼。
那个小孩就是那双脚的主人，这会是弯下腰来，脖子脑袋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扭曲，正死死盯着无量，然后她大声喊道：“妈妈妈妈，我看到人类了。”
热闹的鬼市在一瞬间安静下来，无量心下大骇，顾不得那么多猛地直起身，就发现身边所有的鬼魂，都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安静片刻后，鬼市里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尖叫。
“有人类！”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