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十六根羊毛 ...
-
193.
隔了很远都能看见站在路口朝我挥手的兔子。一见到我，他就小跑着迎了上来：学长，这边！
我：诶，你染头发了？白金色，亮亮的……又显眼又好看。穿得也好正式呀！
围着兔子转了一圈后，我拍拍他的手臂，郑重道：小唐同学，你今天特别帅！！
对视一瞬，兔子紧抿着唇，做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他不自然地别过脸：学长……别打趣我了。
我拉着他转身：哪有，就是很帅啊！你对自己自信一点好不好，你看旁边有那么多人都在看我们……哎呀！那边的，不许偷拍不许偷拍，快删了！！！
我：怎么可以偷拍人家呢？人家同意了吗你就拍，又没有经过允许。你这样做就是在侵犯别人的肖像权，是犯法的。删掉删掉！！
我：哎！你跑什么啊。
兔子：……学长。
他微微偏着头，几缕银白发丝垂落在眼前，保持着向后弯曲的弧度。
小心地瞥了我一眼后兔子迅速移开视线。大片大片的红晕糊在他脸上，雾蒙蒙的，看起来就像喝醉了酒一样——
连许久不见的长耳朵也冒了出来。
兔子：学长，我们快进去吧……
兔子：这里人好多。
做手势让他稍微蹲下来一些。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看着他的头发向下压扁又重新弹起，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我：嗯嗯，我们走吧。
兔子接过门票，说：好。
进门前，我看见兔子回头望了一眼。
194.
绚丽辉煌的装潢先画作一步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感叹道：哇——！好大啊！我们好像在逛宫殿……
兔子：是啊，这个展馆的占地面积很大，如果没人带着很容易在这里面迷路的。
我：啊？那万一真迷路了怎么办？
戳了戳兔子，我开口道：……我们要在这里闯关吗？
兔子坚决地高昂着头，目不斜视。他悄悄用不常用的左手牵住了我的衣角，揪着它一绕一绕的：不会的，只要不分开太远就不会迷路……我们一直走在一起就好了。我带着你。
直至走到正厅，我也没有看见除了我和兔子以外的其他人。这让我感到疑惑：今天……就只有我们两个人逛展吗？
兔子点点头：嗯嗯，是的。只有我们两个人。
兔子：我把这里包下来了。
我：噢……这样啊。
展馆内安静异常。离得近了，我还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但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凝视着我。
猛地转头，我与没来得及挪开视线的兔子撞了个正着。他慌乱地将目光锁定在我身后的画作上。我突然发现，兔子今天看我的次数格外多，像是在刻意观察我一样。
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后背，我压低声音：……小唐同学，你觉不觉得……这里有点奇怪？
兔子被我一惊一乍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紧张地四处查看：什么什么！哪里？哪里奇怪？！
兔子嘟囔着：我都来过很多次了，这里没有什么奇怪的啊……
兔子：……学长，你是看到了什么吗？
攀着他的手臂，我凑近了些，贴在他的领口处嗅了嗅。鼻尖几乎触碰到他颈间泛红的肌肤，兔子下意识抬起手搭在我的肩上，说不清是在抗拒还是想带着我靠近。
兔子：学，学长……
见他眼神飘忽，肢体僵硬，我忽的向后退去一步，笑道：我闻到了。你和这里的味道是一样的。
195.
兔子松了一口气：我，这是我喷的香水。可能刚好跟展馆用的香薰是一个味道吧。
他问：学长，你会觉得它的味道奇怪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呀，像是很多植物融合在一起的味道。甜丝丝的，还挺好闻的。
我：嗯……现在闻着很像甘草吃起来的感觉。涩涩的，有一点回甘……
说着，我的目光聚焦在了偶然间闯入眼前的一抹红色。艳丽的，腐败的，陈旧古老的红色，热烈地在展厅一角燃烧。
越过兔子，我缓步走到画作前，轻声开口：……我喜欢这幅画。
《盛放》
——是这幅画作的名字。但我所看到的场景与它的名字大相径庭。
画布上堆满了形状抽象的残枝败叶和几近干枯的玫瑰花瓣。几只精力充沛的飞虫围绕着缀在画面中心的玫瑰花苞，似是拥护，又像是在一旁等待着索取。
贴近了去看，我发现，画面中的所有「黑线」都是由无数细小的黑点构成的。而这些数不清的细小黑点却是一只又一只蜷缩着躯体的虫蚁。
它们同样等待着「盛放」。
我兴奋地转头：你快过来看……
我：……诶？
我：不见了。
196.
只一会儿的功夫，兔子就不见了踪迹。
我站在原地大喊：唐景明？你到哪里去了？
我：小唐同学？
我：……你走了吗？你还在这里吗？
回声晃晃悠悠地传回了我的耳朵。我还是没有听到其他动静。
算了。
放弃主动寻找，我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展馆内闲逛，结果却误打误撞地走进了展馆的中心地带——这些画标出的价格要比外围的高好几倍。
“啪嗒。”
随着一声细微的轻响，灯不亮了。周遭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很老套的影视剧情节。
我不是很清楚这种行为的用意。但按照我对兔子本人的了解，我想，这大概率是一场意外。
他最好不要做出这么无聊的事情。
骗了我，我是会生气的。
我：唐景明？
我：你在哪里？
“噌。”
霎时间，一束光照亮了我的正前方的道路，指引着我走向那幅名为《Father》的作品。
我看得清楚，那不过是一幅中规中矩的宗教画作。站在画布中心神情悲悯的神父却长了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他正在看着我。
197.
“学长！”
即使开了备用的应急灯光，室内的光线依旧昏暗。
唐景明谨慎地护着怀里那束娇艳欲滴的蓝桔梗，边走边寻找陈漾的身影。
“嘟……嘟……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怎么不接电话？
“学长——陈漾！你在哪儿？”
“学长？”
早知道就不选这样的封闭场所了。又大又绕，人丢了也找不到。
唐景明后悔万分，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回头拿束花的时间人就不见了……突如其来的断电彻底扰乱了他的表白计划。
“陈漾！！！”
“陈……学长！你怎么会在这啊？你……”
唐景明快步上前。他动作轻柔地拍了拍陈漾的肩膀，缓声道：“学长，你怎么了？”
陈漾一言不发，只望着空白的墙面出神。
“学长？”
唐景明把手机放回口袋，空出一只手在陈漾眼前晃了晃。
“你怎么了，是刚刚发生了什么吗？有没有撞到哪儿？还是……”
“……学长？”
陈漾骤然转身。
他盯着青年看了好一会儿，像是才从梦中苏醒般兀的笑了起来，脸颊两侧也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
“啊。小唐同学。原来你在这里呀。”
“我没有找到你呢。”
唐景明解释道：“抱歉啊学长，我没有想到它会突然断电……我……”
“你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讲吗？”
陈漾温柔地望向他，嘴角噙着笑意。
“你带我来这里，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的，对吧？”
“小唐同学。”
唐景明一时看得失了神。他语无伦次地开口：
“对……对，是的。我……”
“……学长，这个给你。”
他将那束蓝桔梗塞进陈漾手中，认真道：“回去之后，我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准备。没想到今天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但我想清楚了一点。”
“我真的，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一起度过接下来的所有时光，分享以后的一切。我喜欢你，你可以和我……”
话到一半，唐景明忽然卡了壳。他呆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在口袋里来回翻找。
“学长，你等等……我……”
“是在找它吗？”
迎着唐景明震惊的目光，陈漾浅浅一笑，亮出那枚丢失的银圈。他仔细比对了一番，将它小心地套在唐景明的尾指。
他说：“好呀好呀，我们在一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