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旧货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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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五十分，秦峥的迈巴赫停在“沉璧斋”那条窄巷的巷口。比约定的五点早了十分钟。他没下车，只降下车窗，让深秋傍晚微凉的空气灌进来，冲淡车里的皮革味道。
巷子深处，那间工作室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安静得像一幅褪色的画。但秦峥敏锐地察觉到，今天门口少了几个平时会蹲守的狗仔。看来，那张“同居”合影和后续秦氏公关的冷处理，起到了效果。
世界终于吝啬地给了他们一点喘息的空间。
五点整，工作室那扇古朴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沉璧走出来，身上不是平时那副艺术家行头，而是套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白色实验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清瘦的小臂。他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透明的护目镜，推到额头上，压乱了几缕头发。
他看到巷口的车，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来，拉开车门坐进副驾。一股复杂浓烈的气味瞬间充斥了车厢。
“还真准时。”顾沉璧扯下护目镜扔到后座，又解开实验服最上面的扣子，长长舒了口气，像是刚从某个高压舱里出来。
秦峥的目光从他微湿的额角扫过，没说什么，发动了车子。
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移动得缓慢而压抑。
“今天折腾什么了？”秦峥看着前方拥堵的路况，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顾沉璧正揉着眉心，闻言放下手，眼睛里闪过光亮：“试了几个新想法。”他说着，下意识地抬起手腕嗅了嗅自己袖口沾染的味道，眉头蹙起，显然不太满意，“差点意思…”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语速变快，手指无意识地在空气中划动着，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秦峥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瞥了一眼顾沉璧。这个人谈论起专业时，身上有种天真的感觉。
“很难？”他问。
“废话。”顾沉璧嗤笑一声，像是觉得他问了句傻话，“好东西哪那么容易来？得磨，得试错”他忽然转过头，看向秦峥，“不过快了。下次，下次或许就能让你闻到点不一样的。”
自然得仿佛他们真的是恋人。
秦峥目光重新看向前方。“嗯。”他应了一个单音节。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堵车长龙久久不动。秦峥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了敲，忽然开口：“掉头。”
“嗯？”顾沉璧从自己的思绪里拔出来，疑惑地看他。
“去个地方。”秦峥打了转向灯，不容分说地拐入旁边一条岔路，“实验室用的特殊器皿和耗材，城南有家店更全，顺路。”
顾沉璧挑眉，没反驳。他看着秦峥冷峻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块冰山底下，好像也不全是冻土。
那家店藏在老城区的一条僻静街道，门面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玻璃器皿、陶瓷罐、铜制蒸馏器，空气里弥漫着干草药的陈旧气味。
老板是个沉默的老头，只抬了抬眼皮，就算打过招呼。
顾沉璧在货架间穿梭，偶尔拿起一个造型古怪的烧瓶或是一卷特制的滤纸，仔细查看，时不时和那老板用几句简短的行业术语交流着。
秦峥站在门口略显拥挤的空地处，看着顾沉璧沉浸其中的背影。这里的空气、光线、器物，似乎才真正与他契合。
“这个…”顾沉璧拿起一个小巧的黄铜配件，转头看向秦峥，眼睛发亮，“用来控制微气流，可能解决我刚才说的…”
秦峥走过去，他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但还是点了点头：“需要就买。”
最终，顾沉璧挑了一小堆东西，不算多，但每一样都似乎在他脑中的实验蓝图里有着精确的位置。老板用旧报纸仔细包好，装进一个纸袋。
回到车上，纸袋被顾沉璧小心地放在后座。车厢里又多了一种金属和旧纸张的味道。
回程的路似乎通畅了些。夕阳透过车窗，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暖的光影。
顾沉璧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流逝的街景，忽然很轻地说了一句：“谢了。”
秦峥没应声。
夕阳将车的影子拉得很长。
实验室，旧货店，夕阳。
所有这些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庞大而沉默的什么，缓缓沉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