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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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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知衡的意识像沉在深海里,三天来第一次清晰些,窗外的天光在眼皮上晃成一片模糊的白。他裹在被子里,只露出颗脑袋,颧骨陷得厉害,下颌线锋利得像刀片,整个人薄得像张被雨泡透的纸,呼吸轻得几乎掀不起被角。
“砰砰砰——”
敲门声混着门铃的“叮咚”声炸开,忱知衡像被电流击了下,猛地睁开眼,瞳孔涣散着没焦点,过了好几秒才缓缓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门板被震得嗡嗡响,接着是指纹锁识别的“嘀”声,锁芯转动的脆响里,门“哐当”被撞开,带起的风仿佛掀动了床尾的床单角。
刘韵的身影旋风似的刮进来,脚步声砸得地板发颤,先冲去卫生间,门被甩得撞上墙,接着阳台传来推拉门的“哗啦”声,最后他猛地打开卧室门,喘着气站在门口,额前的碎发全被汗打湿。
看清床上裹成一团的人时,刘韵的肩膀突然垮了,一屁股坐在床边,牛仔裤蹭过地板发出涩响。“你……”他话没说完,先呛了口粗气,伸手按在被子上,隔着布料能摸到底下硌人的骨头,“七七打了三个电话你都不接……”后面的话被他狠狠咽下去,喉结滚了滚,最终变成句抱怨,“吓死我了。”
忱知衡没看他,眼神落在被子上绣的暗纹里,那点花纹在他眼里渐渐糊成一团。他的脸比米白色的被褥还要白,眼下的青黑像泼开的墨,红血丝爬满眼白,看着倒比床头柜上枯萎的绿萝还没生气。
刘韵叹了口气,慢慢平静下来,不再说话,手掌在被子上轻轻拍了拍,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鸟。
许久,他拿起枕边黑屏的手机,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外壳,小声嘀咕:“我就知道……”转身把手机插在床头充电器上,屏幕亮了下,映出他复杂的神色。
刚要起身,衣角突然被拽住了。那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指节瘦得像竹节,皮肤白得透明,指甲泛着青。刘韵愣了愣,低头看时,那手又猛地缩了回去,快得像从没出现过,只留下被子上一道浅浅的褶皱。
刘韵掐着嗓子:“爸爸就去倒水,宝贝乖乖的在这儿等着,啊?不听话的小朋友可要被二蛋叔叔抓走的。”
忱知衡偏过头,后脑勺抵着墙,没理他。换作别时,刘韵这话早换来了枕头砸脸,但此刻他只是安静地躺着,睫毛垂着,像蝶翼断了翅,连抬眼的力气都欠奉。
刘韵笑了声,轻轻带上门,留了道缝。客厅里,他先摸出手机给齐屿七发消息,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打了句“人没事”,想了想又加上“别担心”,才点发送。
沙发上的抱枕被他压得变了形,刘韵烧了水,坐着没动,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空玻璃杯上。故意等了快半小时,他才起身走向厨房,刚拿起杯子,忽然顿住,转而探着伸出右手。
那只右手手背上有道浅粉色的疤,从中指骨蜿蜒到小臂,此刻正微微颤抖。他想去抓水壶,手腕却像被无形的线拽着,刚抬到一半就猛地落下,水壶在灶台上磕出轻响。刘韵闭了闭眼,换回左手,稳稳提起水壶,水流“哗哗”冲进杯子,在空气中漾开细小的水雾。
端着水杯回到卧室时,忱知衡已经坐沙发上,身上换了件宽松的卫衣,领口垮在一边,露出嶙峋的锁骨。他抬头时,眼神依旧空茫,却比刚才多了点活气。
刘韵把水杯递过去,忱知衡的指尖碰到杯壁,瑟缩了下才握住。“谢谢。”两个字轻得像叹息,气音刚够两人听见。
刘韵没说话,只是往沙发缝里塞了个靠垫,看着他小口喝水的样子,忽然想起七年前在画室,自己正值和他一样的年龄,拿着画笔,眼里的光比调色盘还亮。那时谁能想到,这双手既能画出《审判》的凌厉,火遍全世界,也会有如今连水壶都快握不住的虚弱。
阳光从门缝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窄的光带,里面浮动的尘埃,倒成了这死气沉沉的房间里,唯一热闹的东西。
“多久没吃东西了?”刘韵拖了把椅子坐在对面,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空药瓶,瓶身倒着,看不清标签,只在边缘结了层浅白色的粉末。
忱知衡没回答,只是捧着杯子小口喝水,喉结动了动,像生了锈的零件。阳光从窗帘缝里挤进来,落在他手背上,能看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像树枝在雪地里投下的影子。
刘韵忽然笑了声,声音有点哑:“当年你拿奖那天跟我吹牛逼说要让全世界都看懂你的鱼。现在呢?打算让鱼在你这潭死水里憋死?”
忱知衡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偏过头,看向墙角堆着的画框,最上面那幅蒙着防尘布,边角露出点钴蓝色,是没画完的《深海》。
“画不动了。”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脑子里的线都缠成一团。”
刘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接话。他右手的伤疤在阳光下隐隐泛白,那道从虎口延伸到手腕的痕迹,像条狰狞的蜈蚣。
“我当年的时候,”刘韵忽然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右手的伤疤,“比你还惨,把自己锁在画室里,对着空白画布发呆,发着发着就哭,觉得天塌下来了。”
忱知衡抬眼看他,眼里没什么情绪,像蒙着层雾。
刘韵扯了扯嘴角,露出点笑意,“你记得吧,七七直接搬了箱泡面砸我门上,说‘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那些破画全烧了,到时候和你骨灰一块儿扬了’。”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空药瓶,转了两圈:“人啊,有时候就是得被人踹一脚才肯往前挪,身后有齐屿七这条狗追着,跑得才快呢。”
忱知衡把空杯子放在膝盖上,指尖在杯沿划圈。窗外的风掀起窗帘,露出一小片灰蒙蒙的天,像幅没上好色的画。
“林安舟是谁?”刘韵忽然问,目光落在沙发缝里露出的一角画纸,上面有个歪歪扭扭的签名,笔画很轻,却带着股执拗的劲。
忱知衡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他没说话,只是弯腰从沙发底下摸出本画册,翻开,里面夹着那只纸雕鱼,阳光透过亚克力盒子,在纸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刘韵凑过去看了眼,吹了声口哨:“手艺不错啊,比你当年给我折的破□□强多了。”
忱知衡终于抬眼,声音依旧很小,却已经带上了活气:“去你的□□,这是我青蛙!”
忱知衡合上册子,往怀里拢了拢,像护着什么宝贝。他忽然想起那天林安舟袖口蹭到画纸时,自己像被烫到似的反应,耳尖莫名有点热。
刘韵笑了半天,说:“下周有个小画展,”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在老街区的画廊,没记者,没评论家,就几个画画的朋友凑一起瞎折腾。”他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请柬,放在忱知衡面前,“去不去随你,反正我顺路,到时候来接你。”
忱知衡盯着请柬上的花纹看了很久,没点头,也没摇头。过了许久才开口:“画展是在今天吗?”
刘韵愣了一下:“今天的画展?那你说的就是今天下午呗,那人可多了,绝对比画上的碳粉还多。”
忱知衡没应声。
“你想去我陪你啊,正好发展发展人脉,省得咱四个王者五排都凑不齐,天天两眼一睁就是麻将吃鸡斗地主。”
刘韵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忱知衡还坐在懒人沙发上,怀里抱着画册,阳光在他头发上镀了层浅金,竟比平时多了点人气。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这小子,才八岁,站在画室门口,背着比人还高的画板,眼神冷得像冰,却在看到他画的《审判》时,眼里炸开点细碎的光。
“对了,”刘韵停在门边,手搭在门把上,“那小子的鱼,比你画的活。”
门轻轻合上,留下道缝。忱知衡拿起请柬,指尖抚过上面的墨迹,忽然低头笑了下,很淡,却像冰面裂开了道缝,漏出点底下的温度。
他把请柬夹进画册,和那只纸鱼并排放在一起。窗外的风停了,阳光慢慢爬过地板,在画册上投下一小片暖黄,像给那条没游远的鱼,镀上了层金边。
*
午后的阳光把美术馆的玻璃幕墙照得发亮,像块巨大的调色盘。忱知衡站在台阶下,被风掀起的卫衣下摆贴在腰侧,更显得那截腰线细得像能被两根手指圈住。他的长发用根黑绳松松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前,随着脚步轻轻晃,发尾沾着点没擦净的钴蓝颜料,像落了片凝固的海。
“快点儿啊祖宗,”刘韵回头拽他,“再墨迹赵老头儿派人来搜山来了。”
齐屿七从后面赶上来,黑长的头发随着步子扫过牛仔裤后袋,发尾快到膝盖,发梢微卷,像被火烧过的野草。她一巴掌拍在忱知衡背上,力道不轻:“走个路跟飘似的,要我找根绳拽你?”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皮衣,拉链拉到顶,说话时眼尾不自觉上挑,活像她画里举着火焰的女武神。
忱知衡跟被抽了骨头一样,平均两步叹一口气,再接上一句:“累死了。”
赵江旭跟在最后,半框眼镜滑到鼻尖,她抬手推了推,指尖碰着镜架的动作很轻。短发刚到脖颈,发尾剪得齐整,衬得脸圆圆的,像只受惊的仓鼠。“听说林安舟这次参展的画背景用了硝酸银,”她声音软软的,说的内容却带着股暗黑味,“光线下会变黑,跟尸斑似的。”
忱知衡脚步顿了顿,没接话。他想起那只纸雕鱼,忽然觉得阳光有点刺眼,抬手挡了下,露出的手腕上,绷带边缘隐约泛着点红。
“哟,还害羞呢?”齐屿七眼尖,凑过来眯眼笑,“把人送的鱼藏画册里,翻页都怕碰掉鱼鳞。”
刘韵在旁边起哄:“我赌五毛,今儿那鱼儿得带保镖——不然咱衡儿得揣兜儿里捂着。”
赵江旭推了推眼镜:“建议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字就叫《忱知衡与他的濒危纸鱼》。”
忱知衡终于抬眼,眼神冷冷扫过三人,声音还有点哑,“你三个当《审判》续作里的祭品行不行。”
刘韵立刻作投降状:“别介,七七是主犯,我俩就算了。”
进馆时,齐屿七突然停在一幅画前,画里是群举着画笔的骷髅,颜料泼得像血。“这风格,”她歪头看了眼署名,“跟赵小旭小同志的‘尸体开花’系列有一拼啊。”
赵江旭说:“我上周画了幅《打印机吞人》,油墨混了血浆。”
“牛逼啊妹妹,”刘韵吹了声口哨,“下次借我当桌面,镇宅。”
忱知衡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点懒劲,“你上次说要给我当模特,穿你那破洞牛仔裤跳芭蕾——什么时候兑现?我把你画成《当代行为艺术之死》。”
刘韵在后面踹了他一脚,没踹着,自己差点拌在台阶上:“去你的,就你那破画风,画我估计得用三罐煤黑,我可不想在画里当非洲难民。”
齐屿七走在中间,黑长的头发被风扫得贴在皮衣上,发尾扫过大腿,随着步子轻轻晃。“别吵了,”她伸手揽过忱知衡的肩,力道不小,“再闹我把你塞进我新画《垃圾桶里的文艺复兴》,让小旭给你们加两圈朋克铆钉。”
赵江旭推了推半框眼镜,镜片反着光,声音软软的:“加铆钉太便宜了,建议加铁链,缠在脖子上那种,呼应标题《艺术的绞刑架》。”她短发刚到脖颈,说话时头微微歪着,看着像只无害的兔子,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股暗□□的调调。
赵江旭难得有点小得意,手指卷着发尾,“我用了过期的丙烯,干了会裂,像皮肤爆皮。”
齐屿七突然指着忱知衡的头发笑:“知衡,你发尾那点蓝,是上次画剩的颜料吧?染头呢?挺时髦啊,下次给我也来两笔,我画《蓝头发的复仇女神》。”
“滚,”忱知衡拍开她的手,“你要想染我把钴蓝颜料给你,保证洗三次还掉色,够你当三个月蓝精灵。”
刘韵在旁边插了句:“我作证,小旭同志上次给画布补色,结果蹭了一脖子绿,被画廊老板当成外星人,差点打110。”
四人笑作一团,笑声撞在美术馆的玻璃幕墙上,又弹回来,混着风声像首没谱的歌。
进内馆时,忱知衡一眼就看见展区入口的林安舟,旁边站着谷寺喆。他脚步顿了顿,齐屿七立刻用胳膊肘怼他:“看,你那纸鱼的正主来了。”
忱知衡没理她,随手扯了扯卫衣领口,锁骨在灯光下泛着青白。“谷老师,”他先打招呼,声音比刚才沉了点,“好久不见。”
谷寺喆一瞬神情有些意外,转而笑着点头:“知衡居然也来了啊,现在是越来越出息了,上次看你新画,那阴影处理——比你三年前成熟多了。”
忱知衡听到第一句愣了愣,半天才想通,或许谷寺喆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来这种场合,或许……没想过自己会和他打招呼。
林安舟站在旁边,手里的速写本捏得有点紧,看见忱知衡时眼睛亮了亮:“忱老师。”
“哟,这就是小林同学?”齐屿七抢上前,伸手跟林安舟握了握,长发甩到他胳膊上,“我是齐屿七,画过《你家狗看我的眼神像要啃我的画》那位。”
忱知衡一脸关爱弱智的表情,斜看她一眼:“你对你抽风艺术究竟有什么执著,逢人就介绍,至今也没发扬出来什么市场。”
林安舟愣了愣,没接住话。
赵江旭推了推眼镜,对忱知衡说:“他速写本里的鱼,比你画册里的瘦,像饿了三天。”
刘韵凑过来:“我猜是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瘦成闪电了都。”
忱知衡踹了刘韵一脚,踹准了,“胡说把你右手那道疤画成蜈蚣,起名《艺术家的墓志铭》。”
赵江旭都不知道该不该笑,反正她是笑了的,齐屿七更是毫无心理负担。
林安舟没听懂他们的梗,却看着忱知衡眼里的笑意发了呆——那点笑意像碎金,落在他浅淡的瞳仁里,比他画里所有的光都亮。
展区的灯光柔和地打在画上,忱知衡转身时,发尾那点钴蓝在光里闪了闪,像条刚从深海游进人间的鱼,终于带了点活气。
展区的射灯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忱知衡停在林安舟的画前,脚步放得很轻。
画的是片暗蓝色的海,浪尖卷着细碎的金,像揉碎的星子。最打眼的是角落里的鱼,用钴蓝和群青叠色,鳞片面的纹路比纸雕鱼更细密,在光线下能看出流动的层次——显然是偷师了他的手法,却又多了点少年人独有的锐劲。
“阴影里加了钛白?”忱知衡指尖悬在画框边缘,没碰,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不怕盖过底色?”
林安舟站在他身侧,距离比平时近了半米:“试了五次,加少了显闷,加多了就像蒙了层雾。”
忱知衡收回手,转身时扫过旁边的画,突然笑出声,“赵江旭,你这《生锈的翅膀》,是把你家自行车链条拆下来拓的吧?”
赵江旭正被齐屿七逗得脸红,闻言抬头,推了推眼镜,笑意还没止住:“比你用砂纸磨画布强,至少我没把画室搞得像沙尘暴现场。”
齐屿七凑过来看林安舟的画,长发扫过画框,留下点淡淡的香:“小林同学可以啊,这鱼的眼神跟某人藏画册里那只一个德行,透着股‘别碰我’的劲儿。”
林安舟没听懂,却捕捉到“画册”两个字,下意识看向忱知衡。对方正低头看画签,手指在画签边缘无意识地划着圈。
谷寺喆和刘韵在远处说话,声音飘过来时断时续。刘韵不知说了句什么,谷寺喆笑得直拍他后背,刘韵的右手在身侧轻轻晃了晃,那道疤在光下若隐隐现。
“你老师当年画《麦田》,”忱知衡忽然开口,声音压得低,“喜欢在颜料里掺沙子,说这样才有土地的腥气。”
林安舟愣了愣:“您见过?”
忱知衡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在他工作室偷师过半年。”他勾了勾嘴角,分不清是强撑出来的,还是发自内心的笑,“被他抓包,洗了三个月调色盘。”
林安舟的眼睛亮起来:“那您知道……”
话没说完,就被赵江旭的惊呼打断。她站在自己的画前,看着画布上突然多出来的一道银线——齐屿七正用银色马克笔在她画的机器人眼睛上补了个高光。
“齐屿七你找死!”赵江旭扑过去抢马克笔,两人闹作一团,撞得画框轻轻晃。
刘韵笑着去拉架,左手拽着齐屿七的皮衣,右手碰到赵江旭的胳膊又缩回,转而用胳膊肘去顶,动作有点滑稽。
忱知衡看着他们,转头时,林安舟正盯着他的侧脸,眼神里带着点他看不懂的东西,像他画里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光。
“你的鱼,”忱知衡移开视线,声音轻了点,“比我画的活得更野。”
林安舟没说话,只是从速写本里抽出张纸,递过去。是条鱼,用银色颜料画的,鳍边的金线比展区那幅更淡,像被月光洗过。
忱知衡接过时,指尖擦过他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像触电似的缩回。
“送你的。”忱知衡的声音有点干。
是只纸雕的小□□。
齐屿七正抽不开身,突然远远喊一句:“忱知衡你咋上哪都带着你那破□□!”
忱知衡也冲她喊:“去你的□□,这是青蛙!”声音其实并不算大,但却是林安舟第一次清晰地听他的声音,淡淡的,有些软……总之就是很好听。
林安舟捏着那只蛤……青蛙,忽然想起刘韵刚才的话,嘴角弯了弯,没再说谢,只是把小青蛙塞进卫衣口袋,刚好贴着心口的位置。
远处,齐屿七终于抢过马克笔,正往刘韵的牛仔裤上画小胡子,赵江旭在旁边拍手叫好。谷寺喆站在一旁,看着这群年轻人,眼里的笑意像落满了光,冷不防两人对上视线,又都飞快移开眼神。
展区的风从通风口钻进来,掀起忱知衡的发梢,那点钴蓝颜料在光里闪了闪,像条终于找到同伴的鱼,在浪里轻轻摆了摆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