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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祈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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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当天,大街小巷都无比热闹,唯有徐暮淮住的那个房子依旧冷冷清清。
三年前,徐芷带着他回到这里,那时候她的病情已经恶化了。治疗过程太过痛苦,又或许是她生的意识本就淡薄。
徐芷最终也没能撑过那年除夕夜,死在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徐暮淮撑着一把黑伞,走进陵园。远远就能看到徐芷墓碑旁的那一片星星点点的火红。
离开那个男人之后,徐芷格外喜欢彼岸花。
看着这些团团簇拥的花,徐芷会想起那个男人,带着执念,依旧会不得安宁。
徐暮淮抬手抚去墓碑上的白雪。照片里的女人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掩不去眼里的忧郁。
灰白的照片在一片艳红中显得格外惨淡。
彼岸花,开在生死之间,见证轮回,也见证离别,如同那些无法圆满的故事,终究成了遗憾。
雪花点染勾勒这世间,徐暮淮眉眼淡漠,映射着白色的世界。
“妈,下辈子别再遇见他了。”
风雪覆盖了半山别墅的几棵松柏。
俞昭刚到大门口,就看到了俞长景站在门前等他。看到俞昭的那一刻,那个威风凛凛的军区司令笑开了眼。
“爷爷!”
俞长景笑着拉过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粥粥,爷爷让厨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糕点!”
俞昭乖巧的去挽老爷子的手臂。
“还是您最疼我!”
看着眼前的其乐融融,一旁的唐明也眯着眼笑了。
“小少爷有空就多回来吧,司令很想你。”
俞鹤白不在时,唐明都是叫他小少爷,而不是孙少爷。
“知道啦,唐叔!”
穿过月门,镂空的前庭看上去本该十分空寂。偏偏摆着许多鲜花,看得出来被人悉心照料着。每到春天,年年盛开。
这些花都是洛茗玥生前亲手种下的,陪着俞长景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俞长景看着它们,睹物思人。
他和洛茗玥是名副其实的强强联合。俞长景出身军商世家,而洛家世代从政从商。
他们的初遇在一场商业宴会上,那时候想攀附洛家和俞家的人很多。俞长景遇到洛茗玥时,她正被人纠缠着。俞长景出面替她解了围,于是洛茗玥对他一见钟情。
那年,俞长景二十四岁,在一众同龄人中脱颖而出,长得更是一表人才。
是洛茗玥先向他表的白,可他当时被家族给予厚望。当的是最危险的兵种,出的是最艰难的任务,随时可能丧命。
他不想耽误洛茗玥,即使他也喜欢她。
可那个金贵娇弱的大小姐为了追他。千里迢迢的跑到西北军区,过了一年的艰苦军营生活,也没有放弃。
俞昭盯着眼前正在沉睡的花朵。
“然后您就被她的真心打动了?”
现在他们引以为傲的爱子早已成家立业,可洛茗玥却已经不在了。
俞长景摇了摇头,说话时呼出的气体被寒风吹散。
“那时候茗玥说了一句话。”
俞昭眼睫轻颤,一片雪花落到手背上,刺骨的凉,他静待下文。
“别辜负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
风雪渐渐小了,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趋势。
今天俞昭没让司机送,和徐暮淮一起到的学校。
俞昭手里拿着徐暮淮买的两个水晶烧麦。还有两个做工十分精致的甜点,外脆里嫩,里面夹着几种珍贵的食材。
俞昭拿出一个甜点,递到徐暮淮唇边。
徐暮淮目光柔和,满溢温柔。他弯了弯唇。
“我不吃,你吃吧。”
闻言,俞昭也没坚持,自己咬了一口。
徐暮淮将手里带着温度的牛奶递给他。
来来往往的车辆穿梭在车流中,在这样的寒冬早晨,平添了几分热闹与生气。
俞昭喝牛奶的间隙看了眼徐暮淮,他的左肩落了些星星点点的雪花。
俞昭早点吃的不多,但每一样都很贵。就他那杯牛奶就七十多块钱。徐暮淮在便利店兼职一个月的工资,估计也只够买俞昭一个月不到的早餐。
寒风一阵阵的吹来,打在身上。俞昭后知后觉得有些冷了。
徐暮淮将一件黑色外套递了过去,俞昭抬眼,看着他真诚的目光,心神微动。
徐暮淮站在高空,从未想过摘下星辰,却妄想与光同尘。
俞昭眉眼弯弯,将牛奶的空盒子顺势塞到徐暮淮的手里。
“我男朋友最好了!”
徐暮淮无奈般宠溺的笑了笑。
他的昭昭,真是可爱而不自知。
十八岁是青春的代名词,这个年纪耀眼也特别,可几年后的徐暮淮只觉得,
特别的不是十八岁,而是有俞昭的那一年。
俞昭单手托腮撇向一边,一边的王楚安装模作样的拢了拢外套。
“唉,有点冷啊。”说着他拍了拍前桌的肩,
“兄弟你冷吗?”
前桌那个叫李越的男生是个老实人,他一脸茫然道,
“啊…窗户开着是有点。”
闻言,王楚安笑的椅子悬着两个脚差点倒了。他抓着桌子边缘稳住身形,暧昧的看着俞昭。
“有些人肯定不冷,是吧?幸福哥。”
俞昭一个眼神也没多给他,“王楚安你差不多行了。”
时间倒回一小时前。
王楚安进教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俞昭身上那件略大的卫衣外套,袖子都堆一起了。
一看就不是他的。
王楚安带着一脸探究窜到俞昭身边。
“昭哥,你这衣服是不是买大了?”
俞昭咬碎了嘴里的橙子味糖果,丝毫不遮不掩。
“我男朋友的。”
王楚安在心里啧啧称奇。
看吧看吧,他明明可以直接说是徐暮淮的。可他非要炫耀一下自己的身份,昭哥这明显是动心了啊。
切,还我~男~朋~友~的!
王楚安没有说话,俞昭挑眉看了眼他。
见俞昭看过来,王楚安接收到信息立刻捧场道,
“哇,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俞小少爷不自觉的唇角上扬。
风起雪落,雪花悄无声息地将港城深深淹没。
听说有个寺庙,许愿特别灵验。俞昭不经心动。
俞小少爷向来不信这些,可在喜欢上徐暮淮之后,还是希望是真的。
寺庙的香火常年不断。
俞昭为徐暮淮求了一串佛珠,他跪在殿内,虔诚许愿。
“惟愿阿淮,平安顺遂,自由自在。”
徐暮淮以后一定要为自己而活。
想着他和徐暮淮不可能会分开,俞昭也就没许什么长长久久的愿望,听着也矫情。
院内挂着一串串风铃。铃铛遇风响,少年心乱撞,幸好爱无声,但又可惜爱无声。
祈愿自然是越真诚越灵。少年俞昭不懂祈福的讲究,于是那个金枝玉叶的小少爷捧着一颗真心在那儿跪了一夜。
神明终被少年的诚心打动,香火从未被寒风吹灭,直至燃尽。
回到家后,俞昭一觉睡到了傍晚,起来时发现嗓子干涩得难受,声音也有些沙哑,他喝了半杯温水后又躺回了床上。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他额头上放了块湿毛巾。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他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柏殊仪坐在俞昭床边,压着被子的一角。
看见俞昭醒来,柏殊仪起身,担忧的问,
“粥粥,好点了吗?”
俞昭的意识还有些不清醒。他闭了闭眼。
“我,发烧了?”
柏殊仪将手放到俞昭的额头上,没之前那么烫了。
“是啊,将近四十度呢,你父——”柏殊仪顿了顿才道,
“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公司呢。”
俞昭眼睫微颤,眸光暗了暗,声音发哑,
“他,人呢?”
柏殊仪将他额头上的毛巾拿下,又换了一块。
“应该在书房。”
俞昭应了一声,又哄着柏殊仪出了他的房间。
俞昭一只手搭在额前,呼吸有些沉重。
这些年,俞鹤白对他的关心和宠爱从来不少。他做到了父亲应尽的责任。
可是对柏殊仪呢,他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不然当年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呢?
俞鹤白刚结束一个线上的跨国会议,走到客厅,他问身边的人,
“粥粥怎么样了?烧退了吗?”
冯姨停下手里的工作,回道,
“先生,小少爷好多了,没之前那么烧了,刚才量过一次是三十八度,夫人在上面陪着他呢。”
长桌上的相框上没有一点儿灰尘,却又好像被所有人遗忘,没人会主动去提起那段禁忌。
俞鹤白每次看到心都会被刺痛,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习惯。
他收回了目光,嘱咐道,
“照顾好小少爷,把殊仪喜欢吃的糕点送上去给她。”
想到什么,他又补充道,
“别说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