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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你是煞笔吗?听不懂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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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默走了之后,柳泛自己在地上又坐了一会儿,靠了一会儿,才站起起来。
颤颤巍巍的,感觉膝盖都被言默干爆了。
前两天踢了一次,现在又来一次。
唉。真暴力。真命苦。
他叹了口气,笑了笑,抓起自己的包挎上往回走。
言默什么都好,就是完全不经逗,稍微想开个玩笑,他就会直接告诉你,试试就逝世。
但柳泛实在是很喜欢刀尖行走。就连在这方面他也很喜欢。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抗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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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桥头自然沉。
言默说得对。
客观上来说他的日子是越过越难了。
因为他必须得给自己找一点别的能正经赚钱的路子。而这种路子,在青坪这个地方,注定了不会太体面。
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牺牲了。
他把任何工作都从兼职变成了全职,只要可以。好像他不是来青坪上学的,而是来这里当后勤集团的一份子,还是身兼多职,像顶梁柱一样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字面意义上的起早贪黑。
白天和一群年纪是他两倍及以上的阿姨一起坐在食堂门口洗碗,晚上拉着长着苔藓的脏拖把一栋楼一栋楼地拖男厕所,其余的所有时间几乎都待在便利店里,装货,搬货,卸货。
只有在深夜全部忙完之后,才能在自己床上作为安静地翻一会儿书。
但那样的时间少的可怜。
大多数是在一天的劳累和疲倦当中沉沉地睡去。
早上早早地醒来再去便利店开门,周而复始又是第二天。
青坪大学里的几乎都不是什么有钱人,但穷成柳泛这个样子的还真的是石破天惊的第一个。
本来就看他不爽的人,不敢来和他硬碰硬,但是背后的闲话肯定是少不了的。
落魄的处境滋长了很多恶毒的谈资。
柳泛也只能一笑而过。
这倒不是因为他的好脾气已经好到了这个地步——谁能有这么好的脾气?
主要原因是这些人也就是在背后说说笑笑,这些行为在柳泛看起来和小学生没有什么差别。
试图通过叽叽喳喳推推桑桑抱成一团来孤立取笑另一个人,这本身就是很弱智的一种做法。只有弱智才会这么做。
这种行为无非就是将他排除在了这一堆群体之外。
但是拜托,他本来也没有准备融入这一群垃圾。
简直是求之不得。
再一个,他觉得自从那天在工地里见识过真正的□□之后,他觉得青坪里的这一些人简直就是小孩过家家。
再逼我就把你们绑一起用枪扫。
当然——还有一个次要原因。
——其实这个次要原因也很重要。
那就是,每每当这些人对他来一场高高在上的语言输出的时候,他就会想起他们谈之色变的言大会长正在他的口袋里躺着呢。
于是场景常常变成现在这样:
柳泛把手插在口袋里把玩着手里言默的卡,随便发着呆。
鲁成把那一盒烟往桌上一甩,顺着光滑的桌面滑了下去,就从柳泛那一边掉下去了。
柳泛只能弯腰去捡,但他懒得。于是一脚把烟从下面踢了出来。
随手往自己身后货架上拿了相同品牌的香烟扫了一下码,把收款机器转过去。
鲁成斜着睨了他一眼,不得不弯腰把自己的烟捡了起来。
“最近挺忙的?”鲁成说。
“嗯。”柳泛把言默的卡放好,把手伸了出来。
“每天在这小店里待的时间比他妈的在XX的时间还久!”鲁成调侃地说, “是怎么的?这么上心?老板要招你做女婿啊?”
“老板就一个儿子。”柳泛耐心地回答。
“那不是正好。你就喜欢儿子,女儿你还不要呢。”鲁成说,有意在激怒他。
“又来?你对我的性取向就这么感兴趣?乐此不疲?”柳泛却不生气,眯着眼饶有兴致地问。
“谁不感兴趣,这么猎奇的东西,谁还不是第一回见。”鲁成说。
“你也是弯的?”
“我当然不是。但是这个猎奇的东西谁不想尝尝鲜?”
“怎么,你就这么想睡我?”
“男的和男的,你有不会亏什么。”鲁成说。
“真的?”柳泛笑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竟然足足比鲁成高了一整个头。
鲁成有点惊讶,上一次在食堂门口还有很多同学把他的后盾。但这一次,只有他自己站在柳泛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激灵。
他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就说我,怎么不说沈宁城了?怕真没牙?”柳泛捕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又坐下。
“说他有什么意思。”鲁成被他这一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激怒了,他接着说,“混不下去不是跑了?”
“像你这种的,迟早也混不下去。”他补充。
“好好好。我混不下去。那就祝你在青坪越过越长久,扎根在青坪。行了吧?”柳泛一边晃着那个招财猫一边说着吉祥话。
鲁成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即视感。却也想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其他意思。
越说越没意思。
他看着柳泛,要不是这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文弱书生,他早就动手了。
柳泛说:“慢走。”
简直是嫩鸟一只。
还自以为成熟得不得了。
柳泛嘲笑地勾起嘴唇,继续靠在椅背上。
这几周对他来说非常的繁忙,但是也巧,校外工地上没有任何别的消息传来。
那一群人好像突然销声匿迹了一样。那种曾经笼罩在他身上极其强烈而阴郁的不安全感,仿佛在慢慢消失。
他经常会在学校最高的那一栋教学楼的顶层往工地的方向眺望,最近那里多了很多工人来来往往。
机器也好,砂石也好,密密匝匝的布也拆了,一切都向一个真正的工地的方向在靠近。
他甚至有几次都怀疑那些记忆是不是就是他自己的一场噩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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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关店的时候,言默来了。
柳泛从货架后面走出来,假装十分惊讶。
言默一进门就在门口的台桌边坐下了,一只脚踩在高脚凳上面,看着他。
“干嘛?”柳泛含着笑意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还钱。”言默说。
“什么钱?”柳泛疑惑。
“忘了?睁开你的眼睛好好想一想!”
“睁着呢。”柳泛尽力睁大眼睛。
“两千。拿来。”言默干脆地说。
他不说柳泛真的还就忘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欠着言默两千块呢。
零零散散的是还了一点,但是零零散散之外的倒也还欠着。
他看了看言默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来讨债的。
没带什么武器来,也没带小弟。
甚至表情没有要打他的样子。
他于是干脆把围裙脱下来放在一边,慢慢蹲下来,从口袋里拿出几百块给他。
“我是乞丐?!”言默根本不拿钱。
“就这么多。”柳泛委屈地说。手却毫不客气地抓起了言默的手,钱放进去,把他的手合上,攥着不放。
言默要挣开,用了一下力,却挣不开。
他瞪着柳泛,对方也蹲在他面前,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松开!你妈的。”
柳泛就松开了。
他站起来,然后迅速叹了口气,掩盖笑意继续装着。
言默揉了揉自己的手,把那几张皱皱巴巴的钞票放在台桌上。
“怎么办?没钱给你。”柳泛说。
“你问我怎么办?我是你爹吗?你自己不会想?”言默越看他那副虚伪的样子越来气。
装什么?披着羊皮……
“我想?”
“自己想办法。”
“那我想,”柳泛说,“要不我,以身相许?”
言默抖了一下,白皙的脸上开始泛起粉红。
柳泛盯着他看,好像要把他脸上所有的变化都收进眼底。
他越这样,言默被他看得越不自在,脸红到了脖子根,连咽口水也不敢。
可是言默越这样,他也越爱看。
“可以吗?嗯?以身相许?”柳泛接着问。
言默死死不说话,一副很不爽的样子,却一直不反驳。
柳泛摇摇头说:“算了。会长肯定看不上我。我又不可爱,又不漂亮。”
言默诧异抬头。
柳泛接着说:“配不上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把围裙穿起来,自己给自己身后打蝴蝶结。
“那你等等我吧。等我晚上和老板商量商量,把下了月的工资预支出就还给你。”他说着,继续要往货架里走。
“那你下个月呢?”言默说。
“这个月再多找个新工作。”柳泛说。
“你有病?!”言默忍不住说。
“啊?”柳泛惊讶转身。
言默已经气得要发飙了。
“骂……我?”柳泛差点要装不住了。
“今晚。过来陪我。”言默咬着牙恨恨地说。
柳泛却像没听懂一样。
“你傻逼吗?听不懂吗?”言默破口大骂。
“你想要我了?”柳泛朝他走。
言默不回答。
“回答我。”
“我有的是钱……柳泛。”言默耳根泛红,眼眸低垂。
长长的睫毛在光线中微微颤抖着,像蝴蝶的翅膀。还是一只很倔强的蝴蝶。
柳泛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口水。
“你认真的?”他哑着声音问。
“废话!”言默在台面上锤了一下。
台桌上那个老板用来招财的小猫不倒翁被震得跳了跳,柳泛伸手去把它按住,却借此超过了安全距离。
“这么激动干嘛?吓到我的猫了。”
“你干不干?”言默抬起头瞪着他,逼问。
柳泛用手指摸了摸小猫不倒翁,然后指尖微微一挑,把它转过去,对着言默前后摇了摇。
言默看着这只猫气不打一处来。他准备站起来扭头就走。
柳泛一把把他按回去。
“要要要。干干干……别太着急。”
“做做做。我这就整理一下关店。”他柔声说。
言默不情不愿地坐在那里,柳泛安慰似地捏了捏他的肩膀,他别扭地把头转过去。
柳泛把桌上的账本收到抽屉里,然后在货架中穿梭,把东西都七七八八摆好,报废的先放进储藏室里。
他动作很快,有条不紊,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
看见柳泛收拾好走过来,言默立刻站了起来,柳泛伸手要去搂他,却被他狠狠拍开。
“去哪里?”他低下头贴在他耳边问。
“酒店。”言默简要回答,给自己带上蓝牙耳机。
“好。”柳泛说。
蓝牙耳机里面放着很重的摇滚音乐,但强烈的节奏掩盖不出猛烈的心跳和耳边缠绵。
柳泛就是故意的。
他这个人有的是耐心。干什么都不着急。慢慢吞吞,好像在享受着折磨人的过程。
言默心里知道,于是他咬着自己的嘴唇,告诉自己绝不能这么没出息。于是把音量调更大坐在那里。
柳泛走到收银台拿了两盒,问他:“你喜欢哪一个?”
“都好啊。”言默硬着头皮说。
“都好啊?好。”柳泛挑了挑眉,拿了几盒放进口袋里。
言默看着,心脏猛地一跳。
柳泛拿好之后,绕出来,拉着他往外走。
两人一走出便利店就分开了,严谨点应该说是言默就把柳泛推开了。
他昂着头,手插在口袋里,戴着蓝牙耳机向前昂首阔步。
柳泛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地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