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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这很不徐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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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星辰的出租屋,终于恢复了“家”的模样。
画具归位,颜料整齐排列,那些色彩斑斓的小物件重新占据了各个角落,充满了独属于她的自由不羁的生活气息。
然而,霍星辰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安心。
她盘腿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无意识地翻着一本旧素描本。
目光却没有聚焦在那些熟悉的线条和色彩上,而是涣散地落在空气中的某一点。
太安静了。
没有规律的高跟鞋声,没有翻阅文件的细微声响,没有那种即使不言不语也存在的、清冷而令人安心的存在感。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还有脑海里,徐砚清那句反复回响的——“就只有这些吗?”
每一次回想,都让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
最初的懊恼和自以为是的“顿悟”过后,一种更深的茫然和不确定感蔓延开来。
万一……万一她又理解错了呢?
万一徐砚清真的只是字面意思,确认她没有落下其他物品,以免后续麻烦呢?
毕竟,那是徐砚清啊。
一个连情绪都吝于表达的人,怎么会说出那么迂回曲折、暗含深意的话?
霍星辰烦躁地合上素描本,抓过一旁的手机,手指悬在徐砚清的聊天界面上方。
她想说点什么。
问问她胃还疼不疼?
或者,假装请教一个画展后续的问题?
哪怕,只是发一个无关紧要的表情包……
只要能让那条沉寂的对话线重新连接起来。
可指尖几次落下,又几次抬起。
她怕。
怕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怕得到的,依旧是那句冰冷的“合作相关事宜请联系苏晴”。
更怕……自己的主动,会彻底打破那晚之后,两人之间那脆弱而微妙的平衡。
最终,她颓然地放下手机,将脸埋进膝盖里。
原来,当一个人真正住进心里之后,连最简单的问候,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徐砚清于她,早已不再是那个需要攻克的目标,或者一场刺激的挑战。
那个人,是让她欢喜,让她失落,让她患得患失,让她……魂牵梦萦的存在。
……
另一边,顶层住宅。
徐砚清将自己投入到高强度的工作中,试图用数据和会议填满所有时间,麻痹那不断叫嚣的空洞感。
书房的灯光亮到深夜。
她处理完了积压的文件,审阅了新的项目提案,甚至将画展的最终流程和应急预案反复核对了一遍。
然而,当她终于合上电脑,摘下防蓝光眼镜,揉着刺痛的眉心时,那股令人窒息的寂静还是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她吞没。
她站起身,走到客厅。
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客房的方向。
门紧闭着,里面是精心维持的、毫无人气的整洁。
她想起霍星辰曾在那里,深夜亮着灯,画笔发出沙沙的轻响。
想起她穿着那件可笑印着诡异笑脸的T恤,光着脚丫在客厅里跑来跑去。
想起她煮糊的粥,和她递过来时那笨拙又期待的眼神。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她心上,不致命,却绵密地疼。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恢复了以往的秩序井然,矿泉水,希腊酸奶,分装好的食材。
再也找不到那些色彩鲜艳的碳酸饮料,找不到她声称“补充灵感”的古怪零食,也找不到……
那碗她曾经嫌弃,此刻却无比怀念的、带着糊味的白粥。
徐砚清靠在冰箱门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霍星辰的果木甜香。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被她置顶,却已经三天没有新消息的对话框。
上一次对话,停留在霍星辰搬走那天,她发出的那句“路上小心”。
下面,是一片空白。
她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犹豫,最终,缓慢地敲下几个字:
「画具都整理好了吗?」
一句符合她风格的关于“遗留物品”的干巴巴后续询问。
看起来无懈可击。
但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
这真的是她想问的吗?
她想问的,或许是:
「你还好吗?」
「住处还习惯吗?」
「……有没有,哪怕一点点,想这里?」
那些陌生滚烫、几乎要冲破她理智防线的字句,在胸腔里翻涌,却被牢牢锁住,无法付诸于屏幕。
最终,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逐字删掉了那条未发送的消息。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她疲惫而苍白的脸,以及眼底那抹无法掩饰挣扎。
她将手机扔在岛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转身,倒了一杯冰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底那股躁动的火焰。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而冰冷的城市夜景。
曾经,她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孤独感,认为那是强大和独立的象征。
可现在,这片繁华的灯火,只映照出她内心的荒芜。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霍星辰……她带走了一种可能性。
而她,在意识到这份可能性有多珍贵时,似乎已经……亲手将它推开了。
夜,还很长。
对某些人而言,思念与悔意,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一种无形的低气压笼罩在徐砚清周身,连她最得力的助理林薇都察觉到了异常。
在一個至关重要的项目评审会上,当合作方代表滔滔不绝地阐述着一个明显存在漏洞的方案时,徐砚清没有像往常一样,冷静地指出关键问题,用数据和逻辑将对方驳得哑口无言。
她只是坐在主位,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支昂贵的定制钢笔,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里带着一种罕见的游离和……不耐。
直到对方讲完,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安静,所有人都等待着她的点评时,她才似乎猛地回过神。
她抬起眼,视线扫过屏幕上那些漏洞百出的图表,眉头蹙起。
开口时,声音是很少在工作场所展现的烦躁:
“这个模型的底层逻辑有问题,第三季度的增长率预测缺乏数据支撑。重做。”
语气冷硬,言简意赅,却失去了平日那种精准剖析、令人信服的力量。
更像是一种基于本能的、情绪化的否定。
合作方代表愣住了,在场的其他团队成员也面面相觑。
这很不像徐总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