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被菠萝披萨噎死 ...
-
于辉辉，一个出生普通，长相普通，声音普通，学历普通，性格普通，人缘普通，总之一切普普通通的上海社畜。
二十九岁的他！今天终于开启不再普通的人生第一天！
埋头苦读的小镇金牌做题家，社畜打工人勤勤恳恳绩效全部A+，终于攒够人生第一个一百万！
一百万可以做什么？可以买辆车，可以付房子首付，可以世界旅行，可以开家店铺……
于辉辉就这样沉浸在各种美滋滋的梦想之中，走在下班路上，觉得飘飘然，人生好不自在！
但是一天之内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因为一个菠萝披萨！
上海，情人节前一周，于辉辉下班坐公交车回家，嘈杂繁忙、节日气息越来越浓厚的城市夜色里，他看了一眼公交站的广告牌：
单身不是狗，恩爱到长久。遇到那个ta，你就幸福一生！
旁边画着一只人手，抚摸着一只比格犬的头。
——某婚恋网站
这个电子广告牌，做成了亮度十足的荧光粉，深深刺痛了29年来专心搞钱的黄金单身汉于辉辉，怎么又是一年情人节！
又要看那些臭情侣秀恩爱了！
于辉辉对着广告牌狂抓头发，受不了了。
凭什么要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才能幸福！他一个人也能亲手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
于是抠门抠得要死的他，做出了上班七年来唯一的娱乐性消费，打开手机购买情人节当天的某D乐园门票。
于是，情人节当天，他戴着一个卡通蝴蝶结老鼠耳朵的头箍，站在了数万对情侣之间。
真幸福啊！
一个人坐过山车，一个人海盗船，一个人射击游戏。
他排了一个小时的队，发现餐厅的饭都贵得要死。纠结了五分钟，选了一个看起来可爱的熊熊状菠萝披萨饼。
他坐到桌前，打开手机，拍照发帖子：
“哈哈！情人节一个人也可以很快乐！菠萝披萨好吃！”
一分钟后开始有人回复，于辉辉边吃边回复。
我自清香：“就素就素！”
于辉辉回了个亲亲。
不吃橘子：“哇？今天人多到爆吧！”
于辉辉回了个发疯。
甜蜜小蝴蝶：“节日快乐！看起来真开心。”
于辉辉回节日快乐。
一个无昵称的黑色头像：“Ti ammazzerò!!!!!!!!!!!!!!!!!!”
？
于辉辉正翻译这句话的意思，突然被披萨里的一块菠萝哽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
于辉辉完全不能呼吸，他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紫涨，昏了过去。
————
“菠萝披萨是魔鬼！消灭菠萝披萨！”
“菠萝披萨是魔鬼！消灭菠萝披萨！”
于辉辉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昏暗缺氧的房间里。身体虚弱，一下子起不来，他躺在泥质地板上，房间里的唯一光源是一个火窑，两个大汉正在哼哧哼哧往窑里铲东西。
那诡异的口号就是他们发出的。
“喂……喂……”
于辉辉觉得自己发出的声音很怪。
两个干活热火朝天的大汉回头看他：“惠，快点起来！”
“还在睡呢？”
“起来上菜！”
于辉辉发现他们在说另一种语言，奇怪地是自己听懂了，然后他头脑里的记忆像是开了闸，另一个人的一生展现在了他眼前。
惠，生身父母不知道，出生就被卖到了意大利小渔村。因为被卖的价格很便宜，所以叫惠。养父欠了赌债酗酒，十岁母亲离家出走。他在学校被人诬陷偷东西，被勒令退学，他回家请求养父帮他去校委会解释，养父让他滚。
于是他就滚来了离小渔村最近的一个大城市，那不勒斯。
十六岁的惠，下那不勒斯火车的时候，抬头看到的场景震撼了他——破败像被炮轰了的大楼，垃圾如柳絮满天飞舞。
他小心翼翼跨过街上的狗屎，避开轰轰狂飙的摩托车，楼幢与幢之间挂的绳子晾着满是洞衣服，脏污的街道老鼠吱溜而过。
三年里，惠干过泥瓦匠、管道工、服务生、港口行李员……风餐露宿，穷困潦倒，快要饿死的时候，最后是一家披萨店的老板罗贝托收留了他。
那不勒斯是披萨的起源地。街头巷尾披萨店数不胜数。他就一直在这家百年老披萨店当外送员。
于辉辉爬起来，大脑昏昏沉沉，觉得自己孟婆汤喝岔了。
他觉得依稀闻到了一股披萨味。
难道是他被噎死之后，披萨之神惩罚他到地狱烤披萨？？？？！！！！
“Muoviti, ragazzo! （快点，小伙子！）”
于辉辉愣了一会，肌肉记忆促使他拿起细长大头的铁铲，从火窑里铲出一个披萨。
这种比他吃过的所有披萨直径都大，而且很薄。
他准备端起披萨往门外走，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人的半截手臂。
“啊啊啊！！！！！！！！！！”
他吓到头发都炸起来，扔飞了披萨。
“这是什么？！！！”
“我们的柴火啊。”大汉眨眨眼睛，“吃菠萝披萨的人。”
于辉辉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于辉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窄小的床上，屋子里的穿衣镜对着床。
他多希望一切是梦，可是他探头看看镜子里，发现自己果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惠。
和在城市鸽子笼里生活的于辉辉不一样，惠在渔村长大，这几年辍学离家，风餐露宿，小麦肤色上有几道旧疤痕。他们性格也差很多，惠胆小软弱，遇事爱哭；而他于辉辉从小到大都没哭过，学校里斗得过混混，职场宫斗他干得过华妃，就是输也不能失了气魄，谁怼他他就怼回去。
没想到他重生到了这样一个命运悲惨的人身上！
他看着天花板，黄色的污渍，黄色，让他想到了菠萝！
可恶的菠萝披萨！该死的菠萝披萨！！！
他刚刚赚到一百万，他只花了444元买了一张游乐园门票，一个44块钱买的老鼠头箍，和44块钱的菠萝披萨！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马上就能走上辞职结束社畜生活、回老家开店创业，自己当老板的辉煌人生了！
可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结束了。
好不甘心！
我的钱！
惠对一百万没概念不会哭，于辉辉哭了。在床上嚎啕大哭。
人生第一哭献给他的小钱钱。
咚咚咚——
有人敲房门，是店主罗贝托，他探头进来。
“怎么了？”
于辉辉抬起胳膊看他。罗贝托是个体型中等的男人，五十多岁，是店主，也是店里主要的披萨师傅。
于辉辉想到是罗贝托收留了惠，而且还提供他吃住。虽然他情绪差到爆，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没怎么。”
“再不起床送披萨就晚了！Pigrone adolescente！（青春期的大懒虫！）”
于辉辉只好起床下楼。
楼下就是店面。罗贝托在拉面皮，两个伙计依旧在火窑里烧火。
于辉辉胆战心惊地瞧了一眼，发现他们只是在铲普通的柴火。难道昨晚他刚穿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在拿人烤披萨，只是个梦？
罗贝托把擀好的饼皮捏得蓬松柔软，铺上料放进柴炉。于辉辉已经叠好了正方形的外卖纸盒，在旁边等着，因为烤制这的过程很快，只要一分钟到一分半钟。
罗贝托把新鲜出炉的五个披萨放到盒子里，番茄芝士罗勒叶的玛格丽特，和没有芝士的玛丽娜拉。
只有两种。
对于在公司团建上蹭着吃过的各种京酱鸭披萨、蛋黄流心披萨、苏丹王榴莲披萨等各种创意披萨的于辉辉来说，其实蛮好奇披萨发明地的传统披萨是什么味的。
他有一些惠吃过那不勒斯披萨的味觉记忆，但那是惠吃过，只吃过那不勒斯的披萨，没有参考意义。
罗贝托留了一个玛格丽特给他：“你的午餐，带在路上吃。”
“Grazie! （谢谢！）”
于辉辉迅速打包披萨。拿着铅笔写的纸质送货单，骑着自行车上路。
就是这么原始。
看了眼送货单，基本都是熟悉的顾客。
第一家是老奶奶瓦列妮娅，她儿子儿媳放假今天带孙子回那不勒斯看她，家里人中午聚餐。
开门的时候，小孩跟他打招呼，于辉辉看到这热热闹闹的一家子，眼睛红了。
喂！
于辉辉没想到惠情绪这么快就能来。可能是太久没有家了？他勉强把惠的眼泪压下去。小孩以为他感冒了，抽了张纸给他。
于辉辉这趟说是送午餐，但是意大利人吃中饭比较晚，现在快一点了。惠不饿，但是于辉辉的精神生物钟饿了，于是送完第一家之后，他就在路上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啃自己的披萨。
太大了，他折了三叠，中间红色的番茄必须得是那不勒斯周边维苏威火山脚下种植出来的长条形番茄，偏甜，水份不多，红色在披萨饼上看着明显。芝士奶味很足。罗勒叶增加了一点清香。就是口味跟于辉辉之前吃过的很不一样，软乎乎，湿塌塌的，因为烤制时间短，明显能感受到水份。边缘不脆，有斑点状的焦痕，柴火香气四溢。
能有午饭吃，真不错。
惠又要哭。
给于辉辉干无语了。
第二家是一个中学门口，一堆青春洋溢的中学生。学生家长指着于辉辉说，以后不好好学习就要像他一样当披萨外送员。
惠以前在学校也是拿过优等的，惠哭了。
第三家是那不勒斯一个游客众多的三星级酒店，他把披萨给前台。
前台说他送错了，于辉辉说对的啊，借电话打给顾客问，才知道顾客给错了酒店分店的地址，他绕了三倍的路，自行车快被他踩出火星子了，重新送到了时候，没想到对方以披萨冷了为由，没给钱。
于辉辉刚想骂，第一个字还没开口，惠的性格就让他哭了出来。这下好了，气势全无，对方瞪了他一眼走了。
第四家是那不勒斯火车站，两个背包的游客因为赶火车来不及去店里吃披萨，走之前打了店里的外送电话，很高兴他们的披萨在火车走之前到了，虽然已经冷了，他们还是对于辉辉道谢。
于辉辉喘了口气，觉得自己终于遇到了正常人，开心挥手跟他们道别，但霎那间一辆摩托车嗡——一声由远及近，把他另一只手上的钱包抢走了。
他立马骑车去夺，但他拼死了骑都赶不上摩托车的速度，摩托车后座上的人对他坐了一个鬼脸：“小鬼！”往于辉辉车前面丢了个塑料瓶。
于辉辉快速避开摔倒到了臭水沟里，摔倒之前像摄影师护住镜头一样，护住了最后一个披萨。轮胎还是扎了地上的碎玻璃。
今天全白干了，还得给得店里赔披萨和自行车轮胎的钱。噩梦，惠蹲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于辉辉安慰惠，没事的一百万都没了，这算什么，哄得自己好半天才从地上站起来。
还有一家，于辉辉扶起车，抬手抹了把脸，重新扣上帽子。
第五家，是惠没有去过的新地址，一栋豪华公寓。
这栋公寓的电梯是他在那不勒斯见过最大的，和常见的楼梯间镶嵌容纳1-3人、需要手动开关门的电梯不同，这个电梯宽敞、灯光明亮。他按了五楼。
这时一群衣着时髦、手上提着香槟红酒烤鸡的人涌来进来。于辉辉原本洗得发白地棕色旧t恤沾上污水，散发着污水的气味，他往里挤了挤。
红灯亮起，电梯超载了。
“errrr，Cavolo！（烦人！）”
一个在夏天穿着皮草的女人，上下打量着于辉辉，很快于辉辉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投射在自己身上。
“你是这栋公寓的人吗？”
“我是来送外卖的。”于辉辉答，惠的经历让于辉辉对别人的语气很敏感，他知道他们想赶他下去。
他压下惠的软弱，强硬道：“我先进的电梯。”
拿着香槟的人捂着鼻子嫌弃道：“他闻起来像鲱鱼罐头。”
一个穿着亮片裤的男生甩了甩钥匙，他不想在朋友面前失面子，叉着腰说：“我是业主。我想用我交的物业费请你下去。”
“Cazzo！”
于是他们看到，于辉辉一边流着泪，一边竖中指离开了电梯。
意大利的五楼，是中国意义上的六楼。也不算太高，反正中午最后一单了。
他拖着摔肿的膝盖，到了五楼，513，514，515……
于辉辉看着古朴沉重的大门，按了门铃。
门开了，是一个穿着黑色浴袍的卷发男人。
身材颀长，脸型削瘦，深v露出常年不见阳光的肌肤。就是眉眼距离稍近，让人看起来很阴郁。
“罗贝托披萨店。您的披萨。”
“等等。”
阴郁男转身回了屋内。
一分钟后他出来了，于辉辉以为他是去拿钱，没想到他倾身过来把一块暖暖的东西贴上来他额头。
于辉辉对上他漆黑的眼珠，温柔似水。
“你流血了。”
？！
我流血了？！
于辉辉刚刚以为是他骑车太用力了，头才痛。他想挥开男人的手，看看怎么回事，但是于辉辉控制不住身体里的惠，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
于是，男人看着手掌下这个脏脏的小孩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被菠萝披萨噎死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