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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装修中的咖啡馆变成了半个工地,闻也却来得更勤了。他戴着安全帽帮工人搬建材,美其名曰“监工”,实则为了第一时间看见设计图上的新变化。
      言川从巴黎发来的设计草图很有特色:吧台要做成登机口的弧形,吊灯是解构的飞机引擎,最绝的是点单台——设计成老式值机柜台的样式,菜单用航班时刻表的格式呈现。
      “这算侵权吗?”小李摸着设计图忧心忡忡。
      苏小姐烧了一组《起降》系列的陶杯,杯柄做成机翼形状:“艺术的事,能算侵权么?”
      老陈负责监工,每天拿着Kindle坐在脚手架下念施工规范,活像工地上的古希腊先知。
      闻也最关心那面白墙。工人本想刷白,他死活拦着,最后达成妥协——保留墙体原貌,只加固基层。某个深夜他溜进来,借着手电光看见墙上多了些粉笔印记:言川画的新动作草图,旁边还有法语注释。
      他试着模仿其中一个“等待”的动作:不是静止的等待,而是身体微微前倾,脚跟抬起,像随时要奔向某个地方。这个动作让他想起航班延误时,旅客们那种蓄势待发的焦灼。
      装修进行到第三周,言川回来了。没通知任何人,清晨六点直接出现在工地门口,背着巨大的行囊,像只迁徙归来的候鸟。
      工人们还没上工,只有闻也躺在建材堆上补觉——他刚下夜班。言川蹲下来看他睡觉的样子,左眼下的泪痣在晨光里安静如初。
      闻也睁眼时吓一跳,手电筒滚出老远。
      言川瘦了些,头发长了,脖子上挂着串奇怪的项链——用飞机零件和陶珠混编的。他掏出本子,新本子,封皮是蒙马特买的:
      “巢要扩大了。”
      确实扩大了。设计图在巴黎做了大改,后院要打通做成露天剧场,每周办哑剧工作坊。
      “这能赚钱吗?”小李灵魂发问。
      言川写:
      “不为赚钱。”
      “为找不到舞台的人。”
      闻也忽然明白那个“等待”动作为何要前倾——不是被动地等,是准备迎接。
      装修继续,但气氛变了。言川亲自搅拌水泥,闻也负责刷墙,老陈念施工规范当背景音,苏小姐来送陶杯顺便调整灯光角度,小李则用哲学理论指导空间布局:“根据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动线要符合身体图示……”
      最精彩的改造发生在吧台。言川把从巴黎旧货市场淘来的飞机舷窗嵌进台面,透过厚厚的玻璃能看见底下封存的物品:闻也送的那本手语手册、艺术节银奖证书、十二陶偶的碎片、还有那张被撕碎又粘好的机票。
      像时间胶囊,又像迷你博物馆。
      开业前夜,所有人聚在尚未完工的店里吃外卖。言川展示巴黎学的傀儡戏,用无形的字符串操控闻也做滑稽动作。老陈笑掉假牙,苏小姐的红唇笑褪了色,小李忙着用现象学分析“被操控的自由”。
      深夜人散,闻也帮言川调试新装的射灯。光线打在白墙上,那些粉笔痕迹浮现如远古壁画。
      言川突然开始表演。没有音乐,只有夜风穿过未装玻璃的窗框。他演的是“归巢”——不是温馨的回归,是带着满身风雨的、笨拙的降落。动作里有塞纳河的水汽,有戴高乐机场的喧嚣,有异国街头的迷惘,最后都沉淀为推开熟悉店门时的颤抖。
      闻也看懂了。这个巢不是终点,是每次远征后的补给站。
      开业当天,露天剧场座无虚席。言川的表演压轴,新节目叫《中转站》。
      他同时演绎多个角色:赶飞机的商人,送别的母亲,迷失的旅人,还有地勤人员。最妙的是他用地勤手势指挥“旅客”流动,那些无形的旅客竟真的在观众脑中有了形状。
      谢幕时,言川把闻也拉上台。灯光打在两人身上,他们即兴合作——闻也比划地勤手势,言川用身体诠释。两种沉默的语言在空中交汇,像不同航线的飞机在塔台指引下安全交错。
      掌声中,闻也看见第一排坐着航站楼同事,胖室友正偷偷抹眼泪。
      结束后,两人在后台收拾。闻也突然说:“林哲去新加坡了。”
      言川点点头,仿佛早已知晓。
      他在新本子上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航线。”
      窗外,新月如钩。闻也想起言川那个“绳结”手势,现在他明白了——不是死结,是不同绳缆在航行中的临时系泊。
      就像此刻,他系在这个刚刚扩建的巢里,等待下一次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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