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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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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洛羽兰很心烦。为什么?因为,某个想让自己腐烂在这里的人却天天往这里跑。
瞥了眼对方,洛羽兰将白子一丢,好不客气地说道:“我输了,行兵布阵还是混惯了沙场的人比较在行。”
“你也不错,你是唯一一个能将我折腾这么久的人……”堇墨仍然将视线放在棋局上,一边品茶,一边思索着残局。“来,再陪我下一局。”
洛羽兰又好气又好笑,这又是哪出呢?“你很闲吗?”
“啊?”
“某个人好像言不对行了,某人好像说过要让我一点点败坏在这里的,现在怎么又天天往这里跑。”
“我后悔了。”堇墨很认真地回答了洛羽兰讽刺般的话。
洛羽兰愣了愣,轻笑道:“这又何解?”
“面对那些奏章你还是有趣的多。……那些老骨头一天到晚都是些陈词滥调,还是你比较有见解。”
“见解?我没说什么啊?”
“你的棋已经说了。……”
……这家伙……
“我累了,不想下了。我虽然身为阶下囚但还是奉劝某位皇帝回去批奏章的好。当然,我也很是希望某位为此而误国误民,被后世唾骂为‘昏君’的好。”
“好啊,因为某个美人而从此君王不早朝,这‘昏君’倒也安得一方佳话,不是吗?”
洛羽兰已经无力再辩了,“堇墨……”
“怎么了美人,再陪朕下盘棋吧。”
……这家伙…………
行云流水的布局,酣畅淋漓的对弈,又附觥筹交错,管弦和鸣,如果没有其中的步步为营,暗度陈仓这是否也称得上是逍遥安逸。
……
已入深秋。
梧桐在秋风中零落的只剩了枝干,却在斑驳的树影里,翩飞了一个季节的礼赞。
让带着凉意的秋风抚摸过指间,触起深沉的静远。一切都将结束……都将结束……就如无法挽回的季节,你也无法禁锢我的存在。
堇墨,没有在第一时间毁掉我,将是你今生最大的错误。
……
梧桐叶落了满地,在萧条中绽放这最后的绚烂,在金色的奢华中走向死亡。如此矛盾,如此漫烂。
他,依旧的白衣袭地,淡漠轻笑,不落烟尘,依旧那么的风淡云轻,淡影成画,他,只静立于金色的深秋中,在低眉辗转间就能让整片绚烂黯然失色。
这个在用生命渲染的季节在此是那么的无色。
这最后的季节……谁才是……
这场局你赢不了……在这场我早已输得一干二净的赌局里你也休想得胜。
……
深夜,墨兰苑。
洛羽兰坐在床沿上凝望着落地的月光,白皙的面容在月光中像精致的陶瓷,又朦胧,不真实。
来了。
一道黑影在这时闪进了房内。来者像匍匐在暗处的猫,踮着暧昧的脚尖,悄无声息地渡到你身旁。
“鬼魅……”
“呵呵呵……”空灵地笑声在黑暗中传来,“殿下依旧如此的风华绝代啊……”缱绻暧昧的尾音萦饶在夜中,像舔着锋利爪尖的黑猫,神秘,诡异。
“好久不见。”
“还真的好久不见。”一个邪魅的男子轻飘飘地落在了椅子上,单手掌着下颚,挑起细眉。原本阴柔的美貌却在他的一举一动之间变得危险,像铺着一张陷阱诱惑着你陷入。
“既然你来了,那么说明你已经让魅影楼坐实了武林至尊的宝座。”洛羽兰掀开珠帘,做到桌旁,神情淡漠地卷起白袖为鬼魅斟茶。
鬼魅笑道:“这一切还不是多亏殿下指点。”
“哪里哪里,我们只不过是各求所需而已。我为你巩固力量也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魅影楼……是我最后的底牌了……”说道这里洛羽兰不时感到有点凄凉。
“任务结束了,派给你的‘魑魅魍魉’四大暗影已经回楼。……今天只要护送你安全离开,那么我们的交易也算完成了,不过,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们也会保证他们的永久安全。”
“嗯。”洛羽兰滑着杯口若有所思。
鬼魅盯着洛羽兰片刻恍惚,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样……“咳咳咳,那么殿下您想去哪?本座一定将您安全送达。”
洛羽兰回过神来,然后如同新生一般地笑起,“从今起世间再无洛羽兰……”
鬼魅深深地跌进了这天地黯然的一笑。他变了,这一笑,不同以前的高深莫测,不染纤尘,这一笑,而是像孩子一样有着无数的渴望和带着无尽的虔诚。他变得不再无法亵渎,高不可攀,他有了普通人的温情,……而这份新生的温润又会让多少人痴迷?
这一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又能让他有如此变化……
鬼魅望着眼中闪着希冀的洛羽兰摇了摇头,恐怕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吧……如果不是自己擅于揣度人心……恐怕没有人会发现那个绝世的皇子变了……
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堇墨,你输了,因为你已经无法和一个不存在的人赌输赢了……这场赌局一开始就是一盘弃局,而你将多少压在了这盘弃局上你就输了多少。很讽刺,到头来我们只不过是双输而已……不过可惜了……还真的很想和你好好地来一局……
堇墨,再也不见了……
风满楼
南音的望江,无人不知的望江,那是一个缠绵的梦,是醉死人的温柔乡,是挥金如土的商贾之地,是挥墨便成诗的风雅之地,是刀光剑影快意江湖的绿林之地……集结于所有矛盾,却相安无事,宛如所有人都是萍水相逢,一切只是一刻的飘渺。望江,立于红尘最深处,却又不染世间世事,有的,只是,旌歌夜舞,醉生梦死。
而提到望江就必定会提到那——风满楼。卧于望江江水畔,十里的软帐,永不息的灯火,荡漾了无数春秋的江灯,在星火缥缈紫烟朦胧间喃呢,在管弦婉转诗曲小调间吟唱,在乱世铁蹄群雄并起间诉说,风满楼——那个永远不灭的传说。
风满楼有着一舞便名动四方的舞姬——蝶絮。
血色的红焰裙像翩跹于烈焰的蝶,极尽奢华与妖艳,低眉浅笑间玩弄着无意的暧昧。这是一种毒,无数人却义无反顾地去中这种毒,为她一舞,又有多少人穷尽一生,有多少人家财散尽。而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高兴时可以分文不收地跳上几曲,没兴致时即便金山银山亦是不为所动。
蝶絮,多情却为无情,蝶,只为自己而生。
诗中温夜谁可探,词中风雪谁可闻?
那是诗词双绝的苏夜和林落雪。同样的才倾天下,一个却温润如玉,一个却尖酸刻薄。
他,和他的诗,像一杯永远沁心温和的淡茶,让你休憩所有的疲惫;他,和他的诗像细水旁永远为你驻足的怀抱,让你归宿所有的迷惘。他,对所有人温柔,对所有人慈悲。
她,和她的词,像寒风中的刀刃,一点点的凌迟你;她,和她的词,像伤口上剧毒,一点点侵蚀你。她,就这样,但却让你无力反驳,无力抗拒。
她的歌声,千变万化,时而低缓悲凉,时而高扬跋扈,时而邻家小调,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婉转绵长……没有她不会唱的曲,没有她不懂的歌,她是“四海歌姬”,玲珑,俏皮,惹人怜爱,她是百灵,没用真正的名字,只有象征性的名字。
还有席莲,风满楼的楼主,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奇才。有人说他桀骜不驯,有人说他倜傥风流,有人说他冷漠孤独,有人说他妖艳美绝……每一个人都看到了不同的席莲,但却无人了解真正的席莲。
风满楼不是烟花之地,但也并非不染世尘,他们不做低俗的买卖,他们只是一群寂寞的人,他们相聚在一起相互舔吸伤口,相互取暖,然后在时间的长流中等待生命中的那个人,等那个能够温暖他们整个生命的人的出现……等,一直等……如果正好是在花样年华相遇那么便是一种倾城幸福,如果……已是人老珠黄之年那便默默守护,如果今生注定无缘那么便孤独终老……
上个月风满楼新来了一位琴师,他以清秀的外表和精湛的琴技马上赢得了来往宾客的喜爱。陌烟——如他的名字带着朦胧的美感,像静谧的月色猜不透他的真实,不知道曾经过去,不知道真正的名字,不知道……陌烟,现在只是风满楼的第一琴师。
“小烟,以后就做我的琴师好吗?!”一曲完后,百灵就扑到了陌烟的身上,用她粉嫩的脸颊蹭了蹭对方的肩膀,扑闪着大眼睛幽怨地说道:“只有小烟的琴才能真正合得上我音,不,应该说天下也只有小烟的琴才能完美诠释音律的美,小烟的琴是有灵魂的……真是的!总之在小烟被人抢走之前就做我的琴师吧!”
“百灵,看来之前我为你合音是憋屈你了?”一旁的席莲依在门框上笑的无奈。
“小烟就是弹得比你好!”百灵对席莲吐了吐舌头。
“这点我承认。陌烟的琴技的确比我好。”
“不,楼主的多才多艺让陌烟心生佩服,陌烟也只是术业有专工而已。”
“小烟不用谦虚,这是事实,小莲的琴技的确比不上你。”
“席楼主……”
“什么楼主不楼主的,小莲哪有像楼主的样子,如果没有我们他这个所谓的楼主不知道在哪喝西北风了,小烟应该像我们一样直接叫他席莲或者阿莲,莲莲,小莲莲,莲宝宝……”
“别,陌烟你还是直接叫我席莲吧,不要混进奇怪的称呼,”席莲瞪了一眼在一旁无比欢腾的百灵。“陌烟你也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就不要太见外了,在这里我们就是一家人。”
陌烟望着席莲和百灵温柔地点了点头。是啊,家人。
夜已三更,这个本应寂静的时刻在这座不夜城是最为金醉纸迷的时刻,窗外的花灯随风荡漾,跳跃的火苗像勾人的舞姿挑拨着你心中弦,放纵,放纵,在这里放纵自己。
陌烟依着木栏眺望着江中的灯莲,眼中染上了三分醉意。柔顺的乌发随意的盘在脑后,搁下几缕垂在颈间,宽松的纱衣轻飘飘的,像欲飞的蝶,这一切让原本清秀的外表在慵懒中带了暧昧的妩媚。
有些人是生来媚惑人的。即便容貌可以改变。
夜风带着一丝的寒意,陌烟摸了摸紧贴着的人皮面具。虽然已经习惯它了但还是总觉的很不舒服,洛羽兰叹了口气,一张人皮面具是掩盖不了一个人的过去的……不过,没想到鬼魅会有这种东西。
那晚其实没那么简单,出了点意料。
当洛羽兰和鬼魅刚刚踏出墨兰苑就被禁军围住了,那个时候洛羽兰脑中马上浮现了小目子天真的面孔,果然堇墨不会安插没用的棋子的。不过,鬼魅也是有备而来的,马上一阵哨声,四大暗影,二十四护法马上现身,一个又一个的烟雾弹和一个又一个的障眼法,在一阵鸡飞狗跳中,洛羽兰和鬼魅易容成了士兵混出了皇宫。
原本想安安静静地离开,到头来却是这样的风风火火,而这次闹剧也成了人们小巷茶馆,茶余饭后的消遣。
出了皇宫,按照原本的计划是去中立的且幕和洛羽殊他们汇合,但是堇墨好像预料了他们的想法,用墨棋军镇守了西区的关卡,逼不得以鬼魅要带洛羽兰北去央歌,但是洛羽兰却选择了留在了轩启,并且留在了离皇城那么近的望江。而且接下来洛羽兰的一系列行动让鬼魅瞠目结舌。
在这样的风口浪尖,洛羽兰顶着假面进了无人不晓的风雨满楼,并且以一曲《广陵散》成了风满楼的第一琴师,一夜之间家喻户晓,名声鹊起,更有轩启的官员一掷千金来听曲。这样的高调让鬼魅胆战心惊,但事实证明洛羽兰是对的,轩启在暗的明的查的死死的,甚至家家户户都能搜了个遍,就是没有怀疑到风满楼这种地方,也根本没来调查这位凭空出现的琴师。看着轩启的搜查线逐步转向且幕和央歌后,鬼魅也就松了口气。
按照洛羽兰的话说,堇墨很了解洛羽兰,了解他不会前往这种烟花之地,他眼中的洛羽兰也许是不染尘世的,这点也许没错,但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陌烟,沉浮在红尘的陌烟,舍弃了过往的陌烟。所以他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