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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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时清在瑶寨的那些天，七岁的沈环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快乐。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在寒冷的冬天取暖，一起去路边把他疯疯傻傻的阿爸抓回来。
日子就是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很难挨，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可当他身边多了一个路时清，他每天的想法就是去哪儿弄点儿吃的，再去哪儿弄点儿柴火，好让他们几个能舒舒服服地过了这个冬天。
这样有盼头的日子持续到路妄到的来的那一天。
那天他一大早就去镇上，用卖柴火的钱买了路时清说的糖醋肉。他回来的时候一溜小跑，但是终究没赶上路时清。
那个男人就那么把路时清带走了，并且留下了一些钱。他是路时清的亲人，他穿着自己没见过的高档的衣裳，他能给路时清更好的未来，他感谢村里的人，但是不准任何人再来打扰路时清。
日子又变成了原来那样，变成了一个七岁的小孩儿和一个疯疯傻傻的阿爸。
八岁那年，他疯疯傻傻的阿爸也死了。
那是一个雨夜，外头的下着暴雨，他阿爸从早上出去以后就没再回来过。
他想出去找一找那个男人，可是雨下的好大，他刚出去就外面漆黑的雨夜吓得退缩了。
第二天他才知道山里发生了很严重的山体滑坡，他的阿爸就那么没了。死在他八岁那一年，是他亲自去收的尸。
虽然这个男人给他带来过很多麻烦，但是他是跟这个世界还有联系的证明。村里的人帮着他埋葬了他的傻阿爸，那一刻他跟这个世界的联系仿佛全都没有了。
他想过去找路时清，可是村子里的人说不能去找。他们又给自己拿来了一些钱，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主意。他们送他去读书，说只有读书才能真正走出这座山。于是他真的去读书了，也真的见到了路时清，从八岁到十九岁，他用了十一年。
他以为自己见到路时清的那一刻会激动的与他相认，可是看着这双并不认识他的眼睛，他心下又一次萌生出了“胆怯”。胆怯不是个好词，他上一次萌生出来的时候，他的阿爸死了。
沈迎迎是他找来营造母慈子孝的演员，他想给现在的路时清留下一个好印象，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性格中不堪的一面。不想让路时清知道，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又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他以为自己能这么演下去，可是看着现在的路时清，看他跟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和旁人产生出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心下五味杂陈，不甘又嫉妒。
所有的不开心，都归结于他只有路时清，路时清却还有那么多选择。而他更像是路时清在某一个阶段的选择，这个阶段过去了，路时清就会选择别的更适合的人。
沈环很纠结，他希望路时清永远像现在一样依赖自己，却又希望他快点儿好起来，做个正常人。他纠结的要死。
一顿饭稀里糊涂吃了半个钟头。
晚上路时清吵着要听睡前故事，沈环把路时清哄睡后接到了路妄的电话。
十分钟后，沈环打开了大门。
路妄穿着大衣，手上捏着一根烟，在沈环打开门的一瞬间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他。
沈环低头去看，发现是一条活鱼。
“明天做这个吧。”路妄熟练的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给自己换上。
沈环应了一声，把鱼放进了冰箱。
路妄把烟灭了，看着一尘不染的房子，沉默了一会儿。
“还有饭吗？”沈环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听见路妄问了一句。
沈环把剩下的晚饭热了一些给他。
路妄吃的很快，像是饿了很久。吃完以后也没有要走的打算，一个人待了一会儿，就让沈环跟他上楼。
两人去了三楼最里侧的房间。
路妄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这个像是很久没有打开的房间。
映入眼中的是一块正亮着屏的电子屏幕，房间内所有房间的景象在这块屏幕上都能看到。
沈环只用了三秒，就找到了路时清正在睡觉的房间，除此之外连卫生间也有摄像头。
“监控……”
“对，之前按的。”路妄坐在椅子上，又从兜里摸出一盒烟，仿佛按摄像头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沈环抬头观察这个房间，房间里铺了厚厚的一层地毯，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画，有油画，水墨画，还有一些比较幼稚的用颜料印下的掌印。
路妄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调整着监控的日子，似乎在看回放。
沈环看到路妄把监控调到了昨天下午，下午他离开这里去上课后。
路时清先是一个人在一楼的地毯上玩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很焦躁地在一楼走来走去，一会儿走到玄关，一会儿走到花房的落地窗前。
他没有打开电视，没有看书，也没有多看一眼花房的花，只是搬来凳子，坐在花房的角落里，静静看着楼下。
“他在等你。”路妄说。
“等我？”
“对……”路妄继续调监控。
沈环发现这几个小时，路时清从来没有离开过花房，眼睛也没离开过窗户。他像是一只等身娃娃，要不是眼睛还在眨，就真的如同没有生命一样。
沈环第一次见这样没有活力的路时清。
画面被放大，沈环看到路时清的眉头始终蹙着，远没有他们见面时那么无忧无虑。一直到他的身影从楼下经过，路时清才如释重负一般从楼上跑下来。
“六岁那年从瑶寨回来以后他就这样了，一直到生了一场病，忘记了你。”路妄终于开口了，他点燃了一支烟，问沈环，“你知道宋绮吗？”
“知道，是阿清的妈妈。”路时清说过，宋绮对他很好，会给他讲故事，会给他做饭。
“宋绮在没有结婚的时候，一直在全国各地画画，画山画水画人，她是个不婚主义者。我记得有一次见她，她赤着脚在河边画河里的小螃蟹，画的很专心，流水打湿裤脚也不知道。”
“后来呢。”
“后来她结婚了，是在决定出国读书的那一年嫁到路家的。那会儿路家说只要她嫁过来就行，别的照旧……但是第二年她怀孕了。”
路妄的目光沉了沉，这其中的过程路妄没有说，但沈环已经从路妄的眼睛里感觉出这期间应该发生了很多很不好的事。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悲伤的一双眼睛，印象里路妄一直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
“怀孕期间宋绮自.杀过，路时清出生以后，她就一直被关在家里进行心里治疗。路时清六岁那年，宋绮把厨房烧了，然后带着路时清离开了路家，从北向南不知道坐的什么交通工具跨越了快三千公里……”
沈环静静听着。
路妄接着道：“在逃跑之前她也闹过，闹着要跳楼，有一次带着路时清一起到了天台，那会儿路时清只有四岁。”
沈环沉默了，这是路妄口中路时清的童年，但是在路时清口中，他的童年很幸福，而宋绮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她应该很恨路家，这种恨延续到了她和路延的孩子身上。但是在逃走的那一天，她还是带走了路时清。我想逃到宁远的那几天，应该是她这些年里最高兴的一段日子吧。”路妄的语气尚算平静，他闭了闭眼，很多不愿想起的事现在又出现在了脑海中。
“你很在乎宋绮。”
“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留下了路时清。”
原野上的花开的漂亮，会有很多人都会喜欢，是为它遮风挡雨任它生长，还是折下来占为己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路时清和宋绮在骨子里是一样的，他们喜欢自由，限制了他们的自由，就等于折断了他们的翅膀。
沈环抬眸，他看着屏幕上正安稳睡觉的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存在对路时清是限制吗，如果他妨碍了路时清的自由，那他该怎么办，他实在做不到放手，他不想放手，他不能失去路时清。
“我需要离开吗？”沈环还是问了一句。
路妄皱了皱眉，他感觉自己给沈环看的监控好像白看了，这人平时不是挺聪明吗。
“不需要。”
“为什么？”
“因为他每天都在等你啊。”路妄徒手把烟灭了，看着沈环道，“你要是真打算留下来，就留一辈子，陪着他做想做的事。他心里头没有他妈妈那些理想和抱负，你只要陪着他就行，我总有陪不到的时候。”
“小时候那些事对他影响其实很大，他只是习惯性的藏着没说，不让人担心。他挺喜欢你的，那会儿把他接回来，他每天都在找你。我想过把你接来，但是我不敢赌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也没招了，他又开始找你，我不能赶走你。”
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只管他需要管的，保证路时清活着就行。
“我知道了。”
“你最好真的知道，走吧，我要睡会儿。”只要沈环能照顾好路时清，俩人是什么关系他也懒得去管。
“在这儿睡？”沈环看了一眼监控。
路妄挑了挑眉，“毛都没长全的兔崽子，谁稀得看你们。”
他说完关闭了路时清房间里的监控。
沈环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出了房间。
回去的时候路时清还在睡觉，像是做了噩梦，眉头紧紧皱着。
沈环躺下去，把人揽进怀里。
他想起路时清说过，有妈妈的地方才是家。路时清应该已经理解了宋绮的处境和苦衷，所以才说出的这番话。他从来是个很懂事的人，只有在很小的时候，才会吵着闹着要一个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沈环”。在他心中，沈环对他好的程度已经不亚于他心中的妈妈。
沈环揽紧怀里的人，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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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时清一口气睡到了九点。
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沈环，他沉默了一会儿，打算起床去找沈环。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梦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
路时清光着脚去了客厅。
正在做饭的人听见脚步声，刚回头就看到了正往厨房走的人。
“别走了。”沈环放下铲子，走到玄关拿了一双拖鞋给他，“把这个穿上。”
“有地毯。”路时清提醒他。
“那也穿上。”沈环把拖鞋套在路时清脚上时，忽然觉得自己管的有些多。
他抬头去看路时清，路时清脸上没有不悦的神情，反而还笑吟吟。这个人不讨厌他管这些小事，沈环放心了一些，他怕自己管的太紧。
“今天不用上课吗，已经九点半了。”路时清问沈环。
“不用，今天是周六。”
“周六，周六你能跟我一直待在一起吗？”路时清又问。
“可以，只要你不嫌烦。”
“不烦，沈环阿哥不烦。”他怎么会烦沈环呢，他还要跟沈环结婚，待在一起一辈子。
沈环把早饭收了个尾，端出来，守着路时清把饭吃完。
路时清是有点挑食的，不怎么爱吃清淡的东西，也不爱吃蔬菜。
沈环一般把蔬菜夹进三明治里，卷进饼里，但是今天路时清把蔬菜都挑出来了。
“不好吃吗？”沈环问他。
“不爱吃。”
“那不吃了。”
“啊？”路时清愣了愣，这不像沈环，之前沈环都会哄着他，看着他吃完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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