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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过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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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柠边不知道为什么顾初妄突然和他说这个,但还是忍不住一惊,揪心起来。
“所以,我想让她高兴点。”顾初妄说,“你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她只是一个小孩子,我也没那种癖好。”
时柠边:“……”他现在有理由怀疑刚才自己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嘴巴没关严,把心里话秃噜出来了……
没等时柠边开始尴尬,顾初妄手上不停地拨动着火苗,星星零零的红碳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迸溅起,他重重叹了口气,说:“我没父母,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也就是我外婆,小时候挺……苦的,现在好多了。”
说到“挺”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估计是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修饰词,而一个简简单单的“苦”究竟能苦到什么程度,时柠边大概着辈子都不会经历过。
时柠边:“现在好多了不就行,纠结过去没意义。”
顾初妄看他一眼。
时柠边:“我觉得你可以多交几个朋友,但我估计凭你这性子,交到一个就挺够呛的了。”
顾初妄又多看了几眼。
“……干嘛?”
顾初妄终于把视线转移到了别处:“你怎么和老于说一样的话?”
“……”时柠边半边脸烤在火里,忽明忽暗,看不清楚他像吃了屎的表情。
这么聊,没法继续了。
十分钟以后,可算把买肉的俩人盼回来。林平携着一脑门的汗跑回来,身后还带着个纪小辉。
为了快点吃上烧烤,几个本应睡觉的孩子都洗手准备帮忙串肉,但被顾初妄佯装嫌弃:“笨手笨脚的,我怕你们把肉扣地上。”
女孩们听话,一听嫌弃自己赶紧走开,男孩却还在“狡辩”自己不笨可以帮忙,但顾初妄淡淡一扫,也都怂得溜走了。
小休笑出了声,轻声道:“你啊,外冷内热。”说着,自己也要上手。
顾初妄:“你也边儿去,就你那点小劲,别到时候用铁签子把手扎透。”
小休嘴上答应着走开,手却遵从内心,帮起了忙。
时柠边在一旁看着,和唐巷聊天的同时心里忍不住想:顾初妄很好,那些怕他嫌弃他的人眼睛都是怎么长的?
几个大男孩干活倒也利索,不到半小时就把串整整齐齐摆在盘子里,分工明确地烤了起来。
吃上烧烤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凌晨,一帮人围坐在一起吃烧烤喝啤酒,中间掺杂着几个昏昏欲睡、马上要把脸杵火炉子里的小孩子,也是够疯狂的。
纪小辉终于逃脱他那个老妈,可以痛快喝一场,激动得上头:“干了干了!”
唐巷大喊:“干!”他这一嗓子把旁边频频点头的孩子吓得一嘚瑟。
“……你们说,吵架就吵架,怎么就分手了呢……还,还嗝——她上大学,茜茜上大学,不要我……”唐巷说得驴唇不对马嘴,说了一会儿后,哭成了泪人。
时柠边:“……”
顾初妄像个看戏的,心说:还是场姐弟恋。
吃着吃着,把脸喝红的栾希突然来一句:“我们这样半夜烤串真的好傻。”
“那有什么的,我们想,所以做了。”林平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支吾说道。
说实话,林平也没想到吃个饭能吃成这个样子。
那有能怎么办?学校十一点放学,六日指不定谁补课出不来,只好在半夜三更组了个烧烤局。
王关南浑浑噩噩地傻笑,不停地给自己灌啤酒,即使自己已经喝不进去了。
他耍起酒疯,不仅要把自己的形象丢掉还要扯上唐巷和时柠边:“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民!……”
时柠边:“……”他僵着脸捂住他的嘴,把正唱得激昂的王关南推给唐巷,吩咐道:“拖他回家。”
酒醉的唐巷很听话,真的就是拖!他回家。
“小休,你去睡吧,这些明天再收拾。”顾初妄也喝了点,但不多,还算清醒。
等他们三三两两离开后,时柠边却爬桌子睡着了,而且,睡得非常死!
到最后,院子里就剩下他一个醒着且清醒的活人。
凉风一吹,顾初妄不禁打了个冷颤,哆嗦搡着时柠边:“诶,别睡了,醒醒。”
没醒,顾初妄加大了力度,最后加到打人的力度,时柠边还是没醒。
刚才还可以瘫着脸口齿分明说话的时柠边,这会儿睡成了死.尸,顾初妄怀疑他是装的,但没有证据。
“……”
不知道他家住址、没有他朋友电话、解不开他手机密码的顾初妄成功地拐了一个年轻男子回家。
到书店后,顾初妄尽量放低声音,把时柠边扔到自己房间后,自顾自地洗澡去了。
等他褪去一身酒气回屋时,快速打好地铺,在时柠边后背上不重不轻地踹了一脚,成功把他踹到地铺上。刚要满意地关灯躺下,突然想起一件事,倏地站起。
“抱歉抱歉。”顾初妄一边咕哝一边拽起自己的小债主放到自己的床上,等一切弄好,顾初妄关了灯躺在坚硬的地板上睡觉。
五秒后,顾初妄诈.尸般坐起,在刚才踢时柠边的后背处揉了揉,迷糊道:“给你揉揉。”
此过程不超过三分钟,但顾初妄似乎很累,累到脑袋痴呆,一时竟没发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
半夜,猛然一阵夜风吹开窗户,窗帘随之飘动,顾初妄裹紧被子翻了个身,恍惚间睁了睁眼,然后又闭上。
“……!!!”
在床上,一个人影在矗立在那,一动不动,亮得吓人的黑眸正凝视着顾初妄。
下一秒,顾初妄一个手掌劈去,被黑影冰凉的双手接过。
“我在哪?”
冷冰冰地触感让顾初妄瞬间清醒,借着月光仔细一看,这不是时柠边嘛。
“我家。”顾初妄被他吓得脾气很不好,抽回手,看他还想张嘴说话,凉丝丝打断,“闭嘴睡觉,要不滚蛋。”
喏,看,他又忘了这位债主的身份。
时柠边:“……”
半晌,时柠边终于忍不住,说:“你把我踹出去我也得问一句,厕所在哪?”
“……我带你去。”
窗户还开着,窗帘被顾初妄拉开,将月光倾撒入房。
“你可真行,把我带你家来了。”时柠边再次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同顾初妄讲话,“我喝耍酒疯了吗?”
顾初妄:“没,你喝醉了挺安静。”
“那就好。”
俩人闭上了嘴,谁都没再说话。可能是顾初妄被吓得有了后遗症,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平躺着发呆。
“长虱子了啊。”时柠边说着,半眯着睡眼瞥他。
“你还好意思说,被你吓得睡不着了。”顾初妄冷着一张臭脸,“你他妈…………呸!”
“有病”俩字还没出嗓子眼就被他硬生生咽回去,因为他想到了自己还欠时柠边钱。
时柠边躺在床上扫了地上的顾初妄一眼,眉心渐渐皱起:我睡床,他打了地铺,还得强忍着把脏话吞回去……够难为他了!
“顾初妄。”
“嗯?”顾初妄给了他一个冷漠的语调,“有事?”
时柠边:“你累么?对我这么小心谨慎你不累么?”
对方脑袋一时没反应过劲,愣住几秒,挤出点笑音:“这才哪到哪啊,对你总比对那些蛮不讲理的成年人轻松。”
顾初妄又翻了个身,闷声说:“睡吧睡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时柠边没说话,睁眼看向天花板,一只手垂落在床边,指尖冲地。
“我说,你听。”一分钟后,时柠边组织好了语言,听着顾初妄平稳的呼吸声说道,“我不需要你的费心讨好,也不需要你还什么人情。我们只是学生不是吗?为什么普通的关系放你那里要搞得这么复杂,把你弄得身心俱疲,我自己也不舒服,何必呢?正常点,以正常的方式去交流交友好吗?”
许久,顾初妄都没说话,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做出回应,这些对于时柠边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把想说的说了,想表达的也都表达了,对方是否改变顺其自然吧。
顾初妄听见了。
原本屋内就安静,除了钟表滴答的声音也没有其他杂音,而时柠边低沉好听的嗓音更是字字清晰入耳。
后半夜,顾初妄一直没睡着。在他抬眸的一瞬间看见了时柠边垂在床边的手,一时怔住。
那只手好看极了,比第一次顾初妄看见他划弄手机屏幕时还要漂亮几分,像双女人手。手掌偏薄,骨节分明,根根手指就算伸直,在关节处也没有一丁点多余的皮肉,而且白似清玉,如果当成一件艺术品的话,应属上等。
至少,顾初妄是这样想的。
他第一次看一个男人的手看得出神,虽然小休的手也是细长的,但不健康,发黄松垮,而时柠边就不一样了,白里透红,惹人怜爱。
一瞬间,他竟鬼使神差的想去攥住,幸好还存有一丝理智。
就这样,他看到日出。其实并不完全是像个变态看人家手看一晚上,根本原因是顾初妄失眠了。
早晨时柠边起床时,见顾初妄一脸黑线,惊了一跳:“你失眠了?”
“嗯。”
“啧,凶神恶煞的。”
顾初妄不耐烦地冲他挥手:“滚滚滚,你赶紧洗漱去。”
“哦。”时柠边前脚刚抬起,后脚就定在半空,刚睡醒的朦胧劲一挥而散。
“傻了?发什么呆呢?”顾初妄打着哈气从他身旁走过,意味深长地冲他一笑。
时柠边也笑了。
他听见了。
时柠边心说。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