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开学 ...
-
九月一日，风高气爽。
踏着初秋的凉爽，拾耀大学门前高高挂着欢迎新生的红底白字的横幅，入学新生的家长们扒着自动伸缩门的铁栏，泪眼婆娑，嘴里一遍遍唠叨着要好好学习，进这所学校的来之不易，要和同学老师搞好关系。
时柠边其实挺不理解这种行为的：晚上不就回家了么？至于搞得像生死离别一样么？
单肩背着纯黑书包，书包里没什么东西，一身干净的校服穿在身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戴着双层帽子，耳里塞上了耳机，把耳朵外面的一切嘈杂声响隔断。
昨晚通宵打游戏的他脸上却不见一点疲惫。
跨过大门，走过操场，进入教学楼，踏上楼梯，拐进办公室。
两声扣门声后，屋内传来于主任醇厚的嗓音：“进来。”
“于主任。”时柠边礼貌地开门，微微点头示好。
“嗯，这是李春夜李老师，你的新班主任。”于主任抬头，把视线挪到时柠边身上。
还好，把寄给他的校服穿上了……就是这帽子……
于主任想说一句，但又觉得他没穿奇装异服已经够不错的了，就没再提醒。
站在窗边看校门口热闹景象的李老师闻声瞅去，手里捧着的咖啡端在胸前，时柠边淡淡扫过去，不禁皱眉。
他看见咖啡杯里的一层油渍。
“李老师。”时柠边说。
李老师把咖啡一口气全部喝完，杯子扔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和于主任对了眼神后，说：“时柠边是……”
“吧？”，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生生被她吞进肚子里，杨欣老师可和她讲过时柠边这孩子，面试当天说了句过场话，这时柠边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李老师大早晨的脸不想疼。
李春夜说：“……时柠边同学，和我去教室吧，同学们应该在班里收拾教室……”
她带着时柠边走出办公室，在走廊上小心地扫了眼时柠边，发现他垂着头，翘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翳，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但李老师感觉时柠边很不耐烦。
她识趣地闭了嘴。
“帮我搬把椅子。”
“对对对，上面没擦到！”
“垃圾桶去倒一下，教材什么的来几个人和我一起发！”
“都收拾完了，回座吧。老师来了。”
一句“老师来了”，虽然他们没在胡闹打斗聊天，但还是条件反射般看向门口，然后走动的声音轻了些，收拾完的同学也都乖乖回了坐。
几个擦窗户的人正好擦完，跳下桌子跑回自己的座位，几秒钟后，教室里静得出奇。
李老师扫视一圈，笑道：“大家很有班级意识，就两个小时把教室收拾得很干净啊！”
“那是！”一个男生大咧咧地乐了出来。
“今年你们是高二，文理分班后都认识了新同学，接下来的两年要努力。”李老师象征性地说了几句，然后伸出手掌，介绍了一下站在一边的时柠边：“这位是新同学，请他自我介绍一下吧。”
时柠边轻微蹙眉，顿道：“时柠边，转学来的。”
音末，没等同学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李老师：“我坐哪儿？”
“啊？”李老师没想到他的自我介绍这么简洁，她看了看，“就剩林平身边的一个座，还有一张空桌子。”
林平，打眼就能看出他的体重——得二百往上了。和他同桌？！先不说有多挤，就凭时柠边这怕热的体质，和他坐一起，天一热，他就得疯！
另一个座在靠近窗户的双人座，光线不错，就是上课搞点小动作老师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是八点，其他同学六点早早就到校，选好了自己的座位和自己的同桌。
“………”
短暂的安静后。
“新同学啊，你还是坐靠窗那边吧，我这体格我自己清楚。”坐在最后一排的林平对自己认知非常清晰，憨憨一笑，没让时柠边为难。
时柠边心情还不错，没有往常平淡地语调，相反尾音有些上扬：“好，谢谢了。”
“………”随后，全班轰然大笑。
连李老师嘴角都有些上扬。
等时柠边坐好，教材发完后，李老师发现自己把学生名单落办公室了，拍拍手道：“先上自习，我去拿一下名单，一会儿同学们互相认识一下。”
时柠边以为老师前脚刚走，后脚班级就得闹腾起来。但是恰恰相反，同学都在埋头学习，很快进入自习状态。
时柠边：“？？？”
坐在时柠边身后男生栾希看出了他的疑惑，拍拍他的肩，掐着嗓子，低声解释：“今天下午连着明天得考试。”
“哦。”时柠边身后向后倾，用同样音量询问，“不是听说有砸钱进来的吗？他们也这么认真？”
栾希说：“咱们一班我没听说有砸钱进来的，倒是十三班有不少，听说个个都特别横。”
十三班？不就是唐巷和王关南他们的班么？
时柠边礼貌道：“谢谢。”
“没事。”栾希摆摆手，继续做自己的题了。
时柠边没意思，从自己轻飘飘的书包里翻出昨天买的小说，强迫哈气连天的自己看起了书。
真是看书使人“快乐”，竟然把时柠边失眠的症状治得妥妥的。
栾希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扫扫班级的同学，然后有些惊慌地看着时柠边后脑勺。
刚要抬起来拍时柠边的手被教室门打开的声音打断。
只见一个男生嚼着口香糖走进来，脚步停在门口。
全班，除了时柠边这个新来的以外：“？！”我去！这不是顾初妄么？！！
顾初妄，传闻初中差点揍死过人，和老师打过架，和混混们称兄道弟，据说，他还和一个娘不唧唧的男生有点什么。
大家之前看过分班的名单，知道顾初妄会来一班，但……刚才好似他们都忽略了顾初妄在没在教室这个问题。只有栾希猛然想起来了。
有可能是跑得太急了，顾初妄校服的领口被扯到脖子下的锁骨处，窗外的阳光照在突出的骨头上，打下一片灰色的阴影。
顾初妄看了一圈，把视线定格到时柠边身上，犹豫了几秒以后，抬脚走向他身边。
他宁愿坐在时柠边这个少爷身边，也不太想和林平一桌。
“小”胖子林平委屈巴巴的低头看书：“………”我其实、其实挺可爱的，是吧？
时柠边把放在旁边椅腿的脚缩回来，斜着的身子也摆正了几分。
顾初妄屁股刚碰到椅子，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包，李老师手拿一个红夹子大步走了进来。在看见顾初妄到了的时候，轻咳一声：“我们现在开始认识一下哈。”
“我叫李春夜。”李老师拿起白.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大名，三个字占了大半个黑板，“你们未来两年的班主任，负责教你们语文。”
她潇洒地把最后一划写完，“夜”字的捺拉得老长，扔下粉笔，打开红色夹子开始念名字。
“栾希。”
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栾希，擅长英语，脾气还不错。”
“左纪云。”
“我叫左纪云，成绩还不错，暂排大榜前二十，以后互相学习。”算是中规中矩的介绍。
介绍的环节还在继续，时柠边早放下书，兴致勃勃地支起下巴，耳朵竖起，听得倒是开心。
顾初妄没多少兴趣，百无聊赖地想着昨晚在网上约的稿子，低垂着漆黑的眸子，骨感修长的手指攥着铅笔，随意画了几笔。
坐在他身旁的时柠边瞥过去，意外地挑眉。
画得还不错。
“顾初妄。”
李老师一点到他的名字，全班安静了几秒。
“嗯？”顾初妄慵懒得掀起眼皮，悠悠散散地站起，椅子与地板的摩擦声刺得时柠边耳朵微疼。
“顾初妄。”顾初妄只想说个名字，然后坐下，但转念一想，觉得太过敷衍。想起刚才他们的自我介绍，补充道：“大榜第一。”
“………”
够嚣张！
李老师倒不觉得什么，看了看名单，发现时柠边和顾初妄名字是挨着的。
“顾初妄，时柠边。”李老师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全班同学听得一清二楚。
“这名字挺配，像故事里的人物名字啊。”
初次的妄想，酸柠的边缘。
语文老师总是爱胡乱说些文艺范的话：“你俩挺般配啊。”
般配的二人对视一秒，艰难地扯着嘴角。全班哈哈一笑而过，接着刚才的流程。
顾初妄对人一般都是很冷漠，可是没有厌恶。但对于富人家的孩子，总是带有一种刻板印象，认为他们是放荡霸道的。被套上“放荡霸道”牌子的无辜孩子正准备睡觉，就被广播里的大喇叭震得头昏脑涨。
“注意！注意！全校师生十点整请到学校西面礼堂集合。”
“滋喇——”一阵不顺畅的电流声后，喇叭被关闭了。
全班又恢复一种古怪的寂静。
能来到这所学校的，基本都算是乖孩子，平常学校的打闹场景在这里并不常见，反倒是乖得诡异。
李老师加快速度，在十点之前把自我介绍环节给走过去了，张罗学生去了礼堂。
学生会的人早早站在门口，维持秩序，分工明确地把现场安排得很好。
礼堂占地面积很大，整体是由暗红色瓦转建成，房顶神似一本打开的书籍。礼堂内部也有一种文邹邹的气质，尽头是大舞台，座位依次像上升高，有一种电影院看电影的感觉。
不知道又是哪个富二代的亲爹给捐的。
顾初妄走在时柠边不远处，王关南顶着个刚烈的寸头，大肆挥手：“时哥！这里！”
周围的人看过去，顾初妄掏掏耳朵，尽可能的躲远点。
“小点声。”时柠边提醒他，抬脚走过去。
王关南一看见时柠边这帽子就笑出了声：“又不敢露出来，又不想换发型，啧啧，你这人真奇怪。”
时柠边脚微微一抬，打闹似的踢到王关南的脚腕上。
此刻，唐巷瞥见了顾初妄，发现他身边没有别人：“小老板！跟我们一起坐啊！”
顾初妄不知道他是在喊谁，双手插兜四处找个安静的座位时，对上唐巷热情的目光：“…………”我……我又干了什么？？
顾初妄仔仔细细地回想，他也没背后找人揍唐巷，刚才也没有踩到他的脚。
这激动的眼神让顾初妄背后发毛。
“你…找我有事？”他们挨得挺近，一伸手就能碰到的那种。
王关南咧嘴一笑：“走，和我们一起坐！”说着，拽起顾初妄的胳膊就往前面走去。
顾初妄：“…………”您这么热情的么…
说实话，唐巷和王关南第一眼见顾初妄就挺感兴趣的，感觉他有暴躁的脾气，但很知道分寸。
礼堂很快就被坐满，乌泱泱的人头攒动，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始终萦绕耳朵边，好歹礼堂开了中央空调，不至于闷热得淌汗。
于主任从黑幕布后走出，拿着话筒，大部分灯光聚集在他身上。他摆正身子，严肃道：“今天是九月一号，开学的第一天。”
“首先要对高一新生们表示祝贺，祝贺你们来到拾耀这个家庭，未来三年，也是人生最重要的三年，你们要努力学习！端正态度！进拾耀很困难，但你一旦学有所成走出拾耀，那就是毕生的辉煌！”
“……毕生辉煌么……”顾初妄垂着脑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左侧扶手，明明是大早晨，但顾初妄还是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他身边的三个人，早就开始打起了游戏，除了指甲在屏幕上发出笃笃的响声，其他的游戏特效声和打游戏的激烈话语就像被按了静音般，倒也是安静。
顾初妄闲着也是闲着，便无声地看时柠边打王者。
这人的手的确漂亮，似纯白玉石精心打造雕刻而成，骨节分明，没有多余的脂肪，指甲也修剪得精致。
于主任还在讲话，但在顾初妄耳里声音都变得飘渺遥远，不知不觉中，俩人的距离逐渐拉近。
“草丛里有人。”
一口热乎乎的气体被顾初妄用磁性沙哑的声音送出，让聚精会神玩游戏的时柠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酥麻的感觉从耳朵上的小绒毛迅速蔓延到下巴。
时柠边心里暗骂，表面强装淡定：“哦。”
大拇指将大招对着身边的草丛放出，对方一个人被震出，血量快速减少，最后被时柠边打死。
整套攻击看似操作得顺畅，但如果仔细看时柠边的手会发现他在抖。
时柠边撇开脑袋：“理、理我远点。”
“唔？”顾初妄这才反应过来俩人离得确实有点近，愣了一秒后，平淡地缩回身子，继续刚才点手指、听于主任讲话的动作。
于主任响亮的嗓门这才聚集回到顾初妄耳朵里：“……明天考过试后，会正式上课，以免高一新生没有认真阅读回执，我在此复述一遍。”
“回执？你看了吗？”
“没啊，随手签个字就上交了。”
“我也没看诶，上面写的什么？”
坐在下面的高一新生你问我我问你，搞得一头雾水。
顾初妄不禁低笑。
“九月三号开始，早晨五点到校，上午上五节课后十二点开始午休，下午两点开始上课，高一十点半晚自习结束，高二高三的，你们都知道老规矩十一点放学。放假制度是上十二天放三天，节假日学校里也会有老师值班，可以随时进校学习！我建议你们住宿舍，这样节省上学时间。”
“……………”
高一的在沉默，高二高三的看他们沉默，心里幸灾乐祸。
每一届他们都会经历这种“我早就知道了，你们习惯就好”的优越感。
“啊？！！！”良久，新生们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发出抗议的呐喊。
坐在前面的老师们苦笑不得。
“安静！！”于主任一喝，全场都怂下来。接下来又有几位学生代表上台讲话，原本也叫了顾初妄，不过被他严词拒绝了。
“现在学生们有序离开，回教室。认真复习，下午要考试。”
“开学第一天就考试啊！”王关南不满，撇撇嘴起身走出去，忽而看见时柠边脸色有些红润，“时哥你脸怎么红了？热的？”
时哥：“………”
顾初妄散漫地嚼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口香糖，瞥了他一眼，淡淡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开学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