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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33章 空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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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一声声呼唤,谢青云的意识渐渐回炉。
“许兄弟?”
他开口问,但是却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想来是身体各处受伤还未痊愈。
“我在的,我在的,你现在能看见东西么?”许安平欣喜若狂,全然没有平时当谷主的风范,几乎自己已经乱了阵脚“你想喝点水么?我扶你起来。”
谢青云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太沉重,他使劲抬了抬,又像是完全没有用上力气,眼皮无力的耷拉在眼睛上,好在已经不似从前是一片黑暗。
过去他也一到晚上,就什么都看不清楚,这本来没有什么,他试着外放内力,去感知周围的环境。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在他的气海之中,他想要提气运气,却像是并没有真的提起气来,又或者提起来,也在那漏网似的经脉中消散开了。
气海没有一点反应。
谢青云慌了,抬起手在周边摸索,肩膀和肘部的关节传来剧烈的疼痛,但是他毫不在乎,他需要找到一件趁手的东西。
“卿卿,你要找什么,我给你拿,你的关节才刚刚接好,不能这样剧烈的活动。”耳边传来焦急与关切的声音。
谢青云像是没有听到,发了疯的摸索,直到感觉手里被塞了东西,才停下来。
手里的东西柔软丝滑,应该是一条手帕,他在心内默念口诀,运气调息,将手帕向着远处抛去。
手帕在抛物的惯性之下,向前飘了一小段,又缓缓的落回塌上,正盖在他垂下的手边。
谢青云抓着帕子,没再开口。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雁过拔毛的少年,他全力丢出的手帕,甚至连一条手臂的长度,都飞不出去。
气海破碎,内力尽失,一身是伤,连最羸弱的难民,也能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雁荡山上的日子,遥远的就像是上辈子。
那段狗追猫嫌的日子,却近的就像是不久的眼前。
许安平试着和他沟通,他却不肯再开口。他索性也不再强求,只是每日喂他些滋补的汤药和补气补血的药膳粥,他一身的外伤,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
这段时间里,许安平没日没夜的陪着他,每天晚上都会和他说几句话,哪怕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更多的时候,他白天在翻阅各种医书和秘典,有民间搜罗来的偏方,有宫廷偷盗出的秘法,也有各门派的不能外传的方法,只是这些没有一例,能与谢青云的情况相对应。
白天他不管不顾,发了疯似地看这些书,连巴佘和甄珠汇报焚天谷的消息,也置之不理,放权给甄珠,让她代替自己全权处理。
晚上他就躺在谢青云身侧,在他夜半呓语之时,攥紧他的手,轻呼他的名字,直到他悠悠醒来,唤他一声“许兄弟”的时候,他才停下。
他侧过谢青云的身子,从上到下轻柔而缓慢的抚摸他的背脊,像是在哄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儿,直到他陷入安睡。
虽然谢青云现在还没有完全醒来,也不能自主吞咽,但是他知道,他的卿卿意识是清醒的,只是自己主观上不愿意醒来。
也罢,若是他不愿意,那他这么照顾他,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
直到谢青云能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看到许安平竟然是这样的憔悴,本就因为不晒太阳而白皙的有些病态的皮肤,现在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这几日”谢青云开口,长时间不说话,再一开口前几个字是哑的,自然接过许安平递来的温水,又润了润喉咙,才继续道“辛苦你了。”
“你傻不傻?”许安平问他,这句话他憋在心里太久了,今天再也忍不住,要问出口。
“现在我们在哪啊?”
许安平发现,谢青云这个人虽然满嘴胡言的时候,他一个便能将身边一群人忽悠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但是若要他真正去抛开自己的内心,他不愿回答,却不肯撒谎骗人,便总是用这样的法子,突然提到些别的话题,囫囵糊弄过去。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很长时间待在一起,他不介意等待。
“这里是象山,自从你受伤之后,便一直在这里了。”
他自从当时受伤,到现在为止几经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当时双方尚且是剑拔弩张,刀剑相向的氛围,怎会现在容他在这里安心养伤?
谢青云试着下榻,他并未试图像往常一样,一个鹞子翻身便坐起来下地,而是先把双脚搭在地上,再缓缓撑起身子,让双脚逐渐受力。
即便如此,在他松手的一瞬间,还是跌了下去。
许安平眼疾手快,并未放任他跌到地上,再摔散了这一身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骨头架,他一卷衣袖,谢青云就被轻柔的带回塌上。
即使他顿顿都亲自喂药喂饭,他还是比初见时瘦了太多,脸颊凹陷下去,身子轻得卷起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
谢青云刚在塌上坐稳,尚且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却先急急忙忙的道了歉,人家说瘸子面前不要快走,对方刚刚失了一身武功,自己如此岂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他暗骂自己的蠢笨。
好在谢青云似乎全没在意,由着他伸出手,踏踏实实的扶着自己站起身来。
“我给你配一幅拐杖吧,你先拄着行走,等到双脚习惯了,再逐渐卸掉这个依赖。”
谢青云应下,又在地上前后扶着墙走了几步,才渐渐习惯了自己这副身体。
“你全身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内伤需要治愈,留在这里也无益,我带你回清心池可好?”
是征询意见的语气。
“我们能走?”谢青云本觉得他们俩应该是被软禁在这里的,没想到听他口气,倒像是强占着这里养伤似地。
“当然,只要你想,我们即刻就出发。”
许安平一拍手,他们屋子外面乌泱泱涌进来一群黑袍小鬼,显然是之前在外面替他们护卫之人。
巴佘不知道在哪里冒出个脑袋,“当日你被那李狗给摔晕在地上,我们也快要被打得没命了,还好冰山典司带来少阁主的消息,才让象山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住了手,我们就这么彼此对峙,僵持到现在。”
“您老人家要是再不醒过来,只怕兄弟们也要都葬送在这里了。”他又嘴贱的补充。
许安平看也没看他一眼,只专心扶着谢青云,帮他适应走路。
“符江离现在也在这?”谢青云问他。
巴佘摇头“若是他在这,我们只怕立刻要被象山的人给搅碎了,他现在在焚天谷,由藏兵阁的人守着呢,你在这,被我们的人守着,这也算是交换人质?”
“你才人质呢,长这张嘴就不会说点好话。”手持着一把巨大剪刀的蓝袍典司开口,虽然是第一次看见,但是谢青云猜,这应该就是焚天谷外九司里面,战力最强的剪刀典司了。
剪刀典司向许安平行礼,“谷主,您带着他先走,我老剪刀带着这群小鬼殿后,他们给咱受这么多天的气,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谢青云不知道中间这几日,他们到底是怎样受气的,但是想想之前他们的行事作风,无非是要在走之前,把这里一把火给烧了,就算毁不了这个门派,放火烧山,连绵不绝的大火和黑烟,也要他们好受。
“你的事情,都办好了么?”谢青云怕他因为自己的伤情耽误正事。
许安平这一趟来象山,一则是铜柱先前在此失败,他要把场子找回来,二则也是了解一下当年之事,看看藏兵阁到底在当年之事发挥了什么作用。
现在第一件事,只要听一听外面的风言风语,便知道已经成功。现在江湖上把焚天谷,彻底传成了圈养有不死之躯的恶灵之地,说是他们所信奉的魔教,能够让人出卖自己,从而获得永生。
至于第二件事,即便是有人找过来,要亲自与他讲,他现在也没有心思调查,他只想着快点治好谢青云。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一直在搜罗让他恢复内力的方法,还特意着人去苗疆,询问曾经救他一命的噬心蛊的事情。只是这种事情太耸人听闻,史料记载里,也未曾记录有人气海破碎后还要如何重新修习内力。
他拼了命的找寻所有的线索,却把这些都憋在心里,在确定可以恢复内力之前,都不和谢青云提起此事,只怕自己给他一个希望后,又再次让他失望。
因为谢青云腿脚不便,回去路上,他们并未着意赶路,路过茶馆歇脚处,也便停下来歇上片刻。
许安平琢磨着他有些坐不住了,便叫马车停下,带着谢青云走到茶馆门前。
这家茶馆挂的是牌匾上面写着四个行云流水的大字“云舒茶馆。”
舒德启做人不行,做生意是真不错,这茶馆用的是云石铺面的八仙桌,象牙镶边的太师椅。
小二给他们沏好功夫茶后,再一人给端上一碟干果,才侧立在旁介绍“今日来的这位说书先生,是远近闻名的江湖百晓生,带来的段子,也是最新的,您且慢慢听。”
谢青云几个月未曾和外界接触,正是想知道外面消息的时候,便竖起耳朵来,凝神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