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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68章 长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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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天谷,山门外。
剪刀得到甄珠的承诺,再无顾忌的冲上去。
甄珠咬碎的那颗药丸,是他们剪刀典司内部控制小鬼用的,一旦服用,便会成瘾,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在第一次咬碎后,拒绝第二次接触它的诱惑,甄珠这一举动,无非是把她放在了剪刀典司的手心。
这些年,剪刀典司虽然为外九司之首,但是诸多大事小情,也总要他们出面,在焚天谷,他们剪刀典狱人员最为精锐,死伤最为惨烈,既然如此,凭什么要他一直屈居人下。
焚天谷谷主的位置,本来就应该能者居之。
剪刀典狱的小鬼,对战外敌经验丰富,迅速结成大阵,将五岳长老团团围住,准备绞杀。
泰山长老看出这阵式不对,和其他几位对了个眼神。这么一点小小的敌人,他们尚且不放在眼里。
华山长老拍拍自己腰鼓,大批的五岳弟子接到信号,便会急速赶来。
两把剪刀,双管齐下,左手格挡恒山长老,右手挑向衡山长老。
二位长老稍微一矮身子躲过一击,便一前一后同时向他攻击而来。
剪刀典司等的,就是他们真正自愿近身的那一刻,他从怀内掏出一把药粉,向空中一抛洒,两位长老连连后退。其中衡山长老略慢一步,袖口已经被烧焦。
“又玩阴的。”嵩山长老恨恨咬牙。
外围的小鬼虽然不靠近,但始终将他们限制在范围内,五岳长老被架在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是他们在这圈子内,五岳剑法无法同时施展,可若是他们突破这个圈子,倒像是在遁逃,和一群小鬼计较一般,多少有些有失身份。
泰山长老把剑架在胸口,默而不语。
华山长老看看周围,道“他们最多还有一柱香的时间。”
看来现在也要不得五岳的风度了,对付敌人,还是要用特殊的手段,速战速决。
泰山长老横剑刺向剪刀典司,剪刀典司反应不慢,立刻转身正面对敌,刀具撞到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泰山长老用的是尚好的宝剑,剪刀典司用的是谢青云改良过的剪刀。
谢青云先前自己只铸造过两把剑,一把“厚德”,一把“载物”,如今这第三样兵器,便是剪刀典司手里的这两把“剪刀”。
他吸取先前的经验教训,想到剪刀双刃,那何不极其厚德载物的有点,让其既可以削铁如泥,又可以吹毛断发呢?他将这柄剪刀给剪刀典司展示过,剪刀典司试用之后,果然二者兼得,有如神助,爱不释手。
但是他试用之后,所练手之人,均比他力弱根虚,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对上内力与他旗鼓相当之人。
只是他的内力虽然多,却来路不正,是以不实,而泰山长老内力多,且都是自身勤勉修炼而来,他们同样用七分力,则一个精纯如蜂王浆,一个寡淡如茶叶汤。
没有内力的支撑,这把剪刀又同时具备了两者的缺点,与长剑一撞,这把剪刀竟然从中间断裂了。
剪刀典司迅速举起另一把完整的剪刀,在过去无数次的对敌经验中,这已经成为他本能的反应,而这个习惯也无数次帮助他挡住致命一击,让他能够继续战斗。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他的另一把剪刀撞到宝剑,被宝剑砍为两半。现在看来具有两种品质的,原是泰山长老所用的剑,而不是这把他以为是上天馈赠,帮助他覆灭许安平的剪刀。
剪刀典司这时想起谢青云把剪刀递给他时说的话了,“量力而行”。
这四个字在当时志得意满的他不屑一顾,现在想来,谢青云早就防到了他的背叛,他表面上无知无觉,丝毫不肯干涉焚天谷的情况,即便看到甄珠的态度,即便知道他们私下的关系,也从来不把这些话说与许安平。
他当时以为,这人不过是和他们一样心怀鬼胎的一丘之貉,现在才知道,他只是不让那人担心的情况下,已经替他默默准备好一切。
他这一战输的彻底,没输在五岳长老手下,而是输在谢青云的防人之心,输在自己内力的来路不正。想来那些被他敲骨食髓的亡灵,在黄泉路上遇到他的时候,也能感到大快人心吧。
这场大战结束地太突然,泰山长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怀着满腔斗争,甚至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的人,就这样被击毙与自己的刀口之下,胜利来得像是一场虚幻的惊喜。
嵩山长老见剪刀典司已死,不愿恋战,便嚷嚷道“还不带了这女子先行离开,我们在外耽搁许久,留守的帮派弟子又该如何?”
他们的弟子马上就要来支援,显然不适合带着甄珠这样的姑娘在身边,几位长老愤恨地瞪她一眼,无可奈何的转身离开。
这回不必他们动手,剪刀典司的小鬼已经做鸟兽状散开。
无岳长老的担心并不多余,他们回到营地,营地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泰山长老的弟子给他留下一道暗语,说是大家已经前往后山,准备最终的决战。
甄珠阴差阳错捡回一条命,向着空荡荡的四周行了大礼“小女子感谢恩人相救。”
虚空中传来一声回答,“不必,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甄珠本来没指望神秘人会回答,此刻听他如此说来,更像不通透是谁肯留她一命,焚天谷哪有一个人会有这样的好心,是许安平么?这个名字出现在她脑海一瞬,又很快被抹去。
这些年来,他对许安平用尽手段,许安平何时肯还给她,本属于她父亲的魔教了?
“敢问是何人愿救小女一命?”甄珠长揖一礼。
那边沉默片刻,问道“谢青云在哪?”
这也算是回答,只是甄珠不解,何以对剪刀,他埋下如此狠辣的手段,对自己,他却肯如此纵容。
“和李正道在山顶。”她如实答道。
赵新岁赶到时,并没有看见李正道,只有谢青云一个人,双手握着一截没有剑身的剑柄,单膝跪地。
是谢青云给他写信叫他提前赶来,若有不测,只要保甄珠不死即可,他在这边一连埋伏了几日,今日果然做到,便要找他来喝酒,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变成眼前的样子。
赵新岁拍拍他的后背,谢青云毫无反应。
赵新岁又从怀里掏出一小瓶嗅盐,谢青云打了个喷嚏。
他把谢青云提起来,谢青云便顺从地被他摆弄,他叫“谢青云,谢青云,师弟,师弟”。
谢青云两眼茫然,似乎全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逢春堂的医师的医师不知所踪,江湖动乱,赵新岁也不知道谁能治这样的疯病,只知此地实在是不适合久留,便连拖带背的先琢磨着带他离开。
他是四海为家的小偷,没有个固定地方,不过先前谢灵翰在雁荡山,想来这人也对那里熟悉些,他当即展开轻功,负着谢青云向雁荡掠去。
他从前山而来,那里不太平,自然是想要在后山绕过去。
不过刚一靠近后山,只见其浓烟滚滚,人声鼎沸,当即便掉头远离这是非之地。
此处的确不清净,在营地里抱团等待的弟子们群龙无首,看见有人拿着武林盟主的令牌来传信,巴不得自己长了翅膀,赶快离开这鸟不拉屎,鬼影幢幢的地方。
这个令牌,简直像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才听着个影,已经有弟子开始打包细软家当,收拾帐篷。
从令牌传回不到一个时辰,营地里的弟子们已经乌泱泱出现在后山之上。
许安平看着这越聚越多的人,心里涌起沸腾的快意,当年在炉鼎的三年,当年在无涯海被无辜烧死的人们,如今他们的亡魂,将要见证另一场,盛大的屠杀。
清心池的水已经被取尽,巴佘前来报告情况。
只见许安平一人笑得放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像是头恶鬼。
他不由汗毛倒竖,离着好几步远,便回话“清心池已空,请谷主进一步示下。”
许安平抽出腰间缠着的九尾鞭刃,看向他,目光清冷,“之前他都是叫我少爷的。”
这一任巴佘和再之前的那些任一样,短暂的昙花一现后又消失不见。
那个能够陪他的人不在身边,他看谁都是将死的模样。
现在后山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头,他们都以为自己在天亮后撤出就会安全,没有人知道,今日立冬,受北方寒潮影响,山上风向的转变会比往日早整整两个时辰。
他们现在铺帐篷铺的有多欢,烧死在梦魇里的时候,就会有多快乐,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大抵就是这样。
许安平叫来铜柱典司,让所有能出来战斗的焚天谷之人,均出来准备最后的决战,他说,每个弟子的人头,三十两银子,每个长老的人头,三千两银子,没有上限。
焚天谷每人都有自己的漆蜡印章,他们只需将人头盖上自己的印章,便可以核算金银。
焚天谷的小鬼一时间,无不摩拳擦掌,他们只要攒到足够的银子,干上这一票,就能为自己赎身,还能赚够大量的金银,何乐不为?
前所未有的人群在这片土地聚集,长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