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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新版《湖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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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物理组的竞赛如期展开,姜泠和程映负责一个考场,姜泠纵观全局,程映拿着评分表挨个打分。
只有在规定的五分钟之内把桌上的实验器材核对无误才能获得第一道的满分,不能多一件也不能少一件。
姜泠看程映像个严格的导师那样,走到一桌指着分离器说:“这个不对,去换一下。”竟然还真有些威风,瞬间让学弟学妹们缩起了脖子。
姜泠说:“你们要写清楚每一步的步骤、完成的时间和数据,可以看教材但不能互相讨论,总用时不得超过两个小时,完成的可以先行交卷,如果准备完毕,请按下桌上的计时器。”
程映把打完分的表格递给姜泠,说:“这有我,下节是英语课,你回去上课。”
姜泠做了个一目了然的口型:“NO!”
程映认为在学习上由不得姜泠讨价还价,否则他岂不是为所欲为,在家里还有自己的地位吗?于是找了张纸写下:“要么去上课,要么晚自习到十点。”
姜泠撅了撅嘴,哼了一声就走了,程映笑笑,姜大神的可爱别人是见不到的,要是他能永远保持这一份独有的倔强和调皮就好了。
一下课姜泠就回来了,还是嘟着嘴不高兴的样子,演给程映看的,听了一整节的试卷分析,姜泠发现自己答对一半儿都没有,在口语完全没问题的情况下笔试却瘫了。
就这种情况还能讲歪理不听映哥?臣妾做不到啊。
而且将来子凭父贵,映哥就是妥妥的前途无量,叫无数人望尘莫及,姜泠不想落入人群望不到他。
“有主动放弃的吗?”姜泠在讲台上说,“一次实验的成功与否不代表什么,看好时间及时止损吧。”
台下有人问:“放弃了还会给步骤分吗?”
程映回答:“当然,每个数据,都是分数。”
姜泠却说:“这只是比赛和考试给的人情分,失败了清零才合理。”
程映笑着说:“我不同意,也不是失败了,就得从头开始。”
这笑够挑衅,但是姜泠很喜欢程映的观点,伸出食指点了点程映,多少有点叛逆且自大的味道,还挺有官腔,对人的肯定都是“大爷我教你的”。
程映捂着嘴继续笑。
中午,两人参观了书画比赛的成果,整个体育馆俨然成了展览厅,还有同学在弹古筝吹笛子。
程映当年的大作又被搬了出来,比赛时间都有限,书画组可以携带半成品参赛,这幅总共417字的琴赋耗费了程映一个月的课余时间,收尾工作是在比赛中完成的,算是程映的金盆洗手之作。
着实是因为太精美,于是被学校收藏了,平时挂在校图书馆顶楼的卷宗室。
姜泠对着这幅字憋了半天的词儿,“这幅字,美轮美奂,精致又大气,你看看这馆里其他的,简直入不了我的眼啊!”
程映还没来及的表达什么,身后飞来一个黑色物体,“啪”一声打碎了裱着字的玻璃面,随之又是另一声“啪”,整块玻璃就掉落了下来。
姜泠转身就看见了一身黑衣的夏晓,胸口处上别着一朵白色针织花。
“砸字就不犯法?!”姜泠顾不得周围一片喧哗,抄起拳头就朝夏晓的脸上打去。程映费了好大力才把这拳头拦下。
体育馆里的学生瞬间聚了起来,给三人留了个圈。
夏晓冲着程映喊:“聋子,你说的都他妈的是放屁!你家里有钱有势了就了不起了吗?”
算着日子,他爸刚过七七四十九天,按湖城有些地方的老风俗,过了七七四十九天才会将骨灰下葬。程映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起冲突。
姜泠回敬他:“你说话的时候嘴巴放干净点,别以为他真能拦着我,老子打你不分场合!”
夏晓狠戾的眼神从程映移开,直直地盯着姜泠:“你们有种就把我打死!”
正好有几个老师在馆内,夏晓的班主任也在,钟老师人高马大,拽着瘦弱的夏晓看上去有些以强凌弱,好在语气不凶,“你不是来办转学手续吗,怎么在这里闹事?”
转学?程映看向夏晓,这都快艺考了,怎么会转学?
夏晓挣脱,靠近了程映。程映怕姜泠再动手,把人推到了身后。
夏晓说:“是,我转学了,还不打算读了。如你所愿,伤害过你的你都报复了,你爽吗?”
程映太知道夏晓的性格,跟他争辩只会加剧这场闹剧,一会儿肯定得见血。
钟老师喊道:“在这里瞎咧咧什么,你要走学校处分都给你销了,怎么的今天是想再加上去?其他人都给我散了!”
夏晓眼泪直流,哭喊着:“程映,程映,我就想问问你,你看我今天的样子是不是很高兴啊,那天在医院,你陪我去吃饭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你跟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你说你不连带着记恨我的!可你为什么又在背后□□一刀?”
姜泠推开程映,“那他跟你这么多年的朋友真是白做了,就算你爸妈做了那些事,他有跟你说过一句重话吗?换成我是他,知道真相那天起你们家根本不可能安生!”
“对!”夏晓指着姜泠说,“就是你这种人把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程映:“夏晓!你知道我现在,什么都做得到,别再惹我!”
夏晓瑟缩了一下,愣在程映面前。就连姜泠也惊了,什么别再惹,分明夏晓已经把他逼到爆发的零界点了。
夏晓只是那一瞬收住了想要说的话,但不可能因为程映的呵斥就退缩。
“我马上就要走了,前天去出版社谈事,偷了件东西出来。”夏晓从斜挎包拿出一本书,但没直接给程映,举在手里,捏的手指都发白了,“程叔叔盼了很多年,可他没本事,连日子都不想好好过了,他要是知道你有那么厉害的亲生父亲,会不会后悔那么早死啊?”
程映一挥手,姜泠就听到了一记清脆的巴掌声,怎么打上去的都没看清。连钟老师都没反应过来。
夏晓手里的书掉在地上。姜泠弯腰捡起,这本叫《千年诗意画湖色》的书已经署名“程彬著”。
夏晓留给程映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没你厉害,但我也有办法让你不好过!
两人逃了学,微澜湖边有个微澜书院,两人坐在石凳上看漫天秋色,湖边满地都是掉落的枫叶。
书院大门紧闭,只能从玻璃窗里看见满满当当的书架,其中有一个,上面放了几十本老版的《湖色》,程映想起爸经常在书院里给喜欢诗词的年轻人讲习,他喜欢穿墨色的对襟上衣,边讲边沏茶。
他淡泊名利,唯独对这本书。下课后,他还经常对着书架默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里的书大多是他搜罗来的,父子俩有时候就在书院过夜,夜里的微澜湖安静极了……
姜泠问:“三点了,我们还回学校吗?”
程映没回应姜泠,只是看着微澜湖发呆,湖面五光十色微波粼粼,和封面上的水墨画很像。再版的书做的很好,不仅有老爸的名字,还把曾经删除的诗重新收录了。
寻得云水归秋处,
来会微澜满月时。
人间此日皆欢畅,
同吟古邑醉梦诗。
程映深幽的双眼很像此刻的微澜湖,涟漪轻轻。老爸还有两句诗是这么写的:山中结霜水边雾,茫茫不知身何处。
是时候回去了,在这里呆久了会不知道回去之后该做什么,别的小孩哭了会有人哄……程映看了眼边上的姜泠,说:“哄哄我,好吗?”
……
班里已经乱了套,大白天少了两个学生,班主任去门卫处查了监控就更加恼火了,是程映带着姜泠翻越拉门出去的,一出校门姜泠就拦了辆出租车,后面就看不到了。
卢溢已经不做电灯泡很久了,只是听说中午夏晓来学校找了趟麻烦,还没知道具体情况,两人就逃了学,唉——地位没了,茶就凉透了。
程映的手机在课桌内,姜泠的则是不在服务区。
四点半两人才回了学校,叶瑛瑛先一步找程映问了原因。结果叶瑛瑛看到书就落泪了。
班主任被逃学的两人气急了,一小时前被教导主任严厉地训了一回,见到两人的时候脸拉的比马还长。
幸亏有叶瑛瑛在场,但总得给个说法和处理的结果。逃课的活罪难逃,两人被罚站在教室门口。
罚站期间被无数人围观,有大胆的还过来拍照。高三(9)班是什么档次人人都是清楚的,这么有知名度的两个学霸竟然会被罚站,一道奇景啊!
要站到晚自习结束,姜泠整个人都炸毛了,名人的脸不要的么!心都碎了!
八点半一到姜泠就拉着程映要走,程映只来得及收拾了几张卷子带回去做。
多差的心情一回家就都好了,两人还去老卢烤吧要了点吃的,老卢当即就把人给训了:“程映,我看你是被这小子带歪了,人家是天才你是吗?还是得抓紧时间好好学习!”
姜泠笑了,“天才不是说我吧?叔,您可别折我寿!我就是普通人,要跟对象白头偕老的!”
程映低头笑笑。
老卢拿着胡椒粉威胁姜泠,“你好好说话!”
姜泠对着老卢嘿嘿直笑,憨得像只晒太阳的海狮。
两人走进小区没多久就默契地停下了脚步,程映家二楼的灯亮着。
程映现在上二楼就是去给老爸晒晒被子浇浇花,夜里已经不会过夜了。
姜泠问:“是你爷爷奶奶?”
不会是别人,程映能想到的事是奶奶的身体又出了问题,“等我一下下。”
姜泠看着程映翻上了二楼,小偷似的靠近阳台往里张望,很快又下了楼,面色铁青地说:“我小叔也在。”
姜泠问:“那怎么办?”
程映打开了一楼的们:“进去说。”
姜泠忍不住想淬口水,白天好不容易把映哥给哄回来的,晚上又有人给他闹事来了,不管他们来这是干嘛的,映哥绝不能吃亏。
“映哥,你觉得他们这次来是什么事?我们总得想到办法应付啊。”
程映问:“你手上、有多少现金?”
姜泠苦笑,“我现在吃你的喝你的,哪需要现金啊。微信支付宝还有点,其余都在卡里。”
程映不想这大晚上的让姜泠一个人出去取钱,想了个办法,说:“把我手机拿上,去老卢那儿,换点现金,我支付宝里有钱。”
姜泠也是没什么办法,“行吧,有多少我换多少,有备无患。”
姜泠出门后程映缓步上了二楼,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小叔,嘴里叼着根烟,“哟,回来了啊,还打算一会儿去一楼找你呢。”
程映没睬他,进屋后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老太太已经睡了,在程映的那张小床上。
老爷子说:“你奶奶病了,发着烧。”
程映赶紧进房间探了探老太太的额头,果然烧得厉害,问:“吃过药了吗?”
老爷子说:“哪敢随便给她吃药啊,正打算明天去医院。”
程映去一楼拿了张退热贴给老太太贴上,老太太低声呢喃了一句:“是小映回来了吗?”
程映没听清老太太说什么,回了句:“奶奶,是我。”
老太太虚弱到睁眼都累,含糊地回应了一声。
程映出房门便把门关上了。门外的小叔一晚上抽的烟蒂快放满了一个水杯,程映抄起杯子直接丢进了垃圾桶,“别在我家抽烟。”
小叔嗤笑一声,“行行行,你家就你家!你奶奶病了,你这一家之主怎么都得准备一点吧。”
在一边的老爷子默不吭声。
程映心想掏钱这事是板上钉钉不能拒绝的,但有这个厚颜无耻的小叔在,自己也绝不能吃大亏,说:“我一直都有准备,小叔你呢?”
程映的口语比暑假时进步不少,底气也足,至少再也不用担心钱挣的不够花。
“这是我爸妈,我能逃的掉?”
程映点了点头,假装认可这句话,说:“是,我跟我爸算一份,您算一份,您出多少,我就出多少。”
“少在这跟我装蒜,你找到父母这事儿就剩我们不知道了吧,你奶奶本来没什么,一听到消息病情就加重了,她现在这样就是气的!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是怕我们讹上你?”
老爷子敢怒不敢言,只能冷眼看着儿子。
程映转头看了眼老爸的遗像,内心突然就有了力量,“人在做,天在看吧,你也别跟我装。”
这就算是正面开杠了。但不讲道理的人八成能赢,程映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楼下的姜泠刚揣着钱回来,把老卢那儿捞空了也就是三千多块,家里所有的现金加一加只有五百多,比程映多一点心眼的姜泠给李和威打了个电话,总结了一句话:你家小山少爷被人找麻烦了!
程映的谈判肯定是不顺利的,姜泠看见房门没锁就推开了,换了身睡衣的姜泠显得有些慵懒,颓然却显出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映哥,什么事不能天亮说啊,这都几点了?”
程映小叔正想站起来以气势压倒姜泠,姜泠却先一步瘫坐进了红木沙发,捂着口袋里的现金大钞。
“你一个外人参与别人家的家事,不合适吧,小孩儿?”
姜泠嘴角一斜,冷笑一声,“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了我的,大叔!”
姜泠一句话呛得程映小叔一时没说出话,老爷子趁机插了句话:“就你奶奶明天去医院这事,恐怕还是得你出点钱。”
程映说:“该我负责的,我没二话,姜泠,钱呢?”
姜泠把三千五百块钱轻轻放在了桌上,“这儿呢,你们也好心想想他手头是不是早就没钱了,一直往外掏的是钱哪来的?”
恬不知耻的小叔说:“我可是听说他亲生父母是资本家!”
姜泠眉头一皱,程映也已经握紧了拳。
程映从进门就没坐下过,一直靠着书架,说:“奶奶病了,多少钱我都愿意,但助纣为虐的事,我不会做第二次。明天,我家里会来人,奶奶的事,不劳小叔操心了。”
姜泠这才舒展了眉头,只见程映竟然收走了桌上的现金,回头说:“姜泠,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