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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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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衾寒看了会儿他,语气平淡:“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是可以投诉的吧?”
工作人员脸上晃过丝讥诮的笑,恍若不以为意,他道:“我们领导不在,别耽误后面的人办事。”
脾气好如裴衾寒,都禁不住被激起了丝波澜。
遇到事情他向来以理服人,但也分情况,对待这种人只能采取一定措施。
后面排队的人放下了手机,朝前面张望,不知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裴衾寒正欲起身,从旁不紧不慢伸过来只手,按住他肩膀,将他刚起身的动作又摁回了椅子里。
“照你这个说法,”纪景面向窗口内,虚心请教道,“那要是江东西不认可感情破裂,他俩这婚就撤回不了了?”
裴衾寒:“……人家叫江西遇。”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是。”
纪景抱着手:“在冷静期内,要是一人认为感情破裂,另一人觉得感情挺好,你们怎么处理?”
工作人员:“建议双方协调,达成一致。当然我们这边也会有专门的调解员,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提供。”
荒谬。调解员分明是离婚时走的调解程序,他们在法律上并不能算是真的结了婚,连结婚证都未正式下发,为什么要按离婚程序来走?
裴衾寒已然在脑中开始酝酿投诉措辞,顺便也在思考这种行为长此以往会给社会带来的弊病,并觉得有必要向民政局提出统一婚姻法培训的规范。
“原来是这个道理。”纪景受教般地一点头,“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吗?”
或许是他态度较好,工作人员勉强多了几分耐心:“当然,裴先生要是能够给出证据,单方面证明你们感情破裂无法挽回,那我们也予以认可。”
纪景望向裴衾寒:“你有证据吗?”
裴衾寒陡然有种正在法庭打离婚诉讼官司的错觉,然而这又太滑稽了。
然后他思索几秒,长指抬起按了下眉心:“我很喜欢小动物,近段时间我发现在江西遇家的杂物间里,他收藏了很多死猫的尸体,据他说是标本,然而那些猫死状凄惨。我无法与一个虐猫的人在一块长久共处,并合理怀疑他日后有可能会有家暴倾向。”
这些并不是裴衾寒胡诌,上辈子在与江西遇结婚后,他发现江西遇打小便有这种习惯,以收藏死猫尸体为兴趣。
一个让人惊悚的爱好。
若是去江西遇家查看,也能找到他说的这些标本。只是在时间线上,这一世的裴衾寒还不知道这些消息。
听完后,工作人员挑了下眉毛:“就这样吗?”
轻飘飘的几个字,裴衾寒反问道:“不算么?”
“恕我直言,”工作人员严谨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兴趣爱好,你应当予以包容。而一时的兴趣爱好并不能成为你怀疑他家暴的依据,这一切只是你的推测。”
裴衾寒:……
他默默地想起身就走,只觉在这儿耗下去纯属浪费时间。
他应当包容的是物种多样性,还是去投诉吧!
别说裴衾寒,就连后面排队的人听到这儿,都气笑了:“三观不同都不能成为证据?那你想要什么证据啊?”
纪景站在他身侧,看着工作人员,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你爹死了,我认为他没死,那你是不是得把你爹的尸体搬过来,向所有人证明一下,你爹确实死了?”
明明是很柔和的语气,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叫人火冒三丈。
工作人员一下子起了火:“你胡说什么!”
“什么?你原来拿不出你爹的尸体来啊?”纪景朝他那个方向掏了掏耳朵,“那你爹死活不得全凭我们一张嘴?”
工作人员腾地下站起来,一时有些晕头转向,他找到对讲机:“扰乱秩序!我让保安把你们抓出去!”
“别着急别着急。”纪景害了声,安抚他,“先把你的活儿干完,否则我这个音不是白录了?”
他手指间一个黑色手机闪过,在众人面前晃了眼。
“你们领导今天不在,能保证他永远不在吗?你拦得了一时,还能拦得了一世?”
“近段时间报纸上是不是没什么头条新闻了?像我这种热心公民,送送温暖说不定还有钱拿呢。”
工作人员眼睛睁大,犹如一锅烧开的水,水蒸气被锅盖全都死死闷了回去,憋得他脸颊通红。
他朝纪景怒目而视,恨不能张口骂他泼皮无赖,可心里也很清楚,这件事捅出去了对他没什么好处。
纪景把玩着手里的手机,语气终于冷淡下来:“拿你那个位置该拿的工资,干好你该干的事。几斤几两的王八,敢在别人面前充老大?”
“我呸。”他偏头啐了一口,“赶紧给老子写!”
坐在原位上的裴衾寒:……
是他从未想过的路数了,别的不说,有点解气。
工作人员大概在心里把纪景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不情不愿地坐下来敲电脑时,键盘几乎都冒起火星子。
手肘动作间,胸口工作牌若隐若现,姓名那儿露出个“江”字。
纪景望上去并没有什么威胁力,或许是那一瞬爆发的气场过于强大,让他并不敢跟他杠上。
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来。
临走前,后面排队的小哥朝裴衾寒投来了羡慕的视线:“真好,这是你朋友吧?你朋友脾气好硬。”
那时候,很A这个词还没出现。
裴衾寒若有所思地将视线转移到前方的纪景身上,不置可否。
上辈子他跟纪景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对他的印象也十分片面。
前方岔路口,穿一身黑棉服的纪景微微偏头,从窗格透进来的光映射进那双凤眸里,等了几秒,他语调拖长:“林雪霁?”
08年这年,大家都很年轻,他的声线清朗明亮,恍若有风穿过昭昭原野,往八方奔涌。
裴衾寒加快脚步,朝他而去。
去登记的路上,裴衾寒凑近他,小声问道:“你真录音了?”
天然的身高差使得纪景脚步慢了下来,略微朝他这个方向侧耳,然后他道:“没有。”
刚才那一出,竟然是唱的空城计?
这个念头还未转完,就听见纪景叹了口气,有些遗憾:“手机没交话费,今早刚停机,我根本没充电。”
裴衾寒:……
登记结婚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拍登记照的时候,摄像师让他们坐正,开始拍照,摆弄了会儿,始终不太满意。
“你俩是刚认识吗?笑一笑啊,怎么跟被强迫来拍照似的?白瞎了那张脸。”
取景框里,气质干净的青年正襟危坐,双手放于膝盖,唇角微抿,美则美矣,只是放到新闻联播平台也毫不违和。
另外一个年轻人倒是笑了,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坐两人都没问题。
本来也就对拍照没多上心,裴衾寒只想赶紧拍完完事,无奈摄像师的职业素养高,一定要拍出令自己满意的照片。
于是裴衾寒硬着头皮靠近了纪景一些。
却见纪景在盯着他看:“你该不会在紧张吧?”
“我?”裴衾寒茫然地眨了眨眼,如果局促算紧张的话,“可能有一点吧。”
“这种时刻会紧张也是难免的。”纪景颇为理解地一点头,“毕竟你挑选的结婚对象,是我。”
裴衾寒闭了闭眼睛。
他就不该接话。
摄像师在调整打光灯,有很轻的衣物摩挲声音靠近,一只手忽然横陈过来,轻轻搭在青年的腰侧。
很轻很淡的柠檬香皂味飘散。
裴衾寒僵硬地坐着,如根木头,呼吸微滞。
只听见那道低沉含笑的声音响起,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
“要如果再磨蹭,他们就要下班了。你到底会不会笑啊?不会我教你。”
裴衾寒一言不发地偏头,与纪景对视,他难得有点恼。
他这话的意思,仿佛像是在说,拍不好照是裴衾寒的问题似的。
是他的问题吗?他不是笑得挺好的?
裴衾寒瘫着一张脸:“怎么教?”
“就这样。”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抬了起来,两指竖起并拢,于半空虚点在青年淡色唇角,不急不徐朝左右两边分开画弧。
裴衾寒一愣,抬眸间,一张脸撞入。
眸里带着点戏谑,剑眉星目,英气无双,姿态散漫。
红色帷幕为背景,共结连理,恩爱白首的标幅鲜艳夺目,拍照室内空旷安静,树影从窗外投进来,长长短短,阴影丛生。
“学会没啊?”纪景轻轻啧了声,“再教我可就要收费了。”
裴衾寒垂下眼眸,脚尖从凳子底晃到外面,手心覆在长椅边沿。
再拍照时,画面定格。
青年望向镜头,三庭五眼极为标志,唇角微微上扬,如月亮坠入湖面,湖面荡起极轻的涟漪。
另外那人笑得漫不经心,手虚搭在青年腰间,另只手放在膝盖上,眸光有些虚晃。
不知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