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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事 1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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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无止境的坠入黑夜，直至永眠。
——题记
“你叫什么名字？”
“江小婷。”
“多大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二十二……”
记录员笔尖一顿，看着面前已有白发的老人。
江小婷的身份，比他记录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特别，她曾经作为最年轻最有资历的宇航员，代表中国在漫长的银河穿行，去探索那一个又一个未知的星球。
她本该是其中璀璨的一颗星。
可是技术故障，二十二岁的江小婷被留在一颗小星球上，直到三十年后才被找到。
“五十二岁了。”江小婷平静地说。
“哦。”年轻的记录员补充，“您看着非常年轻。”
江小婷没有说话。
洁白的看护室有一面圆形的玻璃窗，雨水模糊了窗影，江小婷仿佛在观察雨水的行走轨迹，嘴唇向下耷拉着，皮肤也再往下坠，但她是个骨相美人，眉眼精致，和现在长街上购物的时髦女郎很不一样。
“今天我累了，明天再问吧。”
“哦，好，真是打扰您！”
林青抱着厚厚的记录本，推了推眼镜，想要站起身。
江小婷犹豫道：“你可以推我出去走走么？”
其它的记录员都说，江小婷是一个很怪的人，比如在这个刚刚从死亡线上抢救过来的时刻，她居然提议出去走一走，不知道护士会不会答应。应该不会吧，如果出了事情，谁来负责呢？
林青刚要拒绝，可是他对上了江小婷的眼睛。
他又有点不好意思拒绝了。
她看上去，和他的母亲很像，娴静而另类。
“好吧。”林青看了一眼时间，“时候还早，不过需要向医院请示，大家都很关注您的身体。”
他看得出来，江小婷对于他的这番废话不大高兴。
不高兴又怎么样？她现在只能听他的。
医生和护士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他要注意保暖。
入秋了，轮椅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几乎把 江小婷枯槁的身体掩埋住了。
在林青的视角里，只看见一颗圆圆的脑袋，和黑白相间的头发。
如果江小婷不是因为病情而呼吸粗重的话，林青几乎感受不到身前有人，她太轻了，像宇宙间的一粒微尘。
“您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他想尽到自己的责任。
就在他以为江小婷睡着了的时候，身前传来声音：“没有，随便走走就好。”
林青嗯了一声。
作为一个小辈，他似乎应该主动攀谈，表示礼貌。
但也不要胡说八道，把这位有功勋的女士惹怒了为好，记录她不止是他的工作，还是他空荡荡简历上一份惹眼的荣誉。这么想，林青心里要好受多了。
“这里不是我的家乡。”
林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去吧。”江小婷真的在说话，“可是回不去了。”
这里是津阳，国内数一数二宜居的城市，医疗条件十分良好。
“回去吧，我要回去！”她忽然激动起来，甚至想要站起身。
可是两条软绵绵的腿，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
她已经不再年轻了，不再是那个一口气能爬五楼的姑娘。三十年的时间，二十几岁的时候听起来有银河系那么长，有一个光年那么长，甚至不敢相信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江女士，您冷静！”林青只怕真出了事。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江小婷哽咽着。
林青在心里忍不住地嘲笑她，一个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和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江小婷痛苦地闭上眼，又沉沉地坐下去，她根本是动了不了身的，只是那颗呼之欲出的心沉了下去。她深吸了口气，说：“算了，我们回去吧。”
林青如临大赦，连忙把她推回去。
路上，他使了大力，只想着快点的好，免得再生波折。他没有看到的是，江小婷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愿意看眼前的风景。
今天的任务，在惊险中结束。
江小婷又回到了病床上，被精密的仪器包裹着。
她的主治医师站在病房前，看着她，对林青说：“她没有怎么样吧？”
“有我在呢，一切都好！”林青拍拍胸脯。
“她来到我们医院已经三个星期了，前一个星期一句话都不说，我们以为她不会说话，毕竟在那样的地方呆了三十年，忘记了也无可厚非。”
“那她什么时候开始说话的呢？”
“第二个星期，半夜，”医生回忆着，“那晚我值班，我听到有病人的喊叫，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我赶了过来，她闭着眼睛，哇哇的大哭，说‘爸爸，你能不能过来陪陪我，我就要你过来陪着我’，我惊呆了，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直到灯打开了，她才醒过来，惊惧地盯着我，好像要与整个世界为敌似的。”
“她想她爸爸了，她爸爸在哪里？”
“已经过世了，据说是总也等不到她。”
林青不语，深深地望着病床上安静的江小婷。
外面的雨还在下，好像更大了。
走出病房，导师的电话打来，那是一个精明的啤酒肚中年男，他在电话里说：“小青啊，务必把和江女士的记录搞下来，这是我们做新闻的一手资料，这些天，你就不要回学校了，做到全程跟进，听明白了么！”
林青翻了白眼，微笑着说：“好。”
接着，他谈起了直博的事，导师呵呵一笑：“看你表现。”
真想骂街。
他的表现，在同学里绝对算好的，只不过同学都给导师送礼。
他不是不想送，而是没钱送，只能卖苦力来讨好。
“小林，来一下。”医生喊他。
在那会出去的时候，林青为了给病人打伞，自己就淋湿了。
一个男子汉，这点雨水算不得什么，但没想到医生给他拿了件新的外套。
“是江女士的意思。”
“这么贴心啊，”林青笑笑，“明白了，是看我和她儿子一样大。”
医生的表情古怪，林青微怔：“她没有孩子？”
“我以为你们很……”
林青忙道：“是，我知道她没有孩子，我打个比方，她如果有孩子的话，应当和我一样大。”
“她不到二十岁，就进航天研究所了。”
二十二岁就上了天。
普通人想都不敢想，但是江小婷做到了，但不论林青从什么角度来看江小婷，她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这么普通的一个人，上天入地三十年。
林青没有离开，而是端着盒饭走进病房。
江小婷已经吃完了，她没想到林青会进来，秀气的眉头皱了皱。
林青解释道：“我是看护人，为了您的安全，我今天晚上会在医院陪您。”
事实上，是啤酒肚不让他回校。
江小婷咳嗽了两声，一个钟头没见，她已经浑身插满了管子。听到那个“陪”字，混浊的眼珠微动。
“您和我妈妈很像……”林青喃喃。
“……”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没有说您老的意思，而是气质——气质很像！”林青说，“我妈妈去世的时候，只有三十岁。”
“……”
“她也想出去看看的，”林青苦笑，“但当时没人答应。”
江小婷的目光投注在青年的身上，像看一面镜子。
她吞吐道：“养父，我有一位养父。”
林青忍着没有拿出记录本，他觉得江小婷现在不想看到那些东西。
江小婷眼睫微落，先是极快的速度瞥了一眼门口，看到没有别人后，低声说：“你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么？”
林青有心答应，又怕惊险重演，连忙摇头。
“你不答应，我就告诉医院，你根本不是什么看护人。”
林青愣住。
江小婷指了指左边：“窗户开着，你和你导师的谈话，我都听见了。”
不妙，大大的不妙。
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一个老太，怎么威胁人上一套套的。
现在的江小婷既不安静，也不娴静了，她变得邪恶：“你不肯带我去，我就曝光你，让你拿不到博士学位，相反，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听到最后一句，林青的眼神中添了光彩。
“你要去哪？”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