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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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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祯公主可有喜欢的人么?”
“喜欢长得什么样的呢?”
“像我这般类型的人,不知明祯公主你可喜欢?”
— —“明祯公主,方才我那些并不全是虚话,千万记下。”
原本这些话被当成了虚情假意,楚明祯置之不理,可不知为何近些天来,却莫名其妙地反反复复萦绕在了她的心头上。
北萧皇子的美人计,算是用得相当成功。
好在楚明祯对旁人献媚一向冷漠惯了,如此反常又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想不明白了干脆就不去多想了。
毕竟一个敌国的皇子,她们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天生敌对。
仲秋当天,楚宫后花园里。
楚明祯依着习惯端坐在摇椅之上,慢悠悠地摇晃着,手执一卷书籍举到眼前,遮住了整张脸。
从晌午及至黄昏,楚明祯娴雅的姿势保持许久。
摇椅依旧缓缓地前后晃荡,大约她看得有些出神了,竟未察觉远处有人逐渐走了过来。
直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近到跟前停住,她这才抬起了头。
“一动不动的,明祯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看看书。”异常的思绪即刻隐匿起来,楚明祯面上已是淡然神色,唇边很快勾起一抹浅笑,“长姐。”
来人大公主楚惠略微弯腰,伸手轻轻地勾了勾她的下巴,柔笑道:“天色已晚,你却躲在这里偷闲来了,让我一顿好找。”
“闲来无事,过来消磨时光罢了。”
“南楚那些大家闺秀,到了你这般年纪的,都在盘算嫁个如意郎君了,好让自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楚惠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取下楚明祯手里的史记随意放置一边,故作嗔怪道,“你倒好,偏喜欢钻研这些绕来绕去又烧脑的东西,也不怕嫁不出去。”
“人各有志,喜好当然各不相同,何况嫁不出去岂不是更好,我一辈子守着父皇母后。”
楚明祯在长姐的面前不用伪装自己,璀然一笑,难得的天真浪漫。
楚惠被她一下逗笑了:“志向远大是好事,可是你终究是个姑娘家,不必让自己活得那么累。”
楚明祯不赞同:“姑娘家又如何,北萧的东方丞相也是姑娘家,照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名誉满天下。”
“北萧丞相归北萧丞相,难道你要学她不成?”楚惠故意板起脸。
“长姐……”
“好好好,先不说北萧丞相了。很多事情涉及到了家国政权,并不是我们可以左右。我是想告诉你,像我们这样的乱世公主,能够善始善终,都是非常不易的。”
“长姐,你说得我都明白。”楚明祯不再反驳,她知道长姐是心疼自己。
楚明祯顺从地让出半边摇椅位置,牵着长姐坐下之后,轻轻挽住她的胳膊,亲密地依靠在了楚惠的怀抱里。
明明十八九岁的年纪,只因生在了波诡云谲的皇宫,注定无法像寻常百姓家的女儿那样无忧无虑了。
楚惠看得明明白白,楚明祯自然也很清清楚楚。
“长姐,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沉默了片刻她低声说道。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钻研了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还是没能找到让天下太平的办法。我想着倘若天下太平,长姐便不用去那千里外的北萧受罪。如果我们一起待在南楚,时时都能见面,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到底还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儿女情长想得太多了,楚惠听了扑哧一下笑了,怜惜地摸了摸她的鬓发:“傻呀你,这是父皇的决定,涉及家国之间不可随意更改。”
楚明祯郑重地,一字一句地道:“如果天下太平,就一定可以改变。”
“可是我们都身处乱世之中,”楚惠抬眼望了望光彩鲜艳的云层,揽着明祯单薄的身躯,轻声说道:“天下太平,遥不可及。”
生在南楚,长在南楚,如果不是因为乱世中身不由己,谁愿意背井离乡,终生再难重回故土。
楚明祯抱紧了她的手臂:“长姐,和亲之事,当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么?”
“历史洪流,并非以你我一人之力可以改变,随遇而安吧。何况北萧千里红妆相迎,并未轻视于我。”楚惠心里感觉到温暖,嘴上却笑话她道:“日日思虑过度,也不怕掉光头发。”
“不怕,我愿意掉光头发,以换长姐留在南楚。”楚明祯话语里绵绵不舍。
“明祯不许乱说话。”
“长姐,如果真能换,倒好了呢。”
楚惠简直哭笑不得,不轻不重地打她手背一下:“你这倔强不屈的性子,我真担心今后你会吃亏。你只顾着成全了别人,尽委屈了自己,就不怕过得憋屈。”
她又说道:“明祯,太子武入主东宫已经多年,不必时时操神了,你是应该好好为自己考虑。你是南楚公主,并不是他楚武的幕僚。”
她继续道:“依我的想法,楚京这段时日聚集了诸多优秀郎君,明祯尽快挑个好驸马才是。”
“长姐……”又是催婚的说辞,楚明祯卸下重负,放松地依偎在长姐怀里,闭眼享受着片刻温存,“目前我并无打算,求你饶了我,不要再说这个了。”
往日里清冷的声音,柔软了些,颇有撒娇的意思。
“好好好,我真不说了。”楚惠无奈道。
她知道明祯有自己的主见,可是明祯在宫里终究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自己今后也不能护着她了,如果明祯有一个依靠那该多好……楚惠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她也知道明祯很要强。
“定好启程的日子了么?”贪恋长姐怀抱的温暖,窝了良久楚明祯才开口问道。
“明日启程。”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楚明祯默默无言,将她拥抱的力度紧了紧,没再说话。
长姐是她心底仅存不多的温暖了。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她与哥哥相依为命。由于没有母族撑腰,虽是皇子公主,兄妹二人在这深宫里却也过得甚是艰难。
这些年长姐时常关照着她,对她嘘寒问暖,真心为她考虑。
她们这一分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团聚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的使命就是成为北萧太子妃,而明祯你呢,也会有自己的路要走。所以随遇而安、顺其自然就是了,不必太执着。”
“走啦。”过了会楚惠拉着明祯起身,温声笑道,“我约了鸿公主和萧皇子今夜看灯会,收拾一下,明祯陪我一起去吧。”
……
仲秋时节,夜色朦胧。
收拾妥当后,楚明祯出宫准备与长姐汇合时,半路上正巧碰见急匆匆赶来的太子楚武。
“明祯!今晚最好别去游逛了。”他一个箭步拦住去路,有些急切地说道,“仲秋夜里不禁宵,突然涌进来那么多百姓,街道里鱼龙混杂的,实在危险,我不同意你去。”
楚明祯只当他在顾忌自己的安危,轻轻一笑道:“身边跟有随从侍卫,皇兄不用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你?哥哥只有你了,你不能出现一丝意外。”楚武态度强势,“总之不许去。”
“皇兄……”
“反正今夜就是不行,你听皇兄的!过了仲秋你再去逛也不迟,试探北萧皇子此事不急于一时了,我答应过母亲要照顾好你。”楚武的口吻越发强硬。
“可是皇兄,长姐约了北萧姐弟,我不能不去。”楚明祯奇怪他的反常,敏锐地觉察出不对劲:“是出什么事了么?”
楚武咬了咬后槽牙:“就是因为长姐约了北萧姐弟,你才不能去!”说完,检查周边没有外人之后,他这才拉着楚明祯到偏僻地方,低声道,“算了,我也不瞒你。”
“我刚刚得到最新消息,西秦那边暗中密谋,趁着仲秋夜人多热闹之际,刺杀北萧皇子!”
这则消息震惊得让人不知如何应对,密谋也是不可谓不大胆。
楚明祯吃了一惊,沉默了半晌,脑中思虑飞快运转,很快消化了这则密谋,随即推测:“两位皇子平时并无交往,西秦与北萧也并无过节,难道是与西秦皇子摔断腿有关?”
“这只是其一,恐怕还得再加上比武那件事有关,这是新仇旧恨攒一起了。”
“皇兄,按你的意思?”
“袖手旁观,坐观虎斗。”楚武哼了一声,他并不打算阻拦这个密谋,不过牵扯到了自己唯一的亲妹妹,他神色顿时严肃道:“但是我不能让你置身险地。”
楚明祯想也不想,当即道:“那我更要去,我不能让长姐独自涉险。”
他可以前来拦她的路,因为这是他相依为命的妹妹,但楚武却不敢去到长姐楚惠跟前,他态度依旧强硬:“你不能去,长姐……长姐我管不了了,我只能多派几个护卫保护她。”
楚明祯紧跟一句:“皇兄可有想过,一旦北萧皇子在南楚出了事,我们南楚也难逃北萧追责。”
“当然想过。”楚武不屑地讥笑一声,“西秦刺杀的北萧皇子,与我们有何关系?北萧追责的应该是西秦,而不是我们南楚。这招祸水东引,正好一箭双雕,如果能引起北萧与西秦的矛盾更好,北萧与我们的联盟才能更加牢固。”
在他看来,西秦刺杀北萧皇子,无论成不成功,这都是利大于弊之事。
最好北萧与西秦开战,那么驻扎在南楚边境的二十万西秦大军便成不了威胁,一旦打仗西秦势必撤军。
只不过在楚明祯看来,她更在乎长姐的安危,所以半步不让:“我不能不管长姐。皇兄,请你让开,放我过去。”
“长姐身边跟着北萧人,你怎么管?”
“如果皇兄不帮长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长姐受到一点伤害。”
“你!”楚武被噎得瞪大眼,他这个妹妹性子软硬不吃,一向固执,可见她心意已决,他又气又威吓道:“西秦目标是北萧,而不是长姐,你又何必以身犯险。”
“既然目标不在我们,此去又有何惧。”楚明祯坚定地说道。
“好好好,你去!你尽管去。”太子楚武败下阵来,最终用力拂袖道,“我不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