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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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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蒂落在大小姐赤着的脚上,烫得她微微蜷起足趾。她就那样扭着头,一动不动看着那精怪蹚水而来,湿淋淋的脚踩在台阶上,朝她越走越近。
地下室的门大敞着,又正好是白天,恰让她看清了她那日挑给夫人的旗袍。
灰蓝色,像是洗旧的一样,偏衬得夫人肤色很白,白得恰好契合了精怪的身份。
大小姐垂头把烟捻灭在台阶上,急促的呼吸渐渐放缓,心尖却越烧越热,她说:“我以为你会走。”
夫人拎着一双鞋,鞋还是干的,滴水未进,许久是怕把些弄湿了,她才脱下来拎着。她往大小姐身边一坐,面上无甚神色,说话的模样静得很,“有两次我以为你回来了。”
“哪两次?”大小姐抬手,指尖往夫人面颊一碰。
许是没了绿松石,又吃得那些天地灵气了,脸竟是温温的,这躯壳像是活了一样,更像人了。
夫人坐姿很端,她其实学得算快,学好了的便不会轻易改变。她看着大小姐说:“有一些人进来把东西都带走了,搬得很空,后来又来了一些人,似乎也在找东西,但似乎什么也没找到,就都走了。”
大小姐站起身,端详着她这后娘凌乱的发髻,干脆将对方的头发全放下去,重新帮着盘起。
柔软又毫无温度的发丝,是否和那从天花板上垂落的菟丝子一样呢。
大小姐忽然问:“那你怎么不走。”
“外面没有人给我吃的。”也许因为夫人脸上没有表情,使得这啼笑皆非的回答显得略微郑重。
“你去问过了?”大小姐扎紧了手下的发丝,把夹子重新压了上去。
“没有。”夫人说着话,拉住了大小姐的手臂,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一双眼定定看着大小姐。
大小姐不知道这精怪想做什么,亦或是想说什么,在两人距离渐近后,她才明白。
夫人过于柔软的唇往大小姐颊边一贴,又似是温情满满地磨蹭了一下,说:“可我不想这样跟他们讨要吃的,就算你说可以,我也不想。”
她说话时嘴唇开开合合,烝濡般的气息时不时呼上大小姐的面颊,带着清淡的青草味和花香。
大小姐侧过头,垂视着夫人开合的唇,用食指极轻地碾了上去,说:“可你现在已经不需要吃那些了。”
“我想吃。”夫人有点焦急地拉下了大小姐的手,噙上了大小姐的上唇,像原先大小姐对她做的那样,舐弄起那不算饱满的唇珠。
她垂在身侧的手一动,将旗袍的开叉口徐徐挑起,过会儿干脆放下,抓起大小姐的手隔着布料往自己肚脐上按。
大小姐还攥着那颗绿松石,连忙收拢了五指,生怕这石头会让她的后娘难受。
夫人慌忙道:“这里好像会愈合,我没让它长起来,你再把那颗石头放上去,我就能尝到食物甜甜的味道了。”
“你不怕难受了?”大小姐一嗤。
夫人眼一眨,“不是还能拿下来么。”
大小姐猛一抬手,把那颗绿松石丢进了地下室的积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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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那颗瓦斯灯泡彻底坏掉了,水又浑得很,压根看不到那绿松石沉到了哪里。
“不难受了么。”大小姐淡声说,“别用它了,你忘了它这段时日是如何折磨你的了?”
夫人是记得痛的,只好说:“那不用它了。”
大小姐很无奈,却无法做到气急败坏。她只是沉下气,伸手把她后娘的裙摆给扯好了,然后说:“我说的并非都对,你觉得于你而言算好,你觉得舒服了,那才是对的。”
“为什么。”夫人很直白地问。
“我是坏人,极坏。”大小姐拉着夫人往台阶上走,重新回到房子里,说:“不必因为你无法摆脱绿松石的镇压,便强迫自己接受它和享受它,你不需要这样,因为我放开你了。”
说着,她松开了夫人的手,那细细的臂膀骤然一沉。
夫人愣怔地往前一步,下一秒双臂环上大小姐的肩,像是又化作原身,将猎物缠住绞杀。
大小姐道:“我只是想打个电话。”
夫人的唇却蹭了过去,亲着大小姐的下巴尖,沿着下颌线一点点往上挪,吻着了大小姐的耳垂。
那濡润的触碰和轻微的声响像是一个开关,大小姐扭头逐了上去。
她饿了好几日,明明这样并不能饱,却还是狼吞虎餐般咬着、含着。
她是如此急切,即便知道夫人这么做不过是饿了想吃,却还是没有停下,甚至还隔着衣料按住了夫人那已没了绿松石的肚脐。
外面炮火连天,吵吵杂杂。
大小姐擦去夫人唇边的水痕,说:“上去等我。”
她拨出去一个电话,询问座位的情况,那边回答今日已没有船次,但可以预定明天的。
船票的价格变得很高,是寻常家庭无法接受的程度。
大小姐要了两张票,又给忠魂堂打了电话,她打过去时本不抱希望,但下一秒竟有人接起。
除了那些叛离的,陈家的人多半已经撤离,一些留下的弟兄在听到她的声音时,久久未能回神。
分部的人来得太匆忙,走得也太匆忙,以至于忠魂堂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电话那边的人泣不成声,直言这几日也费劲了心思寻找,却没能找到大小姐所在,后来因为和鸿爷等人火拼,还失去了不少兄弟。
大小姐道了声辛苦,让他们明日跟着一起走,所有船票俱由陈家承担。
电话那边的人痛哭流涕,在战争年代,这无疑是救命之举。
大小姐挂断电话,转身将门窗全部关上,抬头便见夫人在楼梯上站着看她。她走了上去,牵起她后娘的手,把人往房间带。
但大小姐没做别的,她只是拿了一本书,拉开窗帘和夫人伏在一块儿,她一句句念,让夫人一句句跟。
因为翻译太过呆板,句子读起来略显拗口,使得夫人读得一字一顿。
夫人不识字,竟还跟着大小姐指尖所指,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就好像能看得懂。
但这本书又很俗,讲到饮食男女,讲到欲求和本性。而夫人只听懂了饮食,却不知道情爱之欲。
她翻身仰躺,目光斜斜地看着大小姐,书页的边角就抵在她的鬓边。
大小姐翻页时,那页角又蹭上夫人的鬓,夫人痒着了,往边上微微一躲。
“痒。”夫人偏着头,连肩也略微收着,她一抬手,手背便压在了书页上,使得大小姐不能再往下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