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城市 ...
-
“尊敬的各位旅客，本次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酆都。请带好随身物品，注意……”
平和的广播声响彻整个列车车厢，它刚刚正带着一车的旅客跨越了时空。即将到达目的地，整个车厢的乘客都蠢蠢欲动起来，开始做好准备下车。后座传来窃窃私语声，有人正在激动地讨论着什么，过道上路过的人留下不绝的脚步声。一个女孩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逐渐发亮。她低下头，在屏幕键盘上敲打，手指止不住地轻微发颤。
“哥！我马上就到啦！”
消息很顺利地发了出去，她松了口气。她不知道，另一边青年的紧张与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女孩到来前的一小时，他一次又一次划开手机，将屏幕投放到面前，反复点开信息。看着淡蓝色屏幕上传来的消息，青年身上数日的焦虑终于被彻底扫清。从人间来的设备可以在冥间通讯，这再次向他表明，他一直以来负责开发的网络联通系统，起效了。
他几乎想马上打一个电话过去，手指刚碰到虚拟屏又想起来，姜醒还在列车上。于是发了一条讯息回去：“我就在外面，你出站了打个电话给我。”
时间在一瞬间放缓了下来，出站口涌出的每一个人都被他眼睛一一捉过。过了一会儿仍没有收到她的电话，姜余酲心中乱了一阵。难道通信还是有问题？
脑中的乱序，突然被肩膀上轻微的痛觉震动归位。他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心里牵挂的人正站在身后，拍了他的肩膀。
“Surprise！”
熟悉的人，熟悉的笑容，还有熟悉的……大叫。
姜余酲不由得轻笑一声，假装被那大分贝的声音攻击震倒。“哎哎哎，吵死啦！”
“我在后面刚才差点不敢认你，你怎么就穿这么难看的衣服？”
“怎么就难看了？就知道嫌。再说一句晚上去外面住。”
“还不让说了！好吧好吧，我错了。不过都这样了，明天买衣服去。”
姜余酲看着她，略微挑眉，“在这买衣服？你买不到比人界好的。”
姜醒摆摆手，“旅游不就是这样吗？花钱买一堆用不上的东西。”
晚风送走一批批走出客运站的人。一座城市将要休眠，即使是冥界酆都这样的城市。月光之下是巨大的全息投影，陈列着杂乱无章的商业信息；霓虹灯牌纷杂，一种色调的光划分一片区域。高空之中，车辆行驶于灵道之上：那些由灵质构成的道路彼此交错而不冲突。高楼林立之间，夜晚的喧嚣预备上演。
“哥，我们怎么走？坐了一天的车，累死我了。”
“跟我走就行。看你要坐地铁，还是感受一下这边特别的车？”
“哪个近选哪个。先让我回去躺着。”
“才坐这么一会儿就不行了？”
“什么叫这么一会儿？我感觉我都快坐一天了！不过从人界坐到冥界，确实很不可思议。”姜醒话音中仍夹带着兴奋。
姜余酲看着她脸上因激动而引起的红晕，暗自笑了一声。跨界交通轨道的建设，与跨界通讯系统是同步的。从人界出发，穿过一片广阔的海，直到四周逐渐暗下来，游客都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跨越了生死的关界。由于也是刚刚竣工，一切工作都还在试运营，目前酆都客运站已经可以办客，但货运那头还有问题。
“你怎么又发呆，又在想工作？说好的放假呢？”妹妹搓起拳头，往哥哥肩上蓄力一击。
哥哥无法反驳，只好轻笑。“想点别的事情嘛。行了，一会坐灵道巴士好了。”
他看妹妹愣神，换了个说法：“云霄飞车！”
“云霄飞车？”
没错，云霄飞车。
灵质是一种只存在于冥界的特殊能量体，虽然看不见，但却摸得着，已经融入冥界建设的方方面面。灵道，就是由灵质这种自由材料建成的空中道路。既实用，又不影响空中美观。不过，可能对恐高人士不算友好。
姜醒看到浮在空中的巴士，整个人都不好了。姜余酲倒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交通，三两句话忽悠姜醒坐下。
虽然看着可怕，但坐在车上反而觉得很稳，不会颠簸。姜醒惊叹了几句也就大致适应了，忍不住拍几张照片，毕竟这车看起来完全没有轨道。
“你这次待到周日是吗？”
姜醒狂点屏幕，在好友群里轰炸一通后才反应过来，“嗯，就这个周末，要不是我周一有课，真想多待一会。”
“那最近生活怎么样？”
“还行吧，这学期课又多了点，不过还算对付得过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反正爸妈都很好，虽然他们都很想你，但反正在哪工作都是过年才能回家，也就不管了。”
“那其他人怎么样？”
“其他人？唔……何求哥之前好像说准备离职了，他想找点别的事做来着……缚哥还在咱家附近教武术，之前好几个邻居去问呢。君哥……君哥没怎么听说。”姜醒说完偷偷看了看他的眼神，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偷偷松了口气。
姜余酲则是陷入了思绪。
钱何求，张缚，但为君。他大学的三个室友。他已经从A大毕业，但姜醒又考进了A大。之前宿舍几个人知道了，都来问候几声，张缚和他住得近，还想顺便送点没用的二手书给姜醒。所以几个人姜醒也都认识。
因为在冥界工作，通讯没通之前，被迫断了联系。现在通讯倒是工作了，不过一时忙，忘了他们几个。可惜也没空聚聚。
好久没有听到他们的名字了，特别是但为君。很多年没见了。
思绪被姜醒扯回，他不禁揉揉自己的脸：“……干嘛捏那么用力啊。”
“因为一看就知道你又想偏了啊！肯定是在想君哥他们吧？唉，所以说一开始干嘛要来这里工作啊，那么远，回来都麻烦。”
他听着妹妹的责怪，只是笑笑。似乎有什么话欲说出口，但最终作罢。
“行了，快到了。回去躺着吧。明天带你去展览馆。”
*
酆都城市规划展览馆。
姜醒此程，很大一部分目的是这里。这是她新课题的一个重要方向，所以她带着全小组的寄望不远万里来到了酆都。
这里也的确没让她失望。
整个馆五层的空间，详细展示了酆都城的建制。在过去冥界还只是传说的时候，酆都城就已经存在了，它的形象也大致符合人们的想象——阴森、恐怖，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然而岁月变迁，连冥界也迎来了赛博变革。按照人界纪年，如今已是赛博77年，酆都城俨然成了两界最具特色的赛博中心城市之一。不只是高楼、灯光和新奇的交通，更重要的是它保留了旧时代保留下来的阎王殿等建筑。因此旧记忆与赛博元素在这座城市共生。
曾经，忘川河是黄泉路与冥府之间的界河。如今的酆都早已扩张至忘川河边了，甚至站在城市高处四顾张望，都看不到城市的尽头。奈何桥也仍然保留，不过现在更多作为旅游景点存在。
过去的酆都，由“酆都大帝”管辖。如今虽然已经没有了所谓“酆都大帝”，但整个城市的管理组织仍在那高台之上的阎王殿内。这里只有月亮，天上的那轮太阳是人造的。鬼魂惧怕阳光，但在这里生活的，实际上都和“鬼魂”相去甚远。
“这设定对吗？怎么佛教和道教的东西都杂糅在一起了。”姜醒看着墙上的解读文字不禁发问。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姜余酲无奈。
任何人都会觉得酆都绝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甚至不敢将它与一般人间城市相比。然而细细端详这座城市的前世今生，蓦然发现，它和任何一座城市都没什么不同。终究是居民创造了一座城，张手合抱围成了城市的年轮。
姜醒拍足了照片，随着人群走过了城市的历史，又俨然从它的旧梦中脱身，进入到一个赛博新世界中。流光溢彩的土地不禁让她惊呼。
“哇，原来五楼是观景台啊！”
意料之内，姜余酲轻笑。如果推荐外地人来酆都，姜余酲是绝对不会错过展览馆五层的。多少次他曾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勾起情绪，忆起家乡的莼菜和鲈鱼，就会来到这广大到空阔的观景台，无边无际的城市映入眼帘时，那种震撼感始终能遏制心里不平的涟漪。
“快快，哥，咱们拍一张！”姜醒调出手机的相机，全息屏在眼前闪动。姜醒把它放在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拍出了满意的照片。
“回去整一整，等我发朋友圈了记得点赞！”姜醒一张张回看所有照片，不忘提醒姜余酲。她的举动，猛地让姜余酲也有了发点什么的冲动。他的社交媒体上私人的东西不多，偶尔拍点风景照，才会有发朋友圈的想法。
显然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候。
他难得把这张合照放上了朋友圈，想了想，还带上了定位。
走出展览馆已是中午，但这里气候宜人，因为连气温都可以被灵质影响。姜醒拉着姜余酲，准备去他推荐的餐厅。
有风吹过，耳边传来轻微的震动。姜余酲调出系统，看向全息屏幕，那上面的信息让他有些愣神：
但为君点赞了您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