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夜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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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张灯结彩、人潮涌动。陆朝暮怕许念恩被挤着，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手护在他腰侧，揽住那一把盈盈细腰。
许念恩左看右瞧，满眼新奇：“这里比咱们同州晚上还热闹。”
陆朝暮看向他身侧的小摊子，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往旁边看：“想吃糖画吗？”
许念恩满眼星辰，乖巧地点头。
陆朝暮从锦囊里掏出三文铜钱：“老伯，来个糖画。”
摊主头发花白，看向许念恩：“小公子想要个什么样的？”
“小猫。”
“好嘞。”摊主动作熟练，糖浆蜿蜒曲折间变成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猫，“您拿好。”
许念恩吃了一口，道：“甜甜的，你尝尝。”
陆朝暮就着他的手咬下一点，甜香在唇齿间化开：“果真甜。”他微微俯身，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但，不如你甜。”
许念恩红着脸瞪他一眼：“大庭广众的，不怕羞。”
“我有你就行，怕什么羞。”陆朝暮与他在人群中十指相扣，湛蓝的眸中只有面前的玉人。
许念恩忍不住笑出了声，回握他的手。
许念恩边走边吃，糖画很快只剩一根木棍。
“好漂亮的兔儿爷。”许念恩到小摊前，拿起一个仔细端详，冲陆朝暮晃了晃，笑道，“这个好看，我要这个。”
陆朝暮付了钱，许念恩抱着肥嘟嘟的兔儿爷，朝他鼓鼓脸颊，与这只泥塑的神态颇为相似。
陆朝暮伸出手轻轻一戳他的脸颊，顿时泄了气，两人都笑起来。
两人边走边看，买些小玩意和糕点零嘴儿，不知不觉间逛到了小吃街。
陆朝暮道：“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
空中飘着食物的香气，勾的许念恩饿了。
许念恩一手提着白亮的月灯，一手拉着他进了一家卖饺子的街边小摊。
摊主是两个中年男人，一个包、一个煮，干起活来麻利迅速。
煮饺子的面容清秀，见来了人立即迎上前去，递过菜牌，擦了两下桌子，道：“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陆朝暮把菜牌给许念恩：“想吃什么？”
许念恩看菜牌，陆朝暮温柔如水地看他。那男人看许念恩穿了一身红，笑着道：“二位是新婚吧。”
陆朝暮与许念恩对视，许念恩脸颊微红，迅速移开目光。
陆朝暮道：“掌柜的好眼力。”
那男人闻言看了一眼背后包饺子的人，目光相遇的瞬间同时露出笑容。
陆朝暮和许念恩立即明白了。
男风在大燕并不稀奇，永平帝的后宫还纳了三位男妃，平民中男男两情相悦的更是数不胜数。
许念恩将菜牌还给掌柜：“两碟羊肉饺子。”
“好嘞，客官稍等。”
陆朝暮看旁边有卖奶皮子的，让他在这等一会儿，他去买一碗。
许念恩无聊，便看掌柜夫夫干活。
包饺子的男人身材较健壮，手指粗大，但包饺子速度极快，捏出的饺子饱满圆润，卖相极佳，像肥嘟嘟的小元宝。煮饺子的男人瘦一些，一身粗布衣衫反倒衬得他清丽无双。二人分工明确，有时交谈几句，说的话朴实无华，充满了烟火气和自然流露出的绵绵爱意。
陆朝暮端着奶皮子回来，放到他面前。饺子正好煮好，端了上来，掌柜笑着说：“客官慢用。”
陆朝暮为他调蘸料，许念恩夹了一个放到他面前的小碟上：“尝尝。”
吃饺子时，许念恩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掌柜的身上瞄，这种生活虽然平淡，但两人恩爱甜蜜、相互扶持，是他此生得不到的奢望。
他和他的陆郎只有一晚上了，明天一早回到宫中，陆朝暮于他来说只能是武定侯，自己只是深宫之中的一个太监。
陆朝暮夹了一个蘸了料的饺子，满心欢喜地喂到他唇边。
许念恩微微张嘴，咬走温热的饺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情郎，鼻尖酸涩不已。
“团圆美满。”陆朝暮说完吉祥话，往他身边靠了靠，握住他的手，温柔专注地看着他，“什么都不要想，今晚你是我的新婚夫人。”
许念恩眼中含泪，点点头。
吃饺子时，路边来往的人说茶楼里有说相声的，做伴去听。
许念恩咽下饺子，兴致勃勃道：“相声？我还没听过相声呢！”
“吃完带你去。”
二人解决完饺子，许念恩把奶皮子吃干净，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摸了摸撑圆的肚子。
陆朝暮拉着他的手，往茶楼去。
——
茶楼里人声鼎沸，跑堂的小二和卖零嘴儿的小贩穿梭在桌椅之间，座上的客人交谈说笑，一派热闹景象。
陆朝暮带他找了个空位，点了壶太平猴魁，又叫来小贩，买了瓜子花生和金花团饼、玉露膏、麻酥糖。
许念恩看见糖眼睛一亮，先塞了一块送进嘴里。陆朝暮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这几天是不是都没吃着糖？”
许念恩点点头。
今儿的相声是双口相声，两人一逗一捧，讲了一段前朝的趣事儿，台下人听得哈哈大笑。
许念恩笑得肚子痛，捂着肚子直叫。陆朝暮的手虚虚扶在他腰侧，怕他笑得太忘我从椅子上掉下去。
——
夜风渐起，月渐西移。
相声散了场，茶楼客人做伴往外走。
陆朝暮牵住他的手，带他回侯府。
出了夜市，街道静得像无声的夜空，只有璀璨的星子点缀其上，弯月如钩，被飘来的乌云遮了腰。
许念恩抱着他的手臂，与他慢悠悠地往家走，远处传来更夫幽远缥缈的梆子声。
他的心很静，仿佛世间的喧嚣与不堪都离他远去。他们没了身份的天堑，只是尘世间相依相偎的一对有情人。
“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许念恩憧憬又惋惜地低声道。
陆朝暮站在他面前，半蹲下，语调轻松：“上来，我背你。”
许念恩趴上去，陆朝暮站起来，掂了掂背上的人，他抱紧他的脖子，咯咯地笑起来。
陆朝暮踩着薄纱般的月光，平稳地迈步：“念恩，我这样背着你像不像背媳妇儿？”
“像。”许念恩蹭了蹭他的耳朵，又使坏地往他耳朵眼里吹气。
湿热的气流涌进耳道，陆朝暮咽了口口水，又掂了掂人：“明珠儿，我的心痒。”
许念恩眨巴眨巴灵动的桃花眼，一本正经问：“心还会痒？”
陆朝暮逗他：“对啊，你给我挠挠吧。”
许念恩的手摸上他的胸口，隔着衣服抓了几下，笑嘻嘻道：“还痒吗？”
“痒呢，回家脱了衣服挠，那样就不痒了。”
许念恩明白了他的意思，窝在他颈后偷着笑，白嫩的手拍了一下他的胸口，娇声娇气道：“不给你挠了。”
秋虫低吟，陆朝暮踩碎此起彼伏的虫鸣，严肃认真道：“念恩，我们这样走一辈子。”
许念恩紧了紧环住他脖子的手，恨不得把自己融进他的血肉里：“有你这句话，我没什么遗憾了。”
陆朝暮声音嘶哑道：“手，要勒死我了。”
许念恩松了劲儿，陆朝暮长长舒了一口气。
——
回到侯府，莫离见许念恩来了，高兴得吩咐下人准备饭食。
陆朝暮抬手制止他：“我们在外面吃了，准备热水。”
热水备好，陆朝暮想和他一起洗，许念恩双手挡着门，不让他进，还说他要是一起洗，自己就不洗了。
陆朝暮眼神恳切地看着他，跟他讲道理：“念恩，我们是夫妻，可以一起洗的。”
“我不。”许念恩硬气地说完，又泪眼盈盈地看着他，“陆郎，别再伤我一次了。”
陆朝暮的心一下子软了。
八岁时那一刀岂止伤了身体，更捅进了他的心里，这么多年无人去拔、也无人触碰，淋漓的鲜血隐藏着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许念恩躲进浴桶里，看着水中扭曲的身体，努力了半天，还是说服不了自己迈出那一步。
他靠着桶沿，闭上眼睛。这具身体太丑陋了，陆郎不会喜欢的，我得给他留下我最漂亮的样子。
陆朝暮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莫离坐他旁边，问：“主子，督公会跟我们回同州吗？”
陆朝暮叹了口气，揪了旁边盆栽的一片叶子，折了几下，叶子折痕处晕成墨绿色，绿色汁液染了他的手。
莫离又问：“这个月咱们给张敏送了那么多好东西，他不会办不成这事儿吧？”
陆朝暮回头看了一眼屋门，道：“这事儿不在张敏，而在念恩。如果他不想跟我走，我就算把全天下的珠宝送给张敏都没用。”
“那督公……”
陆朝暮扔了叶子，搓了搓脸。
莫离恍然大悟，紧接着蹙起眉头：“督公今日穿一身红衣，他是把今天当做你们成亲的日子。”
“那是他一厢情愿，我可没把今天当做成亲的日子。”
莫离笑笑：“那是，您半年前就吩咐裁缝店缝制……”
吱呀一声门开了，打断了莫离未说完的话，他冲二人行了一礼，下去了。
陆朝暮跟着他进屋，匆匆沐浴之后上床抱紧玩蝶几的人。
许念恩将蝶几装进小木匣，放到桌子上。
陆朝暮给他盖好被子，把人搂进怀里。
许念恩往后挪了挪身子：“你的宝贝。”
陆朝暮跟上去：“你才是我的宝贝。”
二人紧紧相拥，谁都没说话。
许久，陆朝暮抓着他的手送到唇边印下一吻。
许念恩摸着他的脸，哑声道：“陆郎，对不起。”
“别跟我说这三个字，”陆朝暮看着他，里面是满是心疼与不舍，“你做这样的选择，是对不起你自己的心啊。”
“我没有办法，我是个太监，我会连累你。”
“我懂。”陆朝暮抱紧他。
许念恩的脑袋埋在他怀里，传出压抑不住的泣声。
陆朝暮低声说：“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注】”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