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蜉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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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墟北岸，浪飞碎玉，水吼清波，沧阳余歌未尽，远处潮汐破风而来，打在滩涂伪装的一龟一蟹上，开出了洁白的花。
“其实我当时也没听太明白，藏锋姐在脱队前简要交付了几句，什么矛盾、逻辑、演绎我都忘了，只大概记下她强调不要慌乱，说有之后些事要发生，但会很快，忍一忍就好，反正用不了多久的，如果害怕，到时候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
真·是·她·能·说·出·来·的·话·啊
“我本打算在接头后和你一起商量的，但后来，后来就……。”失去意识了，他越说对方愈沉默，意识到谢逸平静下的愠怒，燕无求有些语无伦次。
姜隐那一箩筐原理，他本就听了个似是而非，至于“黑潮”与两个世界的关系，再到跟前出现的故障，那也是他趁着谢大哥晕倒和发呆的时候才琢磨出来的。
却不知此刻看似践行着“沉默是金”的人，实则是个天然呆。
藏锋多半是有了预判：灾变对无求产生的影响将是毁灭性的，这才专门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却又为不增加这小子的心理负担，而刻意含糊其词。
他心里腾起一阵难言的愧疚，他虽对灾变的承受力远高于无求，而在天地崩溃的威压下，却仍是无事做——不对，虽事情发展在她预料之中，事态亦并未超出掌控，这小子倒真的一闭，一睁眼就回来了，可刚才受尽煎熬与折磨的分明是他啊？
谢逸决定单方面和她绝交一秒钟……不行，算上背着他额外开的小灶，他还要再加一秒！o('^｀)o
不对劲，既然他当时不明白，后面又忘了，那……
“你现在又怎么想起来了？”
他很快捕捉到那些被遗漏的悖论。
……
“因为刚才她又单独给我发了一遍。”顶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燕无求嚅嗫着回答。
谢逸扯过地图：
【密聊】你悄悄地对[柳沉舟]说：队长，可否抓到？需要我们过来帮忙吗？
……
【密聊】[柳沉舟]悄悄地对你说：我们在巫灵神殿发现了。
【密聊】[柳沉舟]悄悄地对你说：挨训了？已解决。稍安勿躁，听藏锋指挥，标记处等待汇合。
……
【密聊】[柳沉舟]悄悄地对你说：队长交给你了，无求。
【密聊】[姜隐]悄悄地对你说：数据异常，参数调整失败，逻辑矛盾无法自行修复，运行出现失误，演绎链断裂后世界将会产生进一步偏差，系统崩溃期间加强警觉，时刻注意安全，你们两个短腿发现不对劲就跑，先苟住＾０＾~
【密聊】[姜隐]悄悄地对你说：看到吱声！
【密聊】你悄悄地对[姜隐]说：滋滋滋--，＾０＾~吱吱吱吱吱——
他神色复杂，继而问出：“我们一队究竟有几个聊天频道？”(╯'□′)╯︵┻━┻
冷静，谢横云，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
一番天人交战后，他平定下情绪，试着继续理清其中的关联。
她究竟是如何做到？
回忆着脱落的风障谢逸陷入沉思：
若说“黑潮”的出现是姜隐顺意为之的产物，旨在打破原有的虚境建构，那么前不久幻境崩塌所造成世界的堙灭，万象的消失，是否已远超出她的预计？
亦或是同样在其意料之中……
这样的失控，是放任，还是意外？
他更倾向于前者，按离开前她对无求打趣般的嘱咐看，她言语间所展露出的笃定，更像是暗示在其谋划之中？
何况这人最爱嘴上挂着摆烂，却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从蜃风岛到迷踪岭，再到羲和望舒遗迹，甚至是更早之前，总是习惯较着鼓劲儿暗处逞强，像一条拉紧的弦，逼自己，压迫自己，直到不能更紧绷，他总担心有一刻她会像断弓一样毁掉，即便他深知她的韧性。
黑潮的出现不是意外，万象奇迹般的回溯更不是意外，如果说黑潮的毁灭是短暂的休止符，那么眼前世界的回档，就是新篇章的起始音。
她知道黑潮的出现会刮起毁灭的死亡风暴，所以留下了暗示，她获取黑潮之秘的源头却不在绝境沧溟，因无法解释，所以此前不曾当众人提及，与无求匆匆分别前所述更是模糊其词，语焉不详。
她更知道万物寂灭后，时光将片刻回转至大厦倾倒，天地崩裂前。这只能是——
她经历过。
流落荒岛醒来后，他就从未脱离这场荒诞的真实，像一场幻梦，似梦非梦。
比起奇迹，或者说，这更是一场神迹。
一场为引出神迹而安排的“闹剧”。
直觉开始示警，尽管习惯了恣意叛逆，纵是江湖客的底色写满了疏狂不羁，在他内心依旧升起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他们在和一个不可能战胜的巨物对抗。天之下，他渺如蜉蝣。
自敖龙岛一役后，他便深觉命数天定，返程侠客岛途中遭遇的海难更是让他明白，面对自然之力，个人的挣扎不过是蜉蝣撼树。
如今他听见了这棵巨树簌簌颤动的声响，斑驳的风障像是被风吹落的树叶，叶片下两相割裂的景象在日光下扇动闪烁的金光。
只是如果一切都溯回至那时，为何风障依旧出现了异象？“黑潮”之外，又是什么将原本紧密结合两个世界分开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是通天神力，也并非无穷无尽呢？”
他太过入神，不知不觉间早已叨念出声。
燕无求小心翼翼地托出真相，“能量总有用尽的一刻，”他顺着海水流动的方向指去，“你看，流向改变了，其实当初队长在巫灵神殿，有了一个小小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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霰霞腾雾，瑰丽如绮。
祝融山上，双拳难敌四手，加之不久前的那刀暗算，唐禹心脉血流不断，不过十余招，便显出颓势，恰是此时，他背后划过一道冷风，姜隐逸尘突现，步虚近身，猛地朝他扑去。
而面前快刀缠斗，灵活诡谲，左右封住旁的退路，双刀掌法齐管直下，逼他露出一线空档，叫伽飞抓住，快刀见缝插入，淬满日灵的薄刃擦着脖颈，画出一道艳丽的血线。
等到唐禹头顶血条不足百分之二，刀法一滞，暂缓下攻势，最终抵上了他的喉头。
“戏可看够？”
纵已将对手制服于刀俎之下，对面语气却未见有一丝愉悦，他抬眸看去，入眼便是姜隐满面阴沉之色。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听见这些，他很抱歉，话说这是可以免费听的吗？若非碍于姜藏锋耐性告罄，投笔催促，他还能再多听点。
晦暗不明的阴影里，一株阴郁的蘑菇正在无声咆哮：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我现已全数看穿——合着这就是你俩故意仙人跳，来设计蹲我的吧？！
“你来晚了。”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她面色铁青，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竭尽的隐忍克制之下，是即将触爆的怒火。
十分钟！她听他足足鬼扯了十分钟！！
天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
“不急，毕竟好事多磨。”
说到底这还要好好谢谢烦人精，不，——柠檬鲸才是。二人期间的对峙，让他想明白了很多，更注意到一些被忽略的细节……
唐禹做惯了猎人，便忘了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从他刻意制造浓雾，强行将姜藏锋引入编织好的第二层幻境，到大意放松警惕，自以可瓮中捉鳖时，就已然落入了对方特意为他设下的圈套。
唐禹有意拖延她登上山顶进入祝融之眼，却不知姜藏锋恼羞成怒，假借谈和扰乱他的思路，何尝不是在做同样的打算。
他早就隐身设伏在近，却迟迟不肯出手，一是好奇她究竟能故意拖到几时，二则欲借唐禹之口以探出尚未明晰的事件全貌。虽有的人成天异想天开，脑洞大得离谱，在一些不愿告知的事前，某人的口风又一如既往地紧，但观迹两人行径，还是让他逮出不少蛛丝马迹。
只是没想到与她一同商量布好陷阱的自己，竟也被排在某些不曾言说的计划之外。
好，好得很，不愧是她，也只能是她。嘴上挂着信任，说着关心，却最是无情，从不卸下防备，临到关头，向来冷漠，不寄期望于他人，万事总是留与自个儿一分余地。
系统崩溃前拼尽全力挥出的一剑，不惜自我湮灭也要逼出的回档，自坤與深处传来的轰响，地脉的断裂，所谓的天倾，烦人鲸提及的请求，还有……欠他的告别，突如其来的失联，再见后的失忆，绝境中莫名集聚的生魂。
他自会一一查明，揭开谜底，还原事件始末，直至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本打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再坐收渔利，不想有人真是锱铢必较，为了罢工直接甩出包里的判官笔，以示她所剩无几的耐心，他这才“姗姗来迟”，出演这个可有可无的边缘工具人。
当猎手就要有足够的耐性。
自由和真相同样值得追寻，一夕之间她态度的陡然转变，时隔多年再次对绝境战场的主动涉足，隐秘的交易，谎言与欺瞒，就像自始至终都不曾在打斗中出现的海雕一般，同样耐人寻味。
“不，”状况外的唐禹叫嚣着：“你来得正是时候！”叨叨回头是岸，放下助人情节，莫当恶人帮凶，今日你为我主持公道，明日我为你在资本家面前撑起一片天，为了找活路，生怕他看不出那张铺满整脸的“我在挑唆”，他甚至不愿承认这是他的同类，难怪姜藏锋曾戏言，哪怕是数据做的，身体和脑子一样，长久不动，都会生锈。
唐禹你！但凡是少看几本床头的垃圾，智商都不至于这么快就陷落在贫瘠的洼地！！成天的狗血言情，低俗818让你本就不灵光的大脑不堪重负，我看你现在多少沾点……（指指点点.jpg）
要不是他现在情况特殊，没工夫对付你，你就抱着永远空军的鱼竿很你那毕加索来了都得说抽象的写真集永远守着从bug上缝出的绝境战场过去吧你。凭你还敢肖想我家球球！？
恶心的福瑞（furry）控！
他忍不住开口：“到现在还傻傻地认为单凭你那放冷箭偷袭的三脚猫功夫，就能轻易做到和上次把她驱逐出龙门一样，赶她出沧溟绝境吗？可惜，这次没有死脑筋给你放水了。”
毕竟这海岛上最不缺的，就是水，这东西也最是无常，有时她会倾向你，某一天，她也会淹没你。
念及此处，他收起情绪，意味深长地看向刀下的猎物，似有所指地说道：“与其在这里费口舌工夫，不如好好反思，为何有人龙门一战后便懈怠至今，而有人韬光养晦——”
他声色愈发冷冽，话音一顿，至此结束了铺垫，调转矛头，“现今自废一半武学，依旧逼你至此。对吧，蓬莱？”，“你的雕呢？”
放水怎么了？
放冷箭的三脚猫功夫怎么你了？？
他这是凭自己脸被放的水！好心帮递他台阶，他不下，就会欺负老实人是不是？！士可杀，不可辱，他今天就算顶着刀也要说，偏要说，还要大声说：“阴阳人滚出沧溟绝境！”
伽飞作势下砍，却先遭到姜隐的阻拦——
“暂且留着，”她的话里含着意犹未尽的深意，“猫师傅，先他带上山。”
！不知为何，这寥寥数语，却在直觉的原始警示下，让他不禁生出一阵将被敲骨吸髓的寒意。
姜隐听着身后二人你来我往的吵闹声，心事重重地朝山顶赶去，眼前寒山接天，金霄映照着赤红的玄武岩壁，偶有几片火烧般的薄云穿过，掩住高处的耸峻。再临祝融，见孤峰迎日，纵使生机近在咫尺，亦留了几分萧索。
这场不久前的急救重将这方天地进行一次短暂的回调，恰好读档至数据错乱，系统运营崩溃前，是时“黑潮”虽尚未降临，却足够让她在同敌人的周旋中动些手脚，让这片海岛做出一点小小的改变。
她在等。
等罔象飞入风障，行至队长在巫灵神殿留下的标记点，触发机关，重启前人的地下暗渠，开闸引流，等海水自珊瑚内海灌入河道，连通神殿，横贯南部迷踪岭，等地下水蔓延过整个东南部，接通首段人工渠，北指圣坛，届时海水倒灌引发的地质沉降联动沧溟以南，开启虚实交结的力量，改变绝境坐标，触发裂变。
她也在赌。
恶意制造对秘境毁灭性的破坏，逼迫战场急救回档，她在试探小世界在紧急回溯中调配的能量，不足以继续支撑秘境战场应付物质湮灭外的修复工作。万幸现实不仅远低出她的预期，更说明系统，亦或说天道衰微至今，在这场灾变后已无余力继续完成此节点前的补足，即整个沧溟岛的地况不会因此改善，进而至此达成对这点“变化”的保护——
保证纵使经历溯洄，海岛东南部的地质活动依旧存在。
地脉岩层的断裂塌陷只会在回档后，随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直到海岛局部坍塌造成的浅源性震动在地表下迸发出的能量，足以牵动中部这头休憩的巨兽。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蜉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