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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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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无比顺滑地划过皮肤,像是在切一块凝固的香膏。周边安静到只剩下水流缓缓流动的声音,朱蒂重新拿了器械回来后便一言不发,好似已经不在这个房间了似的。
利比安的这具尸体摸着与正常的尸体完全不同,连接之处似是长了许多花;而作为养料的那一块,摸着极为粘稠,他只能按照先前书上看到的,将那块粘稠的部分先切割完毕。
卡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扇门无法从内部打开。”
“嗯。”边堰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让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个房间的事情;被捂住双眼的他根本无法知晓另一个房间的现状,可是这难闻的海水明显就是邓肯那个房间涌出来的。
而且,他看向身旁的卡萝。
另一个房间的卡萝并没有找他求救抑或是发出任何动静。
在这个房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轻轻拉动手上的丝线,食指轻轻指向另一面。
相贴的手一顿,很快,他就听见身后之人在说:“我看不见,我只能看见你应该看见的地方。”
衣料的摩擦声响起,胸前毛茸茸的脑袋挠得他的皮肤有些刺痒。杜兰德尔透过模糊的画面看到自己那双空洞的血瞳,他的视角很奇怪,触感与视觉无比分裂,他像是在借用边堰的眼睛来看这个房间。
“我能看见我自己。”那张自己的脸,在说话。
边堰的瞳孔微微紧缩,这就说明,另一个房间的任何情况都是未知的;这种完全无法掌控的情况,让他有点烦躁。
房间内的海腥味越来越浓重了,甚至盖过了尸体上的血腥味;他现在完全只能靠声音来判断周边的情况。
不断有被切割掉的湿润花朵掉落在脚边,堆成一片花海,玫瑰的炽烈香气混合着海腥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恶心气味。
“当啷。”
卡萝:“伊莎贝卡,你怎么了?”
手术刀跌落在地发出声响,卡萝急切地跑过来想要扶住对方。
铺天盖地的晕眩感袭来,边堰勉强靠着杜兰德尔站稳身子,他朝卡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事。
胸口微微发闷,连呼吸之间都带着一些黏滞的湿意;也不知是海腥味过于浓烈,还是玫瑰的花香渐渐变淡,现在的海腥味又一次盖过了花香。
“继续手术。”
朱蒂冰冷的声音继续响起。
手里被强硬地塞进手术刀,他又被推着继续切割那些诡异的花;与其说他现在是医者,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位园丁,在不断重复地切割那些多余的花枝。
【为什么一定要做这场手术呢?】
对,为什么呢?边堰手上的动作一滞,他似乎陷入了一种理所当然的误区;上一个房间的通关方式是做出一道餐食,所以他顺其所然的觉得这个房间的通关方式是做好这一场手术。
“请快点进行手术。”朱蒂的声音明显带上了不耐烦,不断的催促着。
边堰将手术刀轻置床边,不再动作,反而是转身向着朱蒂发问,“利比安真得死了吗?”
“你在说什么呀,伊莎贝卡?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卡萝的回答声更快响起,但是边堰并没有回应她,只是用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看着朱蒂的方向,等待对方的回答。
朱蒂:“没有。”
边堰:“我们这场手术是为了复活利比安吗?”
朱蒂:“是的。”
自相矛盾的回答,边堰轻轻捻起床上的被角,朱蒂就是那个说话真假混杂的人;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将手轻轻指向自己。
边堰:“我,是男的吗?”
朱蒂:“是的。”
“怎么会?”卡萝惊讶的声音响起,她看着面前和自己一起同吃同睡过的好友,发出了灵魂的质问,“你是男的?”
“呃……”忘记自己现在性别不明了,“不是,她撒谎的。”他连忙将这一段草草带过。
不过这一出倒是给了他一个提醒,话语的真假是相对的;就像刚刚那句回答,在他自己的视角,他会觉得这是句真话,但是在卡萝的视角,那就是在撒谎。
“我们一定要做这场手术吗?”
“别再乱问了,快做手术。”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是的。”
“我们一定要做这场手术吗?”
“别再乱问了,快做手术。”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不是的。”
……
边堰不断重复问了许多问题,获得的答案都是混乱的;只有那最重要的问题的答案永远是唯一的,没有说是或者不是,只是不断催促他们继续做手术。
“做这场手术的,其实不是我们。”脚边的海水已经蔓延到了小腿肚,“对吗?”
他将尸体上的玫瑰轻轻摘下,凑到鼻尖轻闻,晕眩感再度上升,眼前出现无数诡异的色块,他们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一个又一个的玩偶。
一直宛如机械一样的朱蒂的眼神里终于有了色彩,她看着面前的二人,突然微微一笑。
“向您问安,伊莱殿下。”
回答的真假是相对的,那么提问的真假也是。在朱蒂的视角,这句话一定是有歧义的,所以她才会回答不出来。
可是这句话本身看起来并没有任何问题,那就是话里的某部分是有歧义的。
这句话里最重要的词便是,【我们】和【做手术】,做手术这个词在这里是没有歧义的,那唯一有问题的就是我们。
所以最后的回答也很明了了,在这里做手术的并不是边堰与卡萝二人,而是伊莱。
那么,手术台上的人真的是利比安吗?
脑内的神经开始刺痛,眼前的一切都无比的迷幻,这里与利比安的回忆里一样,只有在污染值高的时候才能看到一些“真实”的东西。
他在一片虚幻之中寻找手术台。
冰冷的金属床架变成了一张铺满毛绒地毯的床,床上摆着两个支离破碎的玩偶,纯白色的棉絮从他们破开的口子里冒出,而这两个玩偶的脸明显就是他和卡萝的样子。
不是他们在给利比安做手术,而是“伊莱”在给他和卡萝做手术。
朱蒂的身后,小小的身体探出,黑发蓝瞳的小伊莱脸上咧开了大大的笑容,脸上的单边酒窝微微下陷,更是添了几分可爱。
只是,嘴里的话语与他这幅天真烂漫的脸庞完全不同
“你们,都是我的玩具。”
而朱蒂也只是宠溺地看着她的小殿下,将手里的手术刀递给对方,“准备工作还没完全做好,殿下要小心一些。”
“咔哒。”
锁链的卡扣扭紧,卡萝与边堰被束带牢牢捆绑,成为手术台上的玩偶,只是边堰似乎要更惨一些。
身后紧贴着的温热躯体传来微微的起伏,银色的发丝蹭着皮肤,难免有些刺痒,二人挤在这不大的手术床,几乎没有任何动弹的空间。
“呵。”
边堰扯了扯嘴角,他已经习惯了,不管是宴会,还是这个手术室,他们仿佛都将杜兰德尔和边堰当做了一体。
“殿下?就算不这样,我也会和你一起玩呀?”身旁的卡萝声音放得极为柔缓,循循善诱地引导着伊莱,"如果我成为了玩偶,就没有人可以给你讲睡前故事了呀。"
伊莱像是听进去了一样,停住了走向手术台的脚步,他低垂着眼,看着地上的微微凸出的花纹,似乎在沉思着这两句话,又像只是在发呆一样。
一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荆棘玫瑰斜斜坠下,软乎乎地摔落在花纹的正中间;藏在花瓣里的香气随着空气不断上浮,充斥在整个房间。
那张粉雕玉琢的脸又抬了起来,肉乎乎的脸上是一脸严肃:“可是,只有把你们做成玩偶,你们才会永远不离开我呀?”
“就算不这样,我也会永远陪着你的。”卡萝的声调变得稍高了一些。
边堰看着眼中一片泥泞,宛如打翻的颜料一样的卡萝,突然开口,只是那话像是对着伊莱说的:“对啊,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骗子!”
伊莱的声调拔高,白嫩的脸上全是怒气带来的红。
“那个家伙说过!没有永远的东西,你们都在骗我!我讨厌你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手术刀狠狠投掷到手术床之上,金属制成的床被他狠狠砸出一个凹坑;而身边的朱蒂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新的手术刀,递到伊莱的手上。
他这次不再犹豫,从身上的包裹之中掏出一个细口宽瓶的玻璃瓶,里面是混杂着些许固状物的粘稠液体,那些固状物表面覆着吸盘或是鳞片。
很像是边堰之前在伊莱的房内看到的那些生物。
“啵。”
木塞被拔开,那粘稠液体被肆意泼洒在边堰的身上,带着腐臭的海腥味狠狠撞进他的鼻尖;他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开始生理性呕吐。
手术刀被伊莱轻捏在手中,置于他的皮肤之上,那粘稠的液体像是渗透进边堰的皮肤之内,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锋利的刀刃里他的皮肤越来越近,几乎要切开那一块的皮肤,露出里面混杂着粘稠液体的骨肉。
“伊莱。”
边堰声音响起,他的声音带着干呕之后的虚弱,但是也冷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你学会,使用符了吗?”
手上的动作微微停滞,伊莱原本咧开的嘴角瞬间绷紧,他没有回答边堰,也没有继续手里的动作。
时间像是被定格了一般,直到那把停滞的手术刀按照原有的轨迹开始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