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雷霆的生日礼物+自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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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的上台非但没有制止众人的争吵反而加重了现场浓重的氛围。她像举着镰刀的死神，甚至比死神要狠，她说出名字就能精准收割性命。
明知是死偏向死行之，终究是少数派的选择，绝大多数人都是凡人，而凡人不过一根有思想的芦苇，脆弱的茎禁不起这般折腾。
火焰却不在会议室内，即使是龙组全体会议，她作为下一任的掌权人也有资格不出席，雷霆曾经也有这样的权利，因此她现在要担起这样的义务。
这是无可厚非而又无可奈何的，雷霆笑了笑，就随她去了。
龙组历来有这样的文化，命最重要。培养一个龙组组员不亚于培养了一只人形野兽。野兽们的任务总是九死一生，倒显得文化成了奢望。甚至于对野兽们，反抗加入昆仑山探索是他们此生反抗过的第一个任务。
在上层眼里，他们就像从家养马驹变成了灵山旁的妖怪，即使是努力培养的猴王雷霆也压制不住成精的野马。马驹们突然学会了说人话，上层顿悟了，这是看管马驹的弼马温的功劳啊！
雷霆不置可否的被放弃了。
雷霆站在讲台上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时间流逝，台下龙组组员像逛菜市场一样吵闹，让她想起童年里珠颈斑鸠的叫声。
二十六年前，在黑龙江北部的一处小村落她烙印下了人生的第一笔。那是个夏天的夜晚，诊所旁树上的珠颈斑鸠就那么叫着，或许还有杜鹃，总之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吓到了雷霆，她撇嘴，粉嫩的肺部头一次呼吸进了氧气。
她像拜伦，像帕斯卡，像所有年少成名的少年天才一样聪明，甚至在她的小镇她比他们更出名。同样的她也同其他同龄少年一样，在夜里偷偷为死亡流过红泪。
雷霆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笑。黑龙江的冬季漫长，冷风慷慨的往屋子里灌，田野上，小路边，学校旁处处堆积起小山高的雪堆，雷霆喜欢躺在雪地里，她总是会被风吹感冒，但她乐此不疲。直到她妈带她去看医生，医生说：“是肺结核，不是很严重，打几天吊水吃些药就好了。”
她妈说：“闺女，你肺上长了一堆点点，你再不好好待家里，就得死知道不？”
雷霆天塌了。
她小小的手捂住她的肺，那天晚上她蜷缩在被窝，眼泪打湿了半边枕头，她想她妈她爸她奶她爷，她老师，学校里的同桌，她第一次意识到她不想死。
她拼命抓紧枕巾，就好像这样就能抓住她岌岌可危的命一样。
可人的生命像小草一样，坚韧而又脆弱。她学过那篇课文，即使是钻石都切割不断的头骨小草顽强的生命力能将其撑裂开。然而事实是人轻轻一拔，小草就连根而起，然后去死。
然后，去死。
雷霆深吸一口气，她又想起夏天鸟的叫声，还有蝉鸣。她后头看向墙壁上的组徽，第二次意识到她不想死，但她没有那么好运，她得了“肺结核”，病得很重……很重……
她无可奈何的在心里喟叹，认命般说：“昆仑山地处我国青海省，此次探索需要两名技术人员，技术部自行讨论人选，会议结束汇报给我。四名特战队员，三名后勤保障人员，若干补给线，其余人均坚守各自部门岗位，驻守基地，听从火焰指挥。”
龙组特战部门人员来源混杂，他们或擅长双截棍，或擅长泰拳，或是散打冠军，亦或者军演兵王。他们是龙组中最贴近社会的一组，却也是最难分配的一组。
就好比美杜莎，擅长蛇拳，有以一敌五的战绩，问题在于雷霆半个月前刚参加了她的婚礼，人夫妻俩蜜月还没结束就叫她吆喝回来参加送死大会不说，她还要让人家跟着送死，雷霆觉得她没有这么变态。
难道要选孑然一身的组员吗？雷霆牙齿抵着上颚，说到底，这种完全送死的任务她只能决定她自己的生命。
她想活，所以她痛苦。她想所有人活，所以她受了所有人的痛苦。
雷霆拿起话筒，“人选各组自行安排，无论如何，我会尽全力护住你们每一个人。”她揉了揉乱跳的太阳穴，离开会议室，留给众人讨论的空间。
她坐在组长办公室的椅子上，有些儿惆怅地说：“老伙计，没几次你就看不见我了。”雷霆终于翻开了书柜里的书，这是本赵晓宇送她的书，赵晓宇说：“有作者的亲笔签名才够飒。”就唰唰两下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她还说：“你记得看，看完你就会发现我比你聪明得多。预祝你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雷霆将书放到了组长办公室的书架上，这儿是世界上离她最近的地方，却没翻开过一次，她大学没读完就接任了龙组，从那以后她压根没时间看书。
“《赵晓宇流形》？”雷霆困惑地又看了一次书名，“她什么时候改学数学了？”
雷霆继续往下看，里面的字居然是赵晓宇自己写的，“2000年5月24日，M国克莱数学研究所的科学顾问委员会把NS方程列为七个“千禧难题”（又称世界七大数学难题）之一，NS方程，全称纳维叶-斯托克斯（Navier-Stokes）方程，是描述粘性不可压缩流体动量守恒的运动方程。”
“当我们在求解纳维叶-斯托克斯方程时，如果发现系统中的某个粒子在有限时间内达到无限速度，那么这个解就被认为是发散的。这种情况下，方程不再适用，因为无限速度的运动在现实中是不可能的。数学家们需要证明在某些条件下，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即流体中任何粒子的最大运动速度都被限制在一个有限的数值之下。”
“前不久有数学家通过发明流形进一步叩响NS方程的大门。”
第一页戛然而止，雷霆心中困惑，这和赵晓宇有什么关系，这流形显然不是她发明的。
紧接着是两人的合照，尺寸不一，最初的大头贴底边都有些儿泛黄。赵晓宇继续写道：“这数学家是个性情中人，托你的福，他听了我们的故事愿意在论文致谢里感谢咱两。”
随后是一张剪裁完好的论文致谢，数学家写道：“对赵晓宇而言，***是她的发散问题，亦是她的某某某流形。”赵晓宇将流形前的名字涂掉，备注到“数学家同意我涂掉他的名字，他说愿意借我一天流形命名权，敬我们美好的友情。”
“总有一天我会有自己的成果，到时候我要给它起名宇雷。”
雷霆眼眶有些儿湿润，她合上《赵晓宇流形》，一张纸条从中掉落出来，纸条边缘毛糙，雷霆几乎能想象到赵晓宇急切又激昂的手法。
她捡起纸条，“真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接邱林冉的话，她不用去探索，你以为你也不用去了？”她的字写的很大，又很用力，小小的纸条不堪重负，第一面让她的问号都没地方施展拳脚。
雷霆将纸条翻面，赵晓宇一改常态风风火火的样子，字写的小而密，活像胡适一样，短小精悍。“你打听了你的处境，你带头跟上层对着干还想不想活了，你真的疯了！我隐隐觉得这次探索是你除掉叛徒的好机会，需要帮忙吗？”
而后她自问自答似的画了个叉号写道：“你不让我去，我也有办法让你去不成，你想都别想一个人去死。”
雷霆莫名觉得她和赵晓宇像moba游戏里胡乱作死的射手和疯狂救场的打野，而她是那个射手。雷霆沉默了，她给赵晓宇打电话她不接就给她爸妈打，雷霆的脸完全僵住，唇绷得很紧，牵动着面颊肌肉勾勒出两道阴影。
雷霆一方面为她所感动，一方面又有些儿恼火，这时电话接通了。
雷霆好说歹说才隐瞒大部分真相又完整的讲述故事夸大其词最后的结果力求稳住赵晓宇爸妈让他们去把她看牢。她真是小瞧她了，还有偷翻她办公室的本事。
雷霆眼睛半阖，她不会天真的以为凭赵晓宇一个人就能在基地大本营大大咧咧的闯进组长办公室。
家里这是进贼了。
雷霆让副手叫来火焰，顺手撤走办公室里的凳子。火焰很快就走了进来，雷霆没有给她发口香糖，而是让她站着，火焰是个皮猴，哪里能接受这罚，三两下就全招了。
她先是指认都是赵晓宇威胁她干的，被雷霆拍桌呵斥吓到后又忙不迭得交代她在其中的主观能动性。火焰泪眼汪汪，辩解道：“我们这是为你好。”
雷霆递给她一块口香糖，“我心意已决，别给我续命了。等我拉着龙组的刺头全死了，就能给你留下一个正常的被上层信任的龙组。”
“这是我和上层之间的交易，我是龙组组长是一号队员，也是龙组最大的刺头，我必须得死。”
雷霆听到烧水壶水开的提示音，是她设置的鸟叫声。她想起九岁的晚上，她躲在被子里，想象着肺部长满白点的模样。
她恐惧极了，就连身体都开始疼起来，她嚎啕大哭，拼命抓紧枕巾，好像这样就抓住生命一样。
她已经好久没有回到地上了，她忘记了星星的样子，只记得第二天早上太阳还没亮她就拉着她妈上医院，她想活，她得活，为此她愿意付出。
火焰不明白，赵晓宇也不明白，在和平年代，龙组就相当于锦衣卫，作为锦衣卫的头她知道的太多。即使她放弃了出国，放弃了看见太阳，但她还是碍了某些大人物的路。
她当然想活，可她更想更多人活，为此她只有死。异象发生时，没有人比她更兴奋，她由衷的为龙组的未来感到高兴，这意味着短期内龙组将不会面临拆解清算，即使是做敢死队也是有尊严的死，而不是死在角落，死在黑暗处，死在没人知道的深渊鲁。
而龙组会迎来新的组长，火焰会像星星之火一样温暖整个龙组。
是以她死得其所，罪有应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雷霆的生日礼物+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