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冷水鱼 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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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最后一个春天，父亲带她去上正统着付课，学习如何端正地穿好和服，以及如何端正穿了和服后的举止行为。课程结束的后一天刚巧是诱的十六岁生日，那是一个圆月正好的凉爽秋夜，卡卡西一口气买下好几套着物，一套姜黄底彩卷叶纹振袖配珍珠白丝绸腰带，一套黑底金丝竹叶小纹和粉底白樱浴衣，还有两双额外赠送的木屐。衣服和鞋子都被包装得极其铺张浪费，简直到了对材料都无所谓的地步，紧紧地系好绑好，打包成一个大盒子，就放在她的卧房门口，一起床就能看到。她对自己的生日礼物相当满意，因为她不仅已成为一个淑女，更拥有了昂贵而精致的外在。这都是些一眼就能看出材料非凡的布料，所以在美丽的打光下更显得格外诱人。
诱懊恼地发现自己无法准确地将长发夹入卷发棒中。“花火姐。”
同样一身浴衣装束的日向花火从外间走来，将那只白色茶杯随意搁到了桌上：“我就来。”
又一阵水声和交谈的低语，她恭敬地背身拉好房门，走到诱的面前。“你想怎么设计？”
她捋出被夹在脖子后的头发，描述了一下自己想要的侧边卷发，又拿出从母亲妆匣中偷拿的耳环，一颗滚圆的白，下面坠着微微反光的淡蓝色宝石，对着粉颈低垂，不显出从前戴在梅见身上的默默如诉、悲哀静美，反而是少女的跳脱和无畏。
花火一吓：“这可以吗？”
她笑嘻嘻地说：“当然可以了。”
又过了一会儿，房间里静默无声，只有热铁与死蛋白相碰，不断触出“嘶嘶”的低声。
“刚刚那是谁？”
“卡卡西大人而已。”
“好了吗？”
“另外半边还没有好。”
“哦！”
诱伸手绕着那些卷出弧度后喷了定型水的棕发，手指尖全是陌生的坚硬。她贪图新鲜时髦，母亲平日里永远是无聊的黑发素服，干巴巴硬邦邦，早就忍耐不住，同朋友一起染了头发。她见日向花火一头墨黑亮滑的头发规整束好在脑后，又总敛着眼仁，不从正面看人的样子，心里动了动，想起熟悉的一副景象，却说不出话来。苦思几秒，脑子里突然“当”地一声，诱恍然地明了，说：“花火姐，我昨天见到宇智波佐助了。”
自从两年前的初遇，这个人就越来越亲近她的生活，只是一直不来打招呼，只顾着陪母亲一起玩耍。
日向花火缓慢地呼吸，缓慢地说道：“哦……”
“就这样吗？”诱不知道自己其实很失望。
一手举着卷发棒，一手提起头发的日向花火眉目间神色淡淡：“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他带着一个箱子，不知道去拜访谁，绿色的包装，上面写着‘お茶’，可是我怀疑——”
日向花火配合地凑近。
“我怀疑，那里面的东西不是、而是——”
“啊呀！”
离得太近，对距离不敏感，铁棒高温，竟烫到了诱娇嫩的皮肤。她尖声惊叫起来，不住地吸气喊疼，等日向花火手忙脚乱地拿回纱布与酒精，又已经用医疗忍术给自己治好了。好像无事发生，可是疼痛的感觉倒历历在目。
花火呆呆地站着，笑说：“诱，还要不要紧？”
少女面目阴沉地扯开卷发：“算了，算了，我等会就出门去。父亲走了？”
“是的，卡卡西大人说自己晚上并不回来。”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诱摆了摆手，并不怎么在意花火的脸色，只是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身上的五色密林相继展开，成了一片梦中的山林野外，不知道谁在何时何地见过，才画出这一幅虚幻而适合神游的美景。
诱只盘头，把狼狈的卷发藏在鼓鼓囊囊的发包里，两只耳朵下一共四颗星星，耳洞处有碎钻，温润的珍珠下是海蓝宝石。会瞧见母亲的珍藏，是因为宇智波佐助的缘故。雪白的妆台，竟是木头台面，上面的木盒子开着洞窟一样诱人的大洞，几乎一点也没有遮蔽，一只抽屉，九个分格，少见的钻饰宝石，成套的黄金手环、项链，随随便便地填在空隙里，满满当当，她看得眼红心热，差点呼吸不上来，却突然听到隔壁有人在说话。诱以为这里没有人——却有人；她屏息凝神地细细想去——却想不出说话的到底是谁。
“你……你到底有哪里在痛？”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哪里都痛。”
“这样呢……”一声闷哼撞到墙上，“你以为我不敢？”
“呵。你还能做什么呢？除非给卡卡西找个女人。”
“……记不记得我拿……去换……？”
“我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多，只为了……？”
听了一会儿，脸上就开始发烧。这到底是谁？！摇晃的夏日热气和阳光里，有一张让人如坠冰窟的脸缥缈地浮现出来，比母亲还要漂亮的眼睛和脸：宇智波佐助。
佐助说：“那时候年轻，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
梅见说：“贪得无厌的小鬼。”
她抓起一个丝绒盒子就往外跑，咚咚咚的脚步声响彻幽深安静的走廊，进入了父亲最常在的书房。四面墙，就是四个大柜子，全都装满了图册书籍，可是没有一本能看懂。诱趴在书桌下，尽力将自己在地毯上蜷缩成一团，四肢软麻无力，却奇异地感到安心。这里好像离开世界很远，小时候经常同卡卡西捉迷藏，就是躲在这里，直到最后一秒都找不到，走廊另一头传来父亲懊恼的“啊——”一声后，就可以叉着腰，得意地开门出去。既然是她赢了，卡卡西就兑现承诺，带诱去吃寻常父母禁止换牙期小孩品尝的甘栗甘糖水。吃得天色暗下去，夕阳如织物地在父女二人身上飘散开，父亲往往穿一身鼠灰色的浴衣，她忘了自己穿的是什么，总之边吃边走回院子，脚步再慢也有到达的时刻，母亲有时睡得很早，如果还醒着，就必须要礼数周全地打招呼，然后再去吃炒面。
回想起来，炒面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可是一直没找到说“不喜欢”的时机。
诱感到濡湿的头发枕在脖子下面，有点痒痒的，却无力去拨开，也不再动弹了。
她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冷水鱼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