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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4 ...

  •   朝阳从绵密云层间破开,在窗台淌下满地金辉。

      时既迟是被胸口破皮的疼痛刺醒的,眼皮被还没适应的强烈光线照得睁不开,但大脑里残存的睡意因痛觉而一扫而空。

      他抬手挡在眼前,慢慢适应环境亮度,翻身下床时,忽然意识到,搂着他睡了一晚的人不见了。

      在寝室里逛了一圈,那个熟悉的身影都没有出现,唯有留在他身上的晚香玉味道,张扬地宣告着对方昨夜的行径。

      他拒绝了时礼,但拒绝得不彻底,只是拖延了他们融为一体的时间。按照他对时礼的了解,今晚一定就会向他索债。

      毕竟,只隔一天也能叫“下次”。

      时既迟松口的时候,一方面是被吻得七荤八素,再被自己的信息素蛊惑,竟然就这么沉沦下去。

      另一方面,他想起了药剂师的话。

      “如果是被标记的一方,伴侣的信息素对您的好转也许会有帮助。”

      他想要时礼的信息素,但时礼跟郁淞一样,给他信息素,就要和别的一起塞给他。

      所以他昨天拒绝了做到最后一步,却被时礼要求着用另一种方式……

      光脑上显示的时间才六点半,时礼这么早就走了?

      时既迟取出军服,将脑袋从衣领钻出,再把两手穿过袖口,扯着下摆理平整,同时朝镜面里一望,检查衣料没有包裹住的皮肤上是否留下痕迹。

      脖颈间的吻痕在靠近锁骨的位置,并没有从束紧的领口露出,时既迟松了口气。

      顺滑的面料摩挲过破开的皮肤,酥酥麻麻的感觉触电般蔓延全身。他没忍住揉了揉,手刚抬起,触上衣料,便听大门“滴——”一声,从外向内推开。

      浓稠的粥的香气飘散进来,片刻,时礼跨步而入,将走廊呼呼作响的风关在门外。

      时既迟的这个动作不太雅观,下意识收手,他的举动却早已被人收入眼中。垂在身侧的指尖轻抽,迎着对方浓烈的目光,伸手接过了盛满热粥的碗。

      身后的视线有如实质,令时既迟如芒在背。他知道,时礼眼底闪动着的炽热火光,落点在他领口下鼓起的硕大胸肌上。

      罪魁祸首非但不道歉认错,反而像是艺术家在欣赏自己亲身雕琢的人身像,掩饰不住地暴露出自己狂热的喜好。

      但表面上依旧保持着风轻云淡的态度,从时既迟的椅背后擦过。粗壮的手臂牵起衣角,黄棕色的脊背袒露在时既迟眼前,经过训练的线条爆发出毫不收敛的张力。

      仿佛在提醒时既迟什么。

      他别开眼,干净的手指捏着瓷勺柄,专注地喝掉鸡丝粥。再抬眼时,时礼扶着他身后的椅背,长臂从颈间穿过,将阻隔喷雾送到时既迟面前。

      时礼从背后半搂住他,湿热的气息夹杂着晚香玉的味道喷洒在头顶,让时既迟不由自主地战栗,僵硬着拉开距离。

      后颈被冰凉的小水珠覆盖,逐渐凝结成膜,他泄露出去的信息素被掩在包裹之下。缭绕的雾气弥散开来,将空气里残存的信息素味道减淡。

      原以为时礼会像昨天那样先行离开,他却倚在门框上,双臂环抱,头微偏过来,在浅金的阳光下,勾勒出英挺的线条,漫不经心地从眼尾投来一瞥。

      躲不掉了。

      时既迟只好佯装毫不在意地从时礼身侧擦肩而过。

      走廊上其余寝室的教授们陆续走出,头凑着头谈论科研问题,低语声随飞扬在光线下的尘埃填满过道。路上撞见同事,都停下脚步互相问好,时既迟则颔首回应。

      时礼三两步追上来,跟他并肩。两人一路无话,紧绷的神色让过往行人都不敢打闹,以免兄弟两个想起矛盾,当众发生冲突。

      胸口的布料随行走的步伐被风拂动,凉丝丝的软意磨过伤口,像是石子投入湖泊,身心泛起阵阵波涛,直窜上头顶。

      濡湿的眼底攀上绯色,他每走两步,就要略停下来缓一缓。

      军人的身姿不容弯曲,他背影挺拔,行走如松,却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把领口朝前提起,让柔软布料从他的皮肤上撤离,得到片刻喘息。

      走走停停,走到训练场的时候,离八点整只差几分钟。学生吃了前一天早课的教训,已经列好整齐的方块队在机甲坪等他。

      见时既迟面色不虞,欧阳舟迎上来扶住他的双臂,关切道:“时教授身体不舒服吗?脸色好红。”

      温凉的双臂被粗糙燥热的双手握住,时既迟不喜触碰,不露声色地推开对方的手:“没事。”红眼潋滟地望向时礼,心尖爬升起麻麻的痒意,感觉更难受了。

      时礼烟灰色的眼眸此刻才悠悠转了过来,眸光下垂,掩住下睑盛满的幽微笑意,再逐渐上移,探入他莹润泛红的眼眸。

      他被烫得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转身,同学生说声“上课”后,弯腰坐进了机甲驾驶室里。胸口的汗珠淌入布料,时既迟扯起领口扇了扇,这个动作不算突兀,大家都很热。

      他没有系安全带,前倾着身子,那片布料便碰不上他的伤口。

      他其实已经……起来了,幸好军服的衣摆偏长,除了时礼,暂时没有别人发现他的异样。

      嗓音干涩中透露着轻颤的尾音,通过机甲内部的互联设备传入学生耳中,众人先是一惊,面面相觑时,教授轻咳两声,嗓音便恢复常态,只是仍带着些许低哑。

      思绪飘远的学生们半路回头,联想到欧阳教授的关心,他们一致认为——
      时教授果然是着凉了!带着病给他们讲课,感动!

      于是同学们不约而同地认真起来,硬生生学出教科书般的操作,尽量不让时既迟把一个动作要领强调第二遍。

      强忍着难受教学生训练,一节大课结束后,他从驾驶舱出来透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时礼拽着手拉进北角的卫生间。

      卫生间装有空气净化系统,没有刺鼻的气味。洗手台上的镜子里,映出两人拉扯的身影,时礼手臂垫在台面边缘,让时既迟向后跌撞的腰不碰上棱角,另一只手扣住后脑,在亮堂的门口吻了上去。

      训练场穿过的风漫了进来,被时礼结结实实的后背挡住,只余几缕裹挟着热浪的气流扫过鬓角。

      绿叶掩映下,路人的身影从罅隙间缓缓掠过,鞋底摩擦路面沙石的声音,在黏腻的水声和喘息间,显得渺远,却近得让人心惊。

      “哥……”听见隔间里响起的冲水声,时既迟推开对方,在几乎紧贴的距离里侧头,时礼炙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耳畔,“有人。”

      时礼深沉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隔间门打开,脚步越来越近——

      在拐角处现出一片衣角之时,紧搂着腰的手臂终于松开,他随即被握住手腕,随时礼的脚步,进了最里面一个隔间。

      时礼把他抵在隔板上,正要吻下来,却见时既迟下意识瑟缩。

      “躲我?”他挑起时既迟的下巴,拇指抵在唇下,眉眼压着薄薄的苦涩。

      时既迟摇头:“没有。”在门口亲得他缺氧,脸上漫起血色,水光潋滟的眸子看起来委屈巴巴。

      时礼放过了他。从兜里掏出一盒创口贴,不由分说撩起他的衣摆,撕开包装,贴在破皮的伤口处。

      “疼不疼?”指尖在边缘停留片刻,抑制住想往旁边触碰的冲动,蹙眉心疼道。他提出换种方式的时候,没想到时既迟的皮肤这么不扛造,胸腹的肌群像云层一样绵软,紧绷之后却变得坚硬。

      “不疼。”时既迟答,蹭破一点皮而已,跟战场上的激光枪比起,连被蚂蚁咬都算不上。只是被衣料擦过,会让他想起先前被郁淞舔舐的触感。

      他拉下衣角准备离开,却见时礼目光下垂,察觉到了他上课时藏住的异样。

      “哥……”他握住时礼伸出的手臂,眸底泛起的涟漪却让他的拒绝显得苍白无力。

      时礼揉了揉他的头发,俯身吻在他的耳垂,不容拒绝地拨开他阻止的手:“别怕。”

      时既迟仰着头,脊背渗出一层冷汗,被隔板硌得生疼。卫生间里来来去去的人,他捂住嘴,把声音咽在喉间。

      ……

      额头布满的汗珠被时礼用纸巾一点点吸干,扔进后面的纸篓里。随后掐着腋窝把瘫软在地的时既迟抱起来,冰凉的阻隔喷雾洒在后颈上,弥漫在空间里的信息素渐渐消散。

      失焦的双眸在被抱到室外的时候恢复清明,时既迟从对方怀里退出,飘忽的脚步像是踩在云层。

      沁凉的水流到指尖,他捧起来洗了把脸,清透的水珠汇集在下巴尖,才慢慢恢复力气。

      他甩甩水珠,转身见到时礼的裤脚上,残留着浓稠的湿痕。

      顺着时既迟的视线望去,时礼无所谓地耸肩:“我今天的课上完了,不会有人看见。”

      时既迟还有另一个班的课,他被时礼送回机甲坪,离上课铃响已经过去十来分钟。

      换成别人,可以算是重大教学事故。但迟到的是时既迟,前联邦上将的光环摆在眼前,同学们只会觉得另有原因。

      他们看见小时教授被大时教授“胁迫”着走,临分别前,大时教授还撞了一下小时教授的肩,笑得瘆人地在小时教授耳边说了句什么,小时教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我靠,时礼教授是对我们教授放狠话了吧?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学生议论纷纷。

      望着时礼扬长而去的背影,时既迟心跳突突作响。只有当事人知道,那不是放狠话,而是:

      “今晚别想跑。”

      至于撞肩膀……实则是臀瓣上被他轻轻打了一巴掌。

      *

      训练结束正值烈阳当空,时既迟没有回寝,而是去饭堂吃过午饭,进了室内的机甲舱,在模拟作战系统里杀了一下午。

      像是种逃避,他不知道卸下兄弟这层关系以后,他和时礼该如何相处。

      模拟机甲的显示屏上,是他回弥顿星前的那场战役。帝国的长发指挥官把他逼到行星带,他却没有诱敌深入,而是直接输出,一刻不停地用炮火轰击敌机。

      碎裂的战舰残骸从他的机身旁掠过,他知道这是场必输的战局,所以无所忌惮地杀,视野所见的全部区域,都被他不分敌我地开炮。

      结算画面里,灰色泣血的“失败”两个大字显示在屏幕中央。他仰躺在座椅靠背上,童年时期一幕幕兄友弟恭的场景从眼前划过。

      手掌渐握成拳,青色的筋脉在手背凸出。

      他该回去了。

      解开腰间的安全带,他拖着步子,在夹竹桃大道上漫游。

      夕阳西倾,粉色的花瓣被撒上橙黄的暖意。

      悬浮梯缓缓升空,他离地面的景致渐远,嘈杂的人声在踏入寝室的瞬间,都悄然散尽。

      时礼不在。

      提起的心脏暂时放下,却像一种凌迟,头顶高悬的剑尖终究会落下。

      他撕下身前的创口贴,放松地泡在浴缸里。被一直喜欢的温度包裹着,此时反而让他回想起卫生间的事情。

      他哥的手筋肉虬结,在脆弱的皮肤上擦过,就像现在一样的温度。

      他闭目把混乱的思绪赶走,热水逐渐变温,他准备出浴的时候,寝室门打开了。

      时礼知道他在里面,没有催促,饭盒磕碰餐桌的声音响起。他哥总是很细心地照顾他,即使总是一副对曾经的家人分清界限的冷脸。

      时既迟刻意泡了很久,直到浴水变冷,才站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痕,披上浴袍,慢慢走到时礼面前。

      反正最后都是要被扔到床脚的,所以他没有穿上束手束脚的衣服。

      那片红色的伤痕在白皙的肤色下显得扎眼,时既迟犹豫片刻,在离时礼一步的距离处止步。

      时礼处理任务时,总会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度数不高,所以平日里很少戴。

      金色的镜框映照着落晖,修长的手指抵住鼻梁,往上轻推,锐利的目光从镜片后投来,狭长深邃的眼眸明晃晃带着侵占的欲念,他却不急,拍了拍身侧的座椅。

      “先吃饭。”时既迟会意地坐在他身旁,听见时礼说。

      时既迟于是拿起筷子,味同嚼蜡地将饭菜送入口中。

      面前出现投影在空中的光屏,显示着虚拟沙盘,是一幅山脉图。

      趁时既迟吃饭的空隙,时礼解释道:“这是今年新增的模拟实战场景,”指尖拖动着页面,山水便随他的指令颠转,粗略浏览了整块地图,他接着说,“虽然地图是随机抽取,但新地图的权重会更大些,我们要做好准备。”

      “新场景的难度可以说再创新高,”时礼嗓音偏冷,漫不经心的语调敲击着时既迟的心跳,“山路太窄机甲难以通过,水路湍急,空中又不好隐蔽,对双方都难。”

      这种情形下,对抗的不止是作战实力,还需要出其不意的战术。但军校生除了内部的实战演习外,没有真枪实弹的作战经验。所以三条路都被堵住,几乎可以算是死局。

      时既迟却一眼道破玄机,他认真起来,擦擦嘴道:“声东击西。”

      时礼轻笑了一声,光屏陡然熄灭,落日与明月交接,寝室里陷入模糊暧昧的昏暗。

      他从自己的床上抽出一根黑色皮绳,把时既迟的双手缠住。

      “没错,”他贴在时既迟耳边,绳子抽紧,两只手腕并在一起。冰凉的皮绳绕过脖颈,在胸口/交叉,最后缠住腰腹。他扯着细绳往身前一带,时既迟的双手扶在他的胸口,以此支撑住倾倒的身躯,“声东击西。”

      他抱着时既迟走到床沿,把枕头垫在中间,才轻柔地把人放下。

      细绳在皮肤上留下红痕,时既迟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他先是茫然,随后一股羞愤涌上头脑,却并不讨厌……

      卷长的睫毛轻扇,清澈的眸光忽闪忽闪,语气里带着一丝惊疑:“哥?”

      “别这么看着我,”时礼拽了拽绳索,借着月色凝望着他的杰作,弹润的肌肤被勒到凹陷,轻轻拨开一股细绳,就能看见红色的勒痕,“既迟,你从小就喜欢侧着身子睡觉。”

      “每次睡醒,身上就全是被子和枕头的褶皱压出来的痕迹。”时礼眸光微沉,忆起往事,轻缓的语速里带着几分偏执,“我当时就想,要是把你绑起来,你会红成什么样子。”

      现在,他看到了。

      “这是未婚夫送你的?”床头摆放的泉血石项链被他握在手心,莹润的石榴色逐渐加深。见时既迟点头,他把项链戴在对方颈间,“那就把石头当成他吧,你猜猜,他会不会知道?”

      他摸着昨天留下的伤痕,俯身吻在时既迟的唇角:“既迟,这次别叫哥哥,”红色的小痣像是指引,让时礼的唇印在上面,“叫我的名字。”

      他最后贴在时既迟耳边,笑道:“提醒你一下,寝室门不隔音。”

      *

      欧阳舟亲眼目睹时礼对时既迟“放狠话”,学生的议论像刺扎进他心里,止不住的担心。

      毕竟是他让兄弟两个组队参赛的,真因为这件事打起来,他脱不了干系。

      从听见时礼进寝室,他就惴惴不安地在608门口搓着手徘徊,从黄昏等到天黑,原以为他们不会打了,却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的声响。

      为了方便查寝,军校的寝室门从来都是不隔音的,教官的房间也不例外。床板的咚咚声、两个成年Alpha打架的吼叫声清晰地透过门板传了出来。

      欧阳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兄弟两个一人拆一块床板,互相朝对方挥着砸过去。

      完蛋!

      他顾不上解释听墙角这件事,毕竟出发点是好的,于是他敲响房门,朝里大喊:“时教授,你俩别打起来了。”

      门内诡异地静了一瞬,随后他听见时既迟的痛呼。

      他敲门更起劲了:“时礼教授,你们好歹是兄弟啊,家和万事兴,一点小事而已,闹坏了不值当。”

      两兄弟却没有要停的意思,时礼沉哑的嗓音传出来,像是一种威胁:“家事而已,欧阳教授不必担心,”他的声音顿了顿,像是挥着床板在使力,“我们现在很和谐,对吧,弟弟?”

      时既迟应了一声“嗯”,就是语调古怪,听得人心惶惶。

      欧阳舟静默一瞬,门内的声音好像确实止住了,他才放心下来,回到自己的寝室里。

      泉血石在月色下红得发黑,晃晃悠悠地反射着纯净的银辉。

      郁淞望着弹出的警报,眸色沉了沉。

      他忘了告诉时既迟,这块芯片除了他写进去的动画之外,还有一个功能,是实时检测两人的体温、心率,以及信息素水平。

      原想着时既迟生病的时候,他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对方身边。

      但今天的警报很不对劲。

      因为时既迟离开前,他就见过这样的警报。

      与生病无关。

      泛红的泉血石被他紧握在手里,指甲陷进手心,双眼因嫉妒而通红。

      他掐着光脑,拨通了置顶的通讯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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