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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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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支队,您也知道,我们这些高中老师常年睡眠不足,体虚盗汗也很正常。”骆华面不改色。
骆华虽然模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一些,但还算周正得体,加上有些知识分子的气度,也绝非让人看了讨厌的类型。
但他此刻的嘴脸,让陆承天不由得想起了罗小黑在PPT汇报里展示过的——“厕妹”版柳瑶瑶在网上的吐槽:“恶心的中年男人怎么不去死”。
仅仅是代入了一下少女的视角,陆承天已经厌恶地眉头紧皱。
他神色冷了下来:“你知道吗,柳瑶瑶的肚子里有个死胎,还没有成形。”
林霰笔尖微微一顿。
陆承天观察着骆华骤然变色的面孔:“你想知道,那孩子究竟是谁的吗?”
骆华平静从容的面具瞬间崩塌。他眼珠急转,似乎在思考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留下了这样的把柄。
林霰指尖轻轻在纸上划过,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看着骆华,没有遗漏他面部最细小的微表情。
谁知,骆华却痛心疾首道:“我听班里学生说,她最近几个月一直在KTV里,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身为班主任,我私下也问过她,但她很叛逆,拒不配合。她家里的情况,想必警官们也知道,根本和留守儿童没有区别,只能保证她有口饭吃。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说着,骆华摘下眼镜,双手捂住了眼睛。
“只要取下你一根头发,就能知道那孩子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陆承天嘴角牵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比他面无表情时更令人胆寒。
骆华闻言,戴回眼镜,遮住了通红的双眼。他似是有些震惊地看着陆承天:“陆支队,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怀疑那孩子是我的?”
“我没这么说,只是想通过科学检测手段,来排查任何一个有疑点的人罢了。”
陆承天语毕,穿着白大褂的沈绎走了进来。一根银簪将她流水般的长发盘在脑后,看起来更加冷艳。她面若冰霜地拿起一把剪刀,从骆华头顶剪下一根头发放在密封袋里,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骆华整个人怔愣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沈绎已经重重关上了门。
赵一清隔着单面玻璃看向审讯室,在耳机里笑道:“不谢,请叫我及时雨。”
陆承天:……
林霰打开手机上陈霏发给自己的采访记录,在那事无巨细的笔记中划拉着,忽然发现罗小黑汇报中的一个细节。
一个昵称是一堆毫无意义的字母和数字的人,在柳瑶瑶坠楼前打过语音电话,但柳瑶瑶并未接听。而这个打给她的人,就在她坠楼前一日刚和她加了好友,整个界面只有一句聊天记录:“瑶瑶,神会拯救我们的。”
他在笔记本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句话,递到陆承天面前。陆承天立刻会意,对赵一清道:“劳烦赵队,证物室调一下手机,谢谢。”
罗小黑很快送进来一个标着序号的密封袋,已经开机的屏幕上显示着线条小狗图案,棕色小狗的脸被裂开的钢化膜切割出一道裂痕。
陆承天打开微信,找到那个一堆乱码的微信号,拨了过去。
骆华本没有看明白他这通操作。但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的那一刻,他瞬间反应过来。
陆承天上前,从他口袋里取出了一款黑色折叠手机,微信通话界面显示来电人是“YY”——那是刘瑶瑶的微信昵称。
“这是你的小号。约一周前,也就是柳瑶瑶坠楼前一天,你用这个号加了她的好友,给她打了语音电话,她没有接听。你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瑶瑶,神会拯救我们的。’”陆承天翻看着手机上的微信聊天记录,念道。
他看着骆华额上那条深深的抬头纹,忽然笑了:“之前有个名校大学教授,和自己的博士生存在婚外情,每次聊天完都要删除女孩微信,再重新加回去,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不留下任何把柄。”陆承天笑容一闪即逝,凉凉道:“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骆老师?”
骆华深吸一口气,并未回答。
“神会拯救我们的,是什么意思?我是不是可以推测,你身为一名人民教师,拉着自己的学生入了邪教?”陆承天猛得一拍桌子,骆华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随后,骆华的肩膀垮了下来,“破罐子破摔”道:“是,我承认,我和自己的学生存在不伦恋。她是那种家庭,之前又是语文课代表,每次单独接触的时候,都对我表现出不同寻常的依恋。我也是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就没有狠下心来拒绝她。”
“那你和她脖子后面的标记是什么?”陆承天问。
“用她的话说,这算是我们爱情的见证。她不知从哪看到的,说烙下这个印记,神就会保佑我们,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也是特别不愿意烙这个印记,但是她的要求我很难拒绝——都是男人,你们知道的。”骆华用一种“兄弟们懂的都懂”的眼神看了陆承天和林霰一眼。
陆承天漠然道:“我不知道。”
虽然明知他满口谎言,通篇都在扯淡,但就连林霰都不得不佩服骆华的应变能力和演技。问询进行了四十多分钟,竟然只得出了他和柳瑶瑶存在不伦恋的结论,没有任何与伽蓝香和邪教直接相关的证据。
但陆承天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他慢悠悠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想到林霰肠胃不好,就给他临时换成了小雏菊袋泡茶。
“谢谢。”林霰接过来抿了一口。
陆承天坐回审讯桌后,喝着咖啡,偶尔看看表。
面对审讯桌后悠然自得的两人,骆华一时摸不清头脑,胸口憋着一口气,却硬生生忍住了,堪堪保持了体面的平静。
临近下班时间,赵一清在耳麦中说了声“结果出来了,阴性”。
陆承天神色一变,低声回复道:“送备份。”
拿过马强手中那份DNA检测报告,陆承天看了一眼,随后往骆华面前重重一拍:“结果出来了,你自己看看,柳瑶瑶腹中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骆华看着检测报告,呼吸急促起来。那份伪造的备份报告上,显示DNA匹配结果一致。
看着骆华紧张起来的表情,陆承天和林霰对视一眼。
谁知,骆华忽然露出一个奇特的笑容,缓缓道:“警官,这是你们伪造的吧?我记得,她还在来例假,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似乎是确定了自己记忆无误,他语气越发松弛:“还有,她已经17岁了。无论是根据《刑法》还是《教师法》,双方自愿的情况下,我恐怕都难以构成犯罪吧,警官?至于是开除公职还是拘留,那也得到法庭上见分晓。”
面对骆华刀枪不入的无赖嘴脸,陆承天冷冷道:“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但在我们市局,后者发生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骆老师,你最好想清楚。”
说完,他打开门走了出去,背影冷漠僵直。
林霰拿着笔记本跟在后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案件发生不到一周,能查到这,你们的效率已经很可以了。这种高智商犯罪者,不拿出更多证据,他是不会乖乖招供的。”
陆承天本来被骆华搞得一肚子火,被林霰春风化雨地这么一安慰,跟被顺了毛的狮子似的,胸腔中的憋闷去了大半。
这时,马强拿来一摞打印文件,陆承天接过来,是杜涵等五名学生的笔录。
“陆队,全在这了,霸凌的证据链很全,虽然杜涵不招供,但其他几个人的说辞足够让他们在这拘留个十几天了。”
马强似乎还想说什么,看见林霰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林主编,你先去我办公室坐会儿。”陆承天看着林霰。
林霰也是个体面人,只要他愿意,从来都会给人搭好台阶。“人民警察工作强度太大,我年纪大了,确实有些吃不消,先去你那沙发上躺会儿。”
马强:……
望着林霰离去的背影,马强才凑在陆承天耳边小声道:“杜涵她家来捞人了,郭局给我打电话,让我告诉你,校园霸凌这事可大可小,给个警告就行,但也不能只放杜涵,不然其他几个孩子心存不满,出去散播舆论,对咱们更不利。郭局的意思是,这几个熊孩子都放了。”
“她家来捞人我们就得放?当市局是什么地方?郭局到底怎么想的?”陆承天刚被林霰顺过的毛再次炸起来。
马强给陆承天使了个颜色,压低声音道:“杜涵她爸是省里的某位领导,如果施压的话,郭局也兜不住。”
陆承天出离愤怒了。
他想到了遗体还在殡仪馆地下冷库里的柳瑶瑶。她如果真的是自杀,杜涵这些人一个也逃不了干系。凭什么只因出身不同,一个人就低贱如蝼蚁,而另一个人则可以逍遥法外?
是啊,出身不同,就可以决定很多事情。人的命运,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然分道扬镳,交织成看不见的因果网。
如果他不是出生在一个父母都吸毒的底层家庭,也不会选择当警察;如果他没有遇到林霰,可能已经都不在人世……
陆承天连轴转了几天几夜,眼下一片乌青。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行,人可以放,但是警告工作一定要做到位,让这帮狗娘养的这辈子都不敢再霸凌同学。”
“知道了陆队,放心。就算她出去了,咱们也会盯着她。”
这个决定,让马强和郭局都不再为难,省里的那位领导和他的爱女想必也很满意。难受的,只有一个躺在冰柜里的柳瑶瑶和她的家人。
工作这几年,他虽然嫉恶如仇,但总有无能为力的地方。每当此时,他就会羡慕赵一清,如果家世背景够硬,在制裁法外之徒时,反而可以更强硬一些。
陆承天带着一脸寒霜和满腹怒火回到了办公室。
林霰果真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看见陆承天眼眶发红,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陆承天三言两语把来龙去脉告诉了林霰,随即挑眉:“这么一来,你们的特稿怕是都写不成了。霸凌者里有大领导的孩子,你们云社长顶得住吗?”
“你尽管放心,就算不靠云社长的背景,我们也照样能收拾这帮小崽子——这就是记者比警察自由之处,法律触达不到的地方,舆论的力量可以。”
林霰看着他冒出一圈青色胡茬的锋利下颌和疲惫的神色,道:“走吧,赏光陪我吃个晚餐,就当是答谢你的鱼汤和独家猛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