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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夜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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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云醒笼罩在贡景的体温包裹中,手脚的冰冻在温热的体温传递里解封,贡景脸上那巴掌没轻没重的,红了一片,伤口让他清醒,他怜惜地摸了摸贡景的脸,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事,我可以。”
“贡景。不要伤害自己。”
贺淮被扔到民宿院子的平台那,不知道是酒精上头还是清醒了试图逃避责任,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警察过来的时候,他才稍微清醒些,说要联系人,又说酒精上头后想入住这间有商业性质的民宿,才闯入房间内找老板的。
他坚持自己没有任何伤害人的行为,反而贡景打了人。
贡景联系了荣润律师,他对贺淮这套辩护非常愤怒。
屋内经济损失并不严重,但贺淮忽略了他是酒后驾驶来的,酒后驾车属于危险驾驶,警察测验了贺淮的血液酒精含量,当场把人带走。
施云醒全程都情绪冷静,直到人都走后,他才好像忽然松懈了下来,脑海里击鼓似的疼痛又在突突跳,他抱了一下贡景,从他的怀里仰头摸了摸他的下颌,轻声问:“睡着了怎么算是错呢。”
“贡景。”施云醒神情认真,“这样就惩罚自己,那喜欢我是不是太让你痛苦了。”
“没有。”
贡景感受到下颌温柔的触碰,情绪顿时转变软化下来,他否定地极快。
“我就是觉得,万一我再来慢一些,你可能就会受伤了。”他一阵后怕,检查似地目光扫过施云醒,又把人搂得更紧了一些,很认真地回应,“喜欢你从来没没有痛苦过。”
施云醒:“贡景,我有抗击伤害的能力,我不是什么小孩子。”
贡景房间里抱上他的那一刻,他能感受到贡景过度紧张的情绪,贡景的手那时候在不自觉地颤抖,“不要把别人的责任过渡到自己身上。”
“如果你没有出现,你也要相信我能处理好所有事情。不要那么担心。你抱我的时候手在不自觉地抖。”
我能保护好自己。
这些不是贡景六年前到现在始终应该背负的责任。
施云醒有时候也会在反省,是不是贡景遇到他的时机太错误,那时候他的顽固又倔强的脆弱,只把所有的出路放在读书之上,孤注一掷的赌徒没有其它的见识和精气神去对抗阴暗,于是退让、退让。
贡景是海面里带他回游的帆船,于是救赎似乎成了贡景的心结,从前到今天。
施云醒算不清是这场能量交换里,他的付出值得贡景这样的回报吗?
贡景锋利的眉骨成了一把钝刀,他的脸红得更快了。
施云醒摸了摸那块泛红的掌印,他看着伤口在冷白的肌肤里融化,有几分疑惑:“贡景,你怎么要哭了。”
“痛了吗?”他松开手。
贡景的五官浓且冷,高岭之花形容并不过分,见到他像是见到荒原里冷峻高耸的雪山,眼眶红起来的时候,那些一切形容都消退了,施云醒觉得他像一只委屈的狗狗,卧蚕因为湿润的眼睫显得有几分可怜可爱。
“我不是别人。”
贡景垂敛着眼皮,较真的问题让施云醒意想不到,他的手此刻有力地、没有颤抖地、抱着人无比牢固。
他小声说:“我不想被划分得那么开。”
贡景不是不相信施云醒,他就怕任何万分之一的几率施云醒受伤,就在他身边,而他没有及时出现,这样的事情高三也出现过一次。
施云醒旧日的伤口总是浮现在他的记忆里,那时候他的伤心和悲痛他都有直接参与的资格。
而现在他失去了。
他不喜欢把他们划分得太开的说法。
他们被切开了六年,分装进了相隔千里的盒子里,这是他们相遇后亲密里暗藏恐慌和痛苦的缘由。
而他的存在本身只有靠近施云醒才有意义,施云醒需要他他才快乐,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依赖。
贡景在这个世界里生存,施云醒是他唯一的生命燃料。
从高中到现在,施云醒很少听到贡景表达什么诉求,贡景也确实表达的磕磕绊绊。
贡景:“如果这些资格是特别的,那我就想要有心痛你的资格,想要你不受伤的资格,想要过渡你和为你痛苦和开心的一切……醒醒,我就想是你生命里特殊的存在。”
泪从青年的颧骨滑落,英挺的鼻梁上也红着。
“如果下辈子可以……我想就住在你的意识里面,当一只虫子,成为你灵魂里对话的陪伴者……你想说话的时候我就在你心里陪你聊天,不说话我也不用存在,就当我是一种无形的虫子……”
“因为我们是一块的住在同样的血肉中,所以可以不分你我,甚至什么时候都不会再分开了,你的所有情绪我都可以共鸣,有资格去分担……”
贡景高大肩膀宽阔,光倒映出的影子能吞没大片草坪,泪光把他的脸涂抹得狼狈,高耸的鼻梁和刀削的下颌线都漫着水光,喉结滚动颈侧紧绷的线条拉扯,声音格外低哑。
施云醒把这定义为撒娇,面对这大只又反差的帅宝宝,施云醒也想不出太好的哄人办法。
唉。
“怎么我的脑海里下辈子就要住有虫子了?”施云醒有几分发愁,索性他换了个方向,挂在了贡景的背后,“贡景我有点困了。”
“你背我回房间吧。”施云醒手搂着贡景脖颈,手背上落下一滴水,那是贡景的眼泪, 施云醒心里发软,声音也轻了,哄人:“你替我腿分担分担重力吧,今晚只是一个意外。”
“以后都不会再发生的。明天我们就一起把锁换掉。”
贡景分开他的腿,手有力的桎梏住他的膝盖,把他背在了背上。
贡景还要确认一下:“只有我可以背你吗?”
他对这种命令式的肯定而暗喜,他就想要被施云醒命令,而不是生疏的请求。
“只有你的。”
客厅还有些乱,施云醒觉得他的房间需要被彻底清洗消毒一遍,他在客厅伸出手指:“贡景,今晚我睡你的房间。”
“太晚了,换被单不太方便。”
其实他也可以睡在楼上,但他不想贡景背他爬楼梯,又觉得刚踏进门就让人放下,显得这个哄人的操作太浅显直白了。
施云醒本来想已经酒醒了就再洗一次澡的,可他已经被贡景安稳地放进了被窝里,还给盖好了被子。
温热软乎的被窝,淡淡的草木香,施云醒的骨头一下子也软了下来,很舒服,他索性安静没动了。
只在心里想,以后一定不贪杯了。
贡景就坐在床边,背宽阔黑T映出背部凹凸的骨骼,他垂着头,侧脸轮廓藏在暗光里,看不清表情:“睡吧。晚安。”
他就坐在床边守着他。
施云醒其实不困,他只是很累:“贡景,晚上的时候我其实只是有点没清醒,而且有点应激反应了。”
他很少直白地讲家庭里受伤的心理活动,但贡景用的眼睛从他的伤口去倒推一切剧情,这就容易产生误差,高中时期那些猜测和心疼的误差值很小,但过去这么久,他接触到除了学校之外的社会,已经慢慢地成长为有独挡一切伤害的成年人,误差也就大了起来。
“高三一模的时候,有一次我去了一趟宋康长那,他说妈妈来找我了,现在正在家里被他关着,我知道他很大程度上可能是骗我,但我还是觉得看一眼才安心……”
施云醒本来觉得这些事情他一辈子也不会讲给贡景听,他知道贡景容易自责,但不讲出来,有些误差永远无法消失。
“我有了学校的住处托底,其实已经不怕宋康长了……”
他做好了一切反击的准备,不惧怕拳头、木棍、酒瓶,之前很大程度的忍让是因为他没有安身之所且身后空无一人,而现在不一样。
宋康长那天格外会伪装,备好了一桌的菜和热汤,说爸爸错了,又说他认真反省了,学会做饭了,以后再和妈妈好好聊聊,在施云醒上大学的城市找份工作,一家人就好好过日子总会把日子过好的。
施云醒依然保持着警惕,饭菜也没怎么动,只是他没想到耳熟的谚语“虎毒不食子”也是假话,他也没想到法治社会宋康长能弄到这些东西。
宋康长凉茶水和汤里都下了东西。
他头晕昏了过去。
宋康长是比虎毒的蛇蝎。
再醒来,他蜷缩在他生长期始终睡的那张窄床上,以裸.体的状态,旁边校服上还有暗示意味的情趣装饰。
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他扶着头起来,找遍屋子每处地方都没有发现施蕴的痕迹,只看到黑包装袋里的药瓶。
这让他报警维权都很艰难。
宋康长觉得自己无法再掌握施云醒,又不甘于十几年快养熟的鸭子飞走,他怕施云醒上了大学后就彻底摆脱了他的掌控,他在那家他混的酒吧圈子里混,知道有些人就好同性漂亮少年这一口,所以定下了这个肮脏的计划。
“他用裸照能够作为威胁,威胁说如果我读书如果不留在本省,不管他,他就让我身败名裂。”
“可我并不在意。笃定机会要向上走的人,不会因为躯壳的展露而感到自卑恐慌,那些照片我没有再管过。不在意的东西再想来攻击你就很难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些照片后来怎么样了。也没见过,如果拿到我就可以报警。”
“宋康长7月前也受到了报应,癌症死了。”施云醒想起医院,还有几分自怨,“其实没想给他治疗的,但是他那时候已经住了院并且欠了亲戚费用,亲戚托学校联系我,为了那点廉价的良心,我还是替他把钱还给了亲戚。”
“后面看着他每次治疗时病痛的折磨,听他的惨叫抱怨和憎恨,我其实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以别人的疼痛而感到快乐,而自以为获得了无上的权利……”
他听宋康长的痛苦的嚎叫,只感受到一种发麻的无力。
那并不快乐。
“贡景,他已经彻底死掉了。我不会再受伤了。”
施云醒讲着眼皮也有些垂落,他有些困了:“刚刚我其实只是晃神了一下,酒后有些没太清醒……那种眼神,让我想起来很多时候世界的目光,是把我往物品和商品去塑造的,不是把我当成平等独立人格的人……”
“我就是觉得世界很多垃圾,这很悲哀。这些情绪让我应激了,其实贡景,在他扑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想到了很多办法反击回去。”
“我很强大……”施云醒陷在被窝里,声音很轻了。
可能贡景在这安全感会深很多,他的困意袭来的也很快。
“我明白。”
贡景脊背的肌肉在微微颤抖。
他知道那些照片最终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