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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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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顺着车窗快速滑落,很快便遮挡住岳星轮的身影。
向晚卿把车停下,仿佛不太相信外面的人是岳星轮。解开安全带,斜斜地探着身体向后面看。
雨中的男子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衣,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向晚卿大脑一片空白,在这奇妙的氛围里,她于怔愣之中,几乎是拔地而起般,开始了狂乱的心跳。
她摇开了车窗,瞬间大雨如千军万马,斜斜地往车里奔涌。
外面的雨声如鼙鼓般震耳欲聋,几乎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向晚卿在车里对着外面挥手,大声喊:“岳星轮!”
外面的男子还在看着楼上,身体根本没动,他就像一个瀑布,从上往下灌溉着雨水。
小区里进进出出的人都不敢驻足,只奇怪地侧首看他,然后匆然走开。
只有保安隔着窗户眺望,生怕他会做出更疯狂的举动。
向晚卿叫了几声,奈何雨声太大,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
无奈下,她只好从后座抓了雨伞,推开车门。
她打开伞,一只脚探下去时,地面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面。
不管什么季节,雨水永远是冷的,既然是酷暑,都带着一丝丝的寒意。
她穿着休闲鞋,一探下去就灌了个满鞋,鞋子和袜子都湿透了。被雨水一激,刹时她全身抖了一下
向晚卿从车里钻出来,又再朝岳星轮招手:“岳星轮!”
两个人的距离不过三四米,可是他还是没有听到,更不会转头看她的车。
从向晚卿的角度看去,他真的石化了,从刚才到现在,姿势一成不变。
雨水泼在伞上,薄薄的雨伞在她头顶颤颤歪歪,雨水从伞的周围落下,向晚卿的腿也湿了大半。
她似乎是叹了口气,关上车门,踩着厚厚的积水,走向他。
岳星轮高出向晚卿一个头。
她走过去时,刻意把伞打高,仰起头看过去。
他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紧贴着肌肤,头发黏在眼前,一缕一缕往下流水。
向晚卿根本看不清他的眼,全被头发遮挡住,窸窣的目光慢慢垂下,从凌乱濡湿的头发中看向她。
同时,他的唇动了一下,雨水毫不留情地流进他的嘴里。
这副样子,简直不能用狼狈来形容。
小小的伞下,雨声明明盖过一切,却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
向晚卿有点明知故问:“岳星轮,你怎么在这儿?”
男子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目光透着雨水阵阵灼亮,他的声音在颤抖,连说出口的话都显得那样艰难。
“我有身份,有地位,有钱,长得还很像工藤新一,我刚才想了很久,我有这么多东西,总有一样是你需要的。”
向晚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看见他的眸尖微蹙,瞳仁快速闪烁着碎光,声音有些哽咽:“向晚卿,你可以不喜欢我,我不在意,如果你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至少给我一次机会。”
他看着她,五官都在颤抖,脸上的水珠,看不出是雨水还是泪。
一颗一颗顺着他的脸颊不停地落。
向晚卿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戛然而止,因为她从岳星轮的眼里看到的绝望。
他献出了自己的所有,却不计较她是不是喜欢他?
心底的酸涩翻腾着,向晚卿不知道自己脸上有没有雨水,可是明明她的眼睛也是湿的。
她竟然从来不知道,岳星轮对她的感情,竟然是这么深的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八年后的重逢?
还是高中?
一切来得太突然也太快。
向晚卿都不知道自己和岳星轮是怎么回的家。
她只记得保安的手电筒从小屋里照出来,一直在照着他们,似乎是一种警告。
路过的人都在伞下小声议论——
“这是在告白吗?雨中告白也太浪费了吧?”
“浪漫个屁,明天就感冒了,一点都不实际!”
别人像看傻子一样在看他们。
在这样的声音里,向晚卿勉强找回一丝理智,她拉着岳星轮上了车。
然后回了她家。
卧室里,向晚卿一面翻找着自己的衣服一面叹气。
岳星轮这个傻子,为什么这么作践自己。
她有什么好?
她就是彻头彻尾自私的女人。
为了报复,为了自己的目的,害他这么伤心难过,害他和沈亦寒反目成仇。
到头来,他居然告诉她,让她尽情地利用他。
向晚卿想着想着,居然被气笑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她找了一件以前买的,最宽大的睡衣,走出去时,岳星轮已经换了拖鞋,还站在悬关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卧室的方向。
她一出来,他的目光动了一下,紧紧地盯住她。
仿佛下一秒向晚卿就会凌空消失。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谁想得到,堂堂欧锐的沈阔阳,身价上千亿的豪门总裁,居然这么卑微地求爱。
向晚卿展示自己的睡衣给他看:“这是我最大的睡衣了,你试试能不能穿。”
他的衣服都湿透了,烘干也需要时间。
而且淋了雨,他现在需要洗个热水澡驱寒。
岳星轮的目光似乎很艰难地从她身上移开,扫了眼睡衣。
并没有多介意:“无所谓。”
向晚卿把衣服塞进他手里,然后把他推进浴室。
岳星轮进去时还转头看她一眼,似乎在确定她还在,没有离开。
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向晚卿靠在墙上,深深叹了口气。
或许彭佳说的对。
她应该和岳星轮好好谈谈,这个样子,简直就是在折磨自己。
浴室里传来了水声。
向晚卿走去沙发,坐下来时抱住了自己的布偶熊。
她转头看窗外。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要转小的意思。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放晴。
天空闪动着蓝色的雷纹,闷闷的雷声在黑云中滚动。
天际间劈下的闪电纵横交错,像枝桠般蔓延开,又以极快的速度收敛。
她看着这些雷纹,托着腮慢慢在想。
应该怎么跟他开口说这件事。
以岳星轮现在的疯狂程度,会不会跟沈婉秋拼命,然后毅然决然离开沈家,离开欧锐。
他奋斗到现在一定不容易。
这么轻易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
向晚卿第一次迷芒了。
她从前那些小伎俩小心思现在显得那么不堪一击,至少在岳星轮面前她已经一败涂地。现在只能想想,一会儿他出来,自己要说点什么。
如果他再逼问她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她要怎么回答?
她歪着脑袋唉叹一声。
人活着真难。
浴室里传来吹风机的声音,向晚卿扫了眼浴室大门,突然就紧张起来。
她把布偶熊抱得更紧,目光在客厅里乱瞟。
不知道岳星轮一会儿会跟她说什么,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她。
但她看着他的眼睛时,会紧张。
一定会。
正这样想着,吹风机的声音停了下来,然后她听到浴室的大门被打开。
窗外的雨声不大不小地环绕在灼亮的客厅里,色彩与音效,生生打乱了尴尬而紧张的气氛。
但这些远远不及从浴室里出来的男人——
向晚卿眨了下眼,慌乱而紧张的情绪在这一刻全被滑稽取代,笑声蓦地拔地而起。
她自认为宽大的吊带睡衣,在岳星轮身上,却像木乃伊身上的绷带。
紧紧将他的身体裹住,胸部扁平但凹凸出一块块紧实的人鱼线,长度只到大腿的根部。主要是,颜色是粉红的。
向晚卿实在笑到不行,捧着肚子根本忘了尴尬这回事。
岳星轮靠在旁边的墙上,双手环着胸,无奈地看着她笑开。
他只是勾了下唇,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这身打扮,朝向晚卿走过去。
她对他摆手,笑得声音乱颤:“你,你你别过来,笑死我了。”
岳星轮还是走过来,坐在沙发上。
头发已经吹干,淡笑而明亮的眼笔直地看着她,唇角勾勒出的弧度带着深深的宠溺。
他一只手撑在沙发上,侧着身体,眼底的野心并没有一点收敛:“看在我能博向大小姐一笑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向晚卿还在笑,她抱着布偶熊东倒西歪,根本停不下来。
时不时地扫他一眼,然后笑得更凶,眼泪都笑出来了。
岳星轮就这么看着她笑,没有阻止,但也没有放弃,他神情带着小心翼翼:“到底行不行,向晚卿?”
连名带姓地叫她。
她扫他一眼,捂住脸,颤抖着肩膀点头:“好,我答应你,你快回房去睡觉,别让我看见你。”
岳星轮目光一怔,指尖微微蜷缩,他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确认:“这次,不许反悔了。”
“不反悔,你赶紧回房,你要笑死我了。”
向晚卿站起身,拉扯起他,把他往客房推:“你千万别出来,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岳星轮被推进客房,回手挡住门。
她站在门外笑,扶着自己的额头,目光带着谨慎地扫过来,然后笑不可支地弯下腰。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身打扮能让她笑成这样,或许向晚卿是刻意在回避什么。
其实他心里还是不太踏实,这会儿他应该扶着她的肩膀,认认真真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回答。
亦或是他把这场对话录音下来,如果她反悔,他就拿着录音质问她。
这才是真正的沈阔阳,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可面对向晚卿,他并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所以当向晚卿把他进去客房的那一刻,他没挣扎,也任由她关上门,将这一晚上的闹剧先画上了一句号。
漆黑的天花板,闪动的雷纹。
向晚卿听着雨声其实也睡不着,她翻来覆去地想,到底该怎么办?
曾经觉得逃避可以解决一切办法,于是她这些天以来伤害了岳星轮,也伤害了自己。
不是没寻找过解决问题的路,可哪条路她都觉得不可行。
说到底,她是自私的,不想牺牲自己一丁点的利益。
她想如果米途保不住了,以后她和岳星轮要靠什么生活?
有点后悔,刚才应该把话问清楚,这会儿她烦恼地睡不着觉。
雨到半后夜才转小,向晚卿想得累了,终于想起一句至理名言: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至少诗人是找到了路。
那么她的路应该也可以找到吧。
这样想着,她终于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被闹铃吵醒的,向晚卿起床气很重,在床上又坐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地穿鞋下地。
走出卧室时,岳星轮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坐在餐桌前准备吃早餐。
雨过,天必晴。
老话一点不假,大雨下了一夜,这会儿阳光肆意地涌进客厅。
他于灿烂耀眼的金芒中抬起头,眼底的光芒带着几分笑意:“早,我订了早餐,过来吃吧。”
向晚卿挠了挠蓬乱的头发,嘟着唇走了过来。
她的餐桌不大,只够四个人坐的,岳星轮订了两碗粥和几个小包子。
她一坐下来,他将她的那份推到她面前。
他的衬衣已经干了,袖口向上拉了一小截,领口也零乱地敞开。全身上下并没有多么整洁,只有五官格外的笔挺深邃。
他没有看她,只是安静地吃着早餐。
向晚卿咬了几口包子,目光扫向他,嚼在嘴里的包子是索然无味,但他的淡定却让她心底有了几分味道。
涩涩的,胀胀的。
他可能还不知道和她在一起,自己会面临什么吧?
“岳星轮。”
有些事还是要问问,必竟他们以后还得生活,不能当成小孩过家家那样,说完真的反悔。
“嗯?”
他抬起眼,明亮的瞳仁突然变成深邃,漆黑的眼谨慎地看向她。
仿佛她下一秒就要反悔。
向晚卿托着下巴,巴拉着粥,垂着眼问他:“你手里有多少存款,我是说不被沈家支配的存款。”
如果有一些存款,可以考虑理财。
如果没有,只能另做打算。
岳星轮明显愣住。
他一直以为向晚卿想要名利地位,甚至想报复,可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只是单纯想搞钱。
昨晚他站在雨里,任由雨水冲刷着他的大脑,他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没有看见。
只是在想,如果自己交出了全部,她还是无动于衷该怎么办?
他甚至在想,如果走到那个地步,他不介意用米途来威胁她。
于岳星轮,他并不是世俗的男子,无法做到世俗的那些‘成全’或是‘假仁假义’。
他想要向晚卿,不管她是恨了自己还是利用了自己,结果他一定要得到她。
在马斯洛的七个需求层次中,岳星轮很明确的知道,自己只有两个需求:生理需要和自我实现需要。
而向晚卿是他赖以生存的生命源泉,更是他坚不可摧的本能理想目标。
中间所有的需求他都不需要。
如果她真的只想搞钱,那真是太容易了。
他喝了口粥:“国内银行的存款差不多五千多亿,国外的有一部分还没转过来,你要的话我都转给你。”
向晚卿:“......”
向晚卿:“多少?”
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后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问她要五百块钱停车场。
她也对这个数学抱着同样的疑问。
岳星轮被她的表情吓到,生怕大小姐不满意:“算上国外的资产,差不多九千多亿。”
向晚卿:“不受沈家支配吗?”
岳星轮眸尖睨着她:“我自己赚的钱,为什么受沈家支配,难道你觉得我是靠沈家吃饭的?”
向晚卿:“......”
所以,她这段时间在干么?
九千多亿,她躺平好不好?
彭佳说的对,她应该和岳星轮好好谈谈。
幸亏现在不晚。
她低下头喝粥,说实话,心里爽了。
只是对面的岳星轮看着她的表情不太放心:“向晚卿,你不会又反悔了吧?”
“啊?”
她眨着那双无辜的眼:“没有啊,我像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
岳星轮抿着唇,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子幽怨:“还挺像的。”
向晚卿:“......”
这话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证明自己真的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向晚卿咬着筷子,比岳星轮更幽怨地嘟着唇。
好在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才幸免于这场尴尬的气氛中无法自拔。
但看到来电,她又感觉不好了。
沈亦寒这个时候给她打什么电话?
向晚卿握着手机,扫了岳星轮两眼,这电话她是接还是不接?
是回房去接,还是当着他的面接?
一阵纠结,向晚卿决定把难题交给岳星轮:“沈亦寒。”
岳星轮抬了下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向晚卿瞪着他,直接郁闷了。
但这场祸事是她自己惹的,现在也怨不着人家。
纠结了不到一秒,向晚卿大大方方地接起来。
那面沈亦寒开场白几乎万年不变:“今天有时间吗?想请你吃饭,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向晚卿扫着岳星轮,还得注意自己的语气和表情别太作:“那个,最近比较忙,有什么事能电话里说吗?”
“这样啊,那也行。”
沈亦寒没有勉强,只是语气有些抱歉:“其实我和顾若男之间的事你也知道,我一直在回避着她的感情,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对她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向晚卿:“......”
沈亦寒笑道:“真的很抱歉,我一直拿你当朋友。”
不知道渣男语录是不是标准统一的,不过这一刻向晚卿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她对这个渣男的话术简直不要太高兴:“哪里哪里,我其实也一直拿你当朋友看。”
岳星轮听到这句话,微微抬起头,
向晚卿干脆侧了下身体,继续说:“那个,你和若男姐如果复婚的话,是不是要补办婚礼,需不需要我当伴娘?”
沈亦寒:“......”
岳星轮:“......”
挂断电话,向晚卿的心情就像昨晚的暴风雨,终于拨开了所有的云雾。
她没看岳星轮满眼怪异的神情,拿了个包子咬两口:“这包子真好吃。”
又喝了口粥,,频频点头:“粥也很好喝,星轮哥哥,我发现你真的很会买吃的,上次的芬必得治头疼也很厉害。”
岳星轮:“......”
所以这是在夸芬必得还是在夸他?
不过向晚卿这副模样,倒是让岳星轮也笑了出来。
他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气,真的雨过天晴了。
吃完早饭,向晚卿要去公司,不过大小姐出门前又是换衣服又是化妆。
双手都不够用了,还得问他:“你昨晚开没开车来?”
“我打车来的。”
她快速化了眼线和眼睫毛:“那我一会儿先送你去欧锐吧。”
“好。”
她在涂唇膏:“那你晚上去接我哦,我要去上次那家餐厅吃饭,那个鱼翅粥。”
“还有,你让你助理把我的车拉去年检一下,我最近实在没空。”
“明天早晨,你别忘了来接我......”
岳星轮站在悬关处,拿着向大小姐的书包,听着她一连串的吩咐。
这一刻,十年的漫长等待,八年的疯狂思念,全都化成了一声宠溺且满足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