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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表现得凶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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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临微末一看白止止怔怔地愣神也不说话,原以为白止止是无意间触痛了脸上的伤口,可眼见着白止止畏惧什么似的,不自觉地加重了呼吸,他这才神情微凝,顺着白止止的视线往身后看去。
那是一艘透着暗沉光泽的金属船鸢,船翼已经受损,摇摇欲坠的牵扯着船身,整艘船如垂死的鸟兽蛰伏在堆砌物上,如果没有那两盏突然亮起的白灯笼,路过的人根本不会在意这般行将就木的存在。
但炎临微末记得这艘船也有“风光”的时候,毕竟当时在白域山谷,那伙耀武扬威的强盗驾驶的正是这艘船。
只是这帮强盗既然有本事甩开一众仙修,躲入九幽鬼族的地盘,怎么会一下子落入覆灭的下场……
“别过去!”白止止知道炎临微末心觉蹊跷,这架势是打算上前查看,于是忙握紧炎临微末的手往自己身后拽,一副天塌下来他先顶住的样子。
炎临微末看了眼被白止止攥紧的手,没有急着开口,只乖顺地站定身形,听白止止正色道:“树林里的那群尸儡,有一个我认得,是那个脸上有三道疤的海盗头目,这人手里还握着我的璧红玉石吊坠,我不会认错的,既然这贼船被扔在这里,便是荒废了,如今这船的新主人是谁,与修仙界是敌是友,我们还不清楚,你现下元炁尚未恢复,我又法力不济,我觉得咱俩还是谨慎些,别去招惹事端,况且……”
话音稍歇,白止止抬眸看向船鸢,眉眼间越发深沉:“刚才过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这艘船……这不是好的预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你别过去。”
其实不需白止止提醒,炎临微末对这艘船也有所忌惮,他刚才作势往前,不过是觉得这船出现得可疑,想把白止止护在身后而已,却让白止止误以为他是要莽撞查探,便把他拽了回来。
这样昭然若揭的心意,炎临微末心下一喜,忍不住要替白止止宣之于口:“止止这是……担心我?”
白止止当然担心他,而且担心得要死,如若炎临微末真出了什么事,他怕是削肉砭骨也抵消不了心里的痛苦。
怎奈白少爷向来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愫,以至于话说出口时,似乎变了些味道:“嗯,异域他乡的,我怕你死喽,不容易把你运回去。”
白止止这句直白的话虽少了含情脉脉,但话糙理不糙,炎临微末听罢笑面一僵,竟不知如何接话,只能苦笑着挑起眉梢,表情滑稽地道:“止止说得……有道理……”
因白少爷一句有道理的话,炎临微末又领着他在器械堆里转悠了好一会儿。
这里的堆积物如山,路也弯弯绕绕,白止止视野受阻,自然不清楚怎么走出去,但炎临微末还不至于迷失了方向,以他们现在所走的路线,确实能离开这片地域,除非有妖魔作祟,想来个请君入瓮。
所以当那艘铁皮飞船第四次撞入眼中时,炎临微末神情一冷,凛然的目光从那船身上移开后,直逼那一个个从堆砌缝隙里冒出的血色骷髅头。
寻路多次都遇上这艘船,白止止也意识到事有古怪,分明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操控,看样子是不打算放他们离开这里。
想到这点,白止止稳住慌乱的气息,边盯紧那群骷髅头的动静,边问:“末渣渣,你有几成胜算?”
炎临微末答得果断:“拼命的话,十成。”
此话一出,白止止惊觉心口似被这句话撞了一下,有种窒闷的钝痛,他皱了皱眉,不知何时已捡起一根铁杵,做剑持于身前的同时,将元炁受损的炎临微末往自己身后扒拉。
“末渣渣,你退后。”
许是白少爷立身持剑的动作太过一本正经,像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炎临微末将人从头到脚打量过后,突然有些纳闷,忍不住低声问道:“止止精通剑术?”
白止止面不改色地开口:“自从七岁那年用剑捅了马蜂窝,我爹就没再让我碰过剑。”
炎临微末不解:“捅了马蜂窝而已,我少时练剑还捅过祖宗的牌位呢,白盟主为何因此不让止止练习剑术啊?”
“因为那马蜂叮得是我爹。”
炎临微末:“……”
“末渣渣,你,你不用怕,我虽然不懂剑术,可只要我们表现得凶一点,说不定能唬住他们。”
说话间,白止止又紧了紧冒汗的手心,生怕一时手滑扔了铁杵,败坏了他们凛然无畏的仙家形象。
炎临微末根本没把那群灵物放在眼里,倒是对白止止唬人的做派颇感兴趣,好奇地打问:“怎么个凶法?”
“像这样……”白止止说罢亮出两颗小虎牙,以他所认为的凶悍模样直面一群咔咔咬牙的骷髅头。
而就在白少爷以一副乖张的凶样与灵物对峙时,那艘铁皮船鸢内忽地响起一阵阵沉闷的铃声,还有一声声沙哑刺耳的话音——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随着话音落地,那群骷髅头仿佛忌惮什么似的,很快就化成一溜烟,没入了缝隙中。
然而周遭的危险解除后,炎临微末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目色一沉,忙握紧白止止的手腕,将人护在了身侧。
与此同时,船鸢的甲板之上,一个黑色的身影摘下了兜帽,露出来一张爬满皱痕的脸。
“二位,住店吗?”
这沧哑的声音甚是折磨人,白止止听罢浑身都不舒服,打心底里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才没有心思考虑住店歇脚的事。
但炎临微末倒是绕有兴致,甚至笑颜与那老婆婆相谈道:“在死人堆里做活人的买卖,老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呐,可惜我们二人身无分文,怕是要让老板失望了。”
“公子多心了,这里常有恶灵出没,但九幽鬼族有规定,灵物不伤进门的活人,所以老婆子我就在这地方开了一家死人长眠的客栈,若是有活人来此,也可辟邪落脚。”客栈老板笑得阴森,意有所指地道,“当然,如若二位有本事活着离开这里,自是不必委屈住店。”
白止止心有余悸地往身后瞅了瞅,小声对炎临微末说:“末渣渣,要不我们先进去歇一会儿吧,等你元炁恢复了,我们再离开,这客栈虽怪,但总比待在这儿同那些骷髅头拼命要好。”
“有歇脚的地方是好,可是我担心这客栈老板……”
炎临微末一句“谋财害命”的提醒还未说完,白止止突然打断他:“我知道,你是担心这老板讹我们是不是?放心吧,我来讲价,不会吃亏的。”
安抚罢,白止止不顾炎临微末阻拦,上前一步,清嗓开口道:“不瞒老板,我们二人是没本事活着离开这里,但我们有本事一把火把这地方全给烧了,所以,这住店的钱,你可别想讹我们,我们也是识价的人……”
说着,白止止摸向怀里,拿出了他仅有的“钱财”,“就一口价,这块玉石吊坠给你,让我们住一晚上,可好?”
“好!”那客栈老板一巴掌拍上船舷,唯恐白少爷反悔似的,急忙放下梯子,笑呵呵地迎客,“二位,请。”
被炎临微末牵着上船时,白止止还沉浸在顺利讲价的喜悦中,喜滋滋地道:“末渣渣,这讲价的门道是我在话本上学的,上面说先要狠,这样才能把决定权握在自己手里,我学得还不错吧,我一说放火,这老板果真不敢再多讹我们钱财,我们给多少,她就要多少。”
呵呵,这老板当然不会跟我们讲价,因为一块璧红玉石吊坠别说让我们住一晚上,住一辈子都够了……
转头看了看白少爷讨夸奖的欢喜模样,炎临微末实在不忍心用“吃亏”二字打击他,所以只是笑了笑,把荷包里的梨膏软糖放到白止止手里,意味不明地哄道:“止止颇有持家的天赋。”
呃……所谓持家大抵都是从败家开始的吧……
随后,两人跟着那客栈老板走进船舱,一股呛鼻的潮湿气味瞬间激得白止止咳嗽了两声。
紧接着,舱内亮起了昏黄的烛光,可这点光亮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给人一种油尽灯枯的紧迫感,仿佛在这烛火无法照到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伺机靠近他们。
脊背攒起一阵寒栗,白止止下意识靠近炎临微末,片刻后,借着袖袍和暗影的遮挡,炎临微末不动声色地握紧了白止止的手,掌心的暖意瞬间令白止止放松了许多。
而这时,客栈老板已经打开了舱底的一块铁板,毕恭毕敬地道:“二位,客房都在船下面,既然二位已经付了钱,那么我便让跑堂的伙计带二位去各自的客房。”
炎临微末俯视过铁板下的阶梯,若有所思地应道:“不必两间,一间即可。”
“是。”趁炎临微末不注意,客栈老板悄然抬眸看了眼白止止,但很快便半垂下眼帘,唤道,“半瞎子,挑一间上好的客房,送二位客官入住。”
“来了!”
烛火忽略的暗处突然袭来一声应答,白止止还未看清这伙计的模样便听声音觉得耳熟,直到这人的影子被烛火渐渐拉近,白止止终于从对方那一带着伸缩望远镜的左眼中,猛地反应过来——
这不是那个曾抢走他药瓶的独眼强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