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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朕告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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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列车穿过晨雾弥漫的田野时,游老师在我肩上轻轻动了动。
他睫毛颤了几下,突然惊醒般直起身子。
“我睡了多久?”
他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下意识用指节蹭了蹭嘴角。
“不知道。”我看了眼手机,“但您似乎打呼了。”
“不可能。”
他一脸平静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还泛着惺忪,“我从不——”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哈欠打断。这个反差让我笑出声,换来他一个恼怒的瞪视。
“不用忽悠我。”
我点点头,装得一本正经:“嗯嗯嗯好好好。”
游老师的嘴角抽了抽,突然抬手给我来了个盖帽——
“哎呦王超!”
“大学毕业了翅膀硬了是吧?”他揉乱我的头发,“不被老师鞭策鞭策还真不行了。”
我笑得眼角沁出泪花,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镜片突然反光,使我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我只好佯装委屈,眨着泛起水光的眼睛:
“老师~~~”
游老师突然一个踉跄,剧烈咳嗽起来,慌忙松开手甩了甩。
——“yue。”
『27』
A市的公寓比想象中宽敞。游老师坚持要买离我公司近的,最后选了个带院的小型别墅。
也不知道他那些钱哪来的,唉,算了,别不要我了就行。赶紧攒钱,也不能老欠着人家。
搬家那天,我们为书房布置争执不下。
“书桌靠窗光线好。”我推着沉重的实木桌。
“不行,下午西晒。”
他抓着桌角不放,犟得像牛。
最终我们双方让步,书桌摆在角落,既能看到窗外的人间烟火,又能避开直射的阳光。
——完美。
游老师蹲在地上组装书架时,我注意到他后颈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在衬衫领口间若隐若现。
不对,我有病吧,注意这个干嘛。
『28』
生活逐渐步入正轨。游老师的新工作需要穿正装,每天早晨我都能看见他站在镜子前跟领带较劲。
咋这么笨呢。
某个周末我实在看不下去,从背后环住他。
”这样绕过来......”
我抓着他的手引导,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
他的耳垂在我唇边发烫,喉结不自然地滚动。
系好之后我正要离开,突然被从背后搂住——
“廉同学还想撩我?”
我不明所以:“哪有。”
游老师比我高将近一头,如今我已长大成人,却还是没窜过他。
服了。
他把我反扣在墙上,急促的鼻息喷洒在颈间。我想伸手推开,却被他扣住手腕。
“游老师您还要上班呢......”
“不急,”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今天我特意早起了一会儿。”
柔软的唇将要贴上我的脖颈时,我看到那撮呆毛近在咫尺,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我怎么突然感觉那呆毛是他啊啊啊啊啊。
“嗯~别动了。”我受不了。不过没有手,就用下巴抵住他的头。
可能是他不再打算逗我了,或者抬头时撇到了墙上的表吧,知道也快要去上班了。
于是游老师慢慢松开我,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服,提起公文包,一声不吭走了。
ber?
后来他递给我一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条深蓝色领带。
“免得你总嫌我打得丑。给你个漂亮的,呃,不对,算了,你帮我打。”
他语气硬邦邦的,眼睛却盯着地毯上的花纹。
不过,不是?送我这个干嘛?有用吗?
你自己不会还......
一个老师都不会说话了真是的。
『29』
深秋的某个雨夜,我被键盘声吵醒。书房门缝漏出暖黄的光,游老师蜷在转椅上写作,显示器蓝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
我端着热牛奶进去时,他吓得差点摔了眼镜。
“三点多了大哥。”我把杯子放在杯垫上,那是我们上周在陶艺课做的丑萌作品。
他接过杯子抿了一口,上唇立刻沾了圈白沫:
“有个情节卡住了......主角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调职。”
我俯身看屏幕,下巴搁在他发顶。他的头发比想象中柔软,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如果调职意味着能和重要的人在一起,”我伸手按下保存键,
“我想他会接受的。”
转椅突然旋过半圈,我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腿上。
我隐约看到,他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然后......呃。
『30』
初雪降临那日,游老师的第一本书出版了。签售会现场,我站在他身旁,被热情的读者围住。
“别离我太远了,“他小声说,“不用和他们说太多。”
我听了点点头,然后和读者们继续打招呼。有人问我是谁,我说我是他室友。
但总有耳尖的听到了游老师说的,于是他们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自觉排到后面。
回家路上雪下大了,我们在便利店屋檐下等着慢吞吞的红绿灯。
他突然把围巾分我一半,羊绒织物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墨水味。
“读者问为什么结局是开放式。”他呼出的白气模糊了镜片,
“我说因为现实比故事更长。”
雪花落在他头发上,我想起毕业典礼那天某一空荡荡的观众座。
不过现在,这个人就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真好。
『31』
那是我一生当中最难忘的事情。
记老清楚了现在。
那天下着小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青草香。
游老师撑着伞和我回家,伞面微微倾斜,散落的雨点在他的右肩上拍打。
我盯着他肩头的水痕,鬼使神差地伸手拂了一下。
他脚步一顿,低头看我:
“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突然脑子一抽,蹦出来这么一句: “怎么了,我能怎么了,游老师,我就这么说吧...... ”我听见自己说,
“啊?”
“啊什么啊,我喜欢你!”
雨滴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清晰了。我感觉我的耳尖不自觉的发烫。心脏跳得厉害,浑身不自在。
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会不会被骂呜呜呜呜X﹏X。
但出乎意料的是游老师只是沉默了几秒。
然后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听清了却不敢相信,就重新确认了一遍:
“嗯...... 什么?”
我趁热打铁,深吸一口气:
“我说,我喜欢你!不是学生对老师的那种喜欢,是...... ”
老师你懂得对吧。
话没说完,我们正好到了一个小亭子里。我看到伞突然倾斜收起,对方叹了口气:
“我等这句正式话,等了四年。”
雨还在下,可伞下的世界却安静得只剩下两方炽热的、有力的心跳声。
“...... 那您怎么不早说?”我无语。
非要我今天点破它?
游老师低笑两声:
“因为我想看看,我亲爱的学生什么时候才会开窍。”
然后,他托住我的后脑勺,轻轻地,吻了下来。
我自然踮起脚,环住了他的脖子。
游老师用力地搂住我,带着点强烈占有的意味。好像要把我和他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雨声渐大,可对方身上的温度,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暖。
哦,那天我们终于不再是还隔着一层师生距离的两个人。
雨幕仿佛成了隔绝外界的帷帐,伞下,是我们笨拙又炽热的新世界。
『32』
凌晨一点半,我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屏幕皱眉,PPT上的图表像在跟我作对。
风水轮流转是吧,这破熬夜的活又到我头上了。
游老师推门进来时,我用余光看到他手里端着杯热牛奶,另一只手拎着条毛毯。我没搭理,烦躁地咬着笔帽。
不过他的睡衣领口有些歪,露出一截锁骨,
——显然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
“还没睡?我都睡一觉了。”
本来我是秉承着工作不分心的原则不打算回他的,但想了想觉得让别人话落地不好。于是刚要回答,突然被他从身后环住。
他下巴轻轻搁在我发顶给我指出问题:
“这里,折线图用渐变色会更好。”
“这个季度报表的数据对不上......TM又算错了。”我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明天早会就要用。 ”
游老师听了不语,只是一味地把牛奶推到我手边。
温热的杯壁贴上指尖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凉得吓人。
他忽然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伸手把我的笔记本电脑转向他:
“你说啊,还有哪里对不上?”
我愣了一下。屏幕的光映在他镜片上,将他的眼睛映成浅浅的蓝色。
说着对方就握住我拿鼠标的手,带着我调整图表。
他的掌心很暖,指尖划过我手腕内侧时,我不自觉地颤了颤。
“专心点。”他低笑,呼吸扑在我耳后,“改完这个我们就睡觉,好吗?”
我故意往后靠,后背贴上他的胸膛:“可游老师这样,我还怎么专心?”
他惩罚性地轻咬我耳尖,却还是耐心帮我调整格式。
有时改着改着他就好像突然气笑了。于是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睡衣袖子滑下去一截,露出手腕内侧。
“你啊,”他的声音带着困倦的温柔,“和上学时一样,总在奇怪的地方犯抽。”
往后他直接接管了我的鼠标,修长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
我看着他新建了一个辅助计算表,公式写得行云流水。
“还懂这个?”我忍不住问。
他斜了我一眼:
“前两年半夜三更突然给我打电话扬言要吵死我誓不罢休的某人的毕业论文数据,是谁帮忙整理的?”
咦,好压迫,于是我不敢再捣乱。像个学生似的怂坐着。
两点左右终于改完时,我转身想道谢,却被他直接抱起。
“游、游老师!”
“嘘,别吵醒邻居。”他把我往上托了托。我的手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
扯,邻居早出去旅游八百年了。就是故意的......
走廊很暗,只有他镜片偶尔反着微光。
被放到床上时,我拽住他睡衣前襟:“你也睡嘛。”
他单手撑在我耳边,另一只手摘掉眼镜:“刚才是谁故意往后靠的?”声音又低又哑。
我笑着躲他落下的吻,却被他扣住手腕。
他的吻从眉心一路往下,在颈间流连时,我忍不住轻哼:“明天......还要上班......”
“所以别乱动。”他惩罚性地轻咬我锁骨处,“都熬夜这么晚了,快点睡觉。”
后来游老师背对着我躺下我悄悄贴上去,把冰凉的手贴到他肩膀上。
他猛地一颤,却也没躲,只是捉住我的手腕叹了口气:“......兔崽子欠收拾。”
最后他把我按在怀里,下巴又抵着我发顶。
我数着他心跳声入睡时,听见他模糊的叹息:“......下次再熬夜试试。”
『33』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房间,我迷迷糊糊感到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游老师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再睡五分钟啊……”
他的鼻尖蹭着我的后颈,温热的呼吸惹得我一阵轻颤。
“可是老师,”我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您的五分钟已经过去三分钟了哦。”
他忽然睁开眼,一个翻身把我整个罩在身下:“胆子不小。还敢催我。”
又抽象。
对对对!就是整个人!像叠罗汉似的,直接把我当成了人肉床垫趴上去。
老师,您这么大高个子,真就不考虑下学生的死活吗?
果然,老师的快乐永远建立在卑微学生的痛苦之上。
我被压得喘不上气:“快...... 快下来!要...... 憋死我完了...... ”
“我不。”他嘴上说着,身体象征性地抬了抬,分量却丝毫未减。
闹钟不识时务地响起。他懊恼地把脸埋进我肩窝,闷声道:
“唉,不想上班……今天要是周末就好了。”
幸好闹钟响了。从前厌烦它,但此刻它简直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暗暗偷笑,原来游老师也会赖床不想上班啊。
*
有一次游老师告诉我,他小时候外婆家院里的枇杷树长得很好,很高,很旺,所以,
“我们也种一棵吧?”他翻着园艺画册,指尖点在一棵葱郁的枇杷树上,侧过头来。
我看着镜片后带着熟悉但令人着迷的笑意,有点恍惚:
“啊当当当当当然可以啦。”
于是他请了人来。
后院东方向阳的角被挖开,泥土带着新鲜的湿气。游老师挽着袖子和工人一起小心将半人高的树苗放坑里,扶正,填土。
太阳正烈,热得游老师额角沁出的细汗。我在旁边帮忙压实土,听到帮忙的老农笑呵呵地说:
“枇杷树好,喜阳啊,四季常青,果子又甜,种下去就是扎根了,能活百年!”
游老师听了,似乎很高兴。
枇杷树种下了,日子也像树苗抽条般安稳扎实地生长。
一个慵懒至极的午后。盛夏的阳光透过日渐繁茂的枝叶筛落下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细碎的光斑。
那时蝉鸣是唯一的背景音,绵长而催眠。我陷在院角那把老旧的藤编摇椅里。
摇椅发出规律的令人心安的吱呀声,身上盖着薄毯,半梦半醒。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在唤:“唉,醒醒啊?睡着了?快点睁眼,起来重睡。”
然后叮当叮当一顿收拾音传来。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撞进他正好又回来偷看我的含笑的眸子里。
“吵醒你了?”老师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树叶间流动的光。
你说呢,心里没点数。
但有气我是不敢真说,因为会被老师训。
“没......”我往毯子里缩了缩,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游老师身上。阳光跳跃着,格外温存。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棉麻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或许是这太好的阳光,或许是这太安稳的当下,一句从未深思熟虑的话,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从我唇边滑了出来,很轻,很薄:
“游老师,我们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吧。”
像这枇杷树一样,一年又一年。
蓦地,摇椅的吱呀声似乎停了一瞬。
他悬浮在空中、将要揉乱我发型的的手指顿住了。
蝉鸣不知疲倦地唱着,他没有惊讶,只是空气按下暂停键安静了几秒,在接受这一平凡但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分量的呢喃。
然后他整了整衣领,习惯性清了清嗓,目光郑重地、直直地望进我眼底,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
“好。”
一个字,清晰无比,“咚”一下砸在午后的宁静里,然后悄悄远去。
“但不是‘好像’,不是‘有点’,”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每个字都像烙印,刻进这慵懒的午后时光里,
“是‘一定’。廉同学,我们一定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很多很多年。”
直到这枇杷树亭亭如盖,其他植被会硕果累累,直到我们都变成摇椅上的白发苍苍的老年人吧。
他侧身过来,宽大的手掌搭在我手心上,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带着安抚又占有的意味,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我望着他,睡意早已消散无踪,心口被那“一定”两个字烫得发胀,眼眶莫名有些发热。
我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指尖缠绕,仿佛要将这诺言和他掌心的温度一同攥紧。
“嗯,”我用力点头,声音有些哑,却带着笑意,“绝对不反悔。”
他没再说话,只是俯身,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我额头,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和枇杷树叶的清香。
然后坐到旁的小竹凳上,拿起一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书,仿佛刚才只是确认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常安排。
摇椅继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蝉鸣依旧,阳光流淌。
我那时突然觉得,时光已凝固在这不经意却重逾千钧的诺言里,生根发芽,向着未来无数阳光灿烂的午后,悄然滋长。
『34』
周末我们去超市采购,游老师推着购物车,我往车里扔各种零食。
经过生鲜区时,他突然从身后环住我:
“今晚想吃什么?”
“那只要你做的都行。”
我往后靠了靠,正好贴在他胸前。
反正我是懒了。
他低笑,嘴唇擦过我耳尖:“那......?”
我不知道他嘟囔了什么,但就是耳根不自觉瞬间发烫,手肘往后顶了他一下:
“大白天还有人别动手动脚的啊喂!”
他假装吃痛地松开手,却在转身时快速在我唇上偷了个吻。
远处传来小孩的笑闹声,我去捂他的嘴:
“被人看见了你可完了!”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这老师不能要了。
“看见怎么了?”他理直气壮地推了推眼镜,"你是我学生,我得先教导你,教会你。懂吗?"
再说亲亲我老婆怎么了。
结账时,游老师像脑子抽了似的,非要坚持要买那条印着卡通图案的围裙。
收银员小姐姐一脸笑着看我们,我那时终于亲眼看到什么叫嘴角比AK还难压。
我突然有些不明白,游老师却面不改色地凑到我耳边:“留着,这个有用。”
我想了想,问:“做饭的话家里不是有两个了吗?”
游老师笑笑,不语。
小姐姐笑笑,也不语。
我看着他们两个,尴尬笑笑,依旧不语。
又打哑迷......
记得上一次他这么干的时候,好像还是在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