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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抑制器 ...

  •   【爱人】

      这是一个神奇的词汇。

      七个自然时以前它与你毫无瓜葛,现在他躺在你怀里,睫毛震颤,呼吸平稳。

      你带着他,回到属于你们的房子,这个步骤此前已预演过许多次。

      最好的方案是在他到来之后,你带他参观这栋房子,面着原木地板上阳光的足迹对他说:阴影线和第四块地板重合,现在是下午三点,欢迎你来到这里。然后无视他的沉默,带他穿行于古旧屋檐下,从落灰的阁楼步步走到狭窄的地下储藏间。

      你会带他去新收拾好的卧室,附属浴室里水温正好,床上整齐叠放着柔软舒适的衣物。等他洗完澡出来,你打开厨房,从里面端出还有余温的蛋挞,邀请他品尝你的手艺,晚餐很快就会做好。

      等到吃饱喝足以后,各自端一杯热可可到小客厅,你们窝在有柔软靠背的安乐椅里,惬意地看着壁炉里火光明亮跳动。你会建议为他的到来举行沙龙,你说你想要向你所有的朋友介绍他的存在,也希望他向他的朋友介绍你。

      随着窗外夜幕低垂,声音渐落,你告他晚安。两个人分开,各自回到房间里。今天就此结束,而你会有一整个夜晚去预演明天。

      这里每个环节中间都充满了应急预案,你计算了每一种可能,自觉它囊括有会出现的全部问题,但你未曾想到过,现在,下午三点,他来到你家,他酣眠在你怀中。

      他毫无防备,在一个已宣告要杀他的行刑者面前。

      意外突如其来,来得无根无据,把你所有的方案都变成废纸。而你注视着他,心里反而感到平静。

      这很神奇。

      你感受着这种情绪,想。

      轻巧地带着他上楼。你将他放进盛满温水的浴缸里,看着他身上纠结成块的血痂、尘灰与精斑斑驳落下,在水汽下消失不见。他的红发荡漾在水中,像展开的鱼鳍,也像火焰。

      热气蒸腾得他脸颊鲜艳,残留伤痕的肌肤底下也变成某种粉嫩的色彩。他现在好像哪儿都是红的,浸泡在水里,像是你见过鱼缸里那条粉红的仙女鱼,鱼鳞闪烁的光叫人难以直视。触手的感觉也同样滑腻潮湿。

      等你清洗好他的头发,再将手向下延伸时他醒了。也可能他早就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他朝你微笑,唇齿后流露点猩红的舌尖,“做的不错,男孩,你值得一朵小红花奖励。”

      哄孩子一样的语气,但你没有在意,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语气平静到有些死板,“我不需要奖励。”

      在身体得到修复和热水浸泡后他身上的刺似乎得到了软化,此刻闻言也只是耸耸肩,说:“无所谓,我也没有小红花。所以好了——”

      水花四溅,你不得不停下手里动作,看着他从浴缸坐起到缘侧。

      视线所及的画面随姿态的转变而发生变化。你看见他红发湿漉漉贴服在身上,于躯壳上蜷曲出绚烂的花。水珠在胸前跳跃滚落,半副熏蒸得粉白的躯壳展露在你面前。

      你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游移开,却听见他说:“你的任务结束,出去吧。还是说……”

      长久的教诲令目光自觉回落在他身上。父神说,注目与倾听。

      因而你清楚看见。

      眼前的男人单腿弓起,他将胳膊抵在膝头,微微侧目地望向你,面颊上的红晕变得饶有深意起来,“你想要什么红花?”

      指尖轻佻似的自胸前滑下。

      ……白的,粉的,红的。

      你不着痕迹地别开目光,以此躲避那副绮丽湿热的景色。

      这猝不及防与太过直白的举动过于反常了。即便是惴惴之中,也令你无端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但不管怎样,这的确超出了你先前经历与预设所能涉及的每一个角落。父神的规准、修道院的教导、迄今为止的人生都未告诉过你该如何面对这情境。

      他的行为已超出了你构建的生活秩序,叫你束手,只能凭依着他的需求做出回复,“那么,我会在室外等你。”

      出门时,刻意平稳的脚步伴随着脑海里未散完的留影。

      一朵红花。

      这朵人身上的花摇曳着吞噬了你的心绪,令你退出后也刻意关紧门,防止浴室里与脑海里的画面再度泄露出来。

      也是在门关闭时“咔哒”一声后你才感到不妥。让他独处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尽管这间屋子经过了专门的改造,墙壁夹层里灌注满了金属,浴室里也只留下几扇巴掌大的换气窗排列在墙上充作与外界联通的媒介,以常理而言,没有人能从中逃出去。但你不认为这能困住他。

      不管怎样,他终究是被极端党们认定为是神的代言人的存在,如刚才一样,最擅长的就是打破他人认知和假设,否则也不可能犯下那桩重罪。

      然而他人赤裸的躯壳不得被直视——尽管你自己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正如你不知自己刚才那惴惴不安的情绪是为什么一样。

      但是,你垂下眼眸,既然所有人都这样规定和认为,那么你只需要遵守就好。

      克制自己的情绪,给出他们所认为合理的反应。这就是你该做的。

      于是你就这样敬畏着他“奖励”的威力,独自留在外间卧室里等待,并希望这短暂时间里不会出什么问题。泠泠水声穿透并不隔音的墙壁进入耳孔,无端叫人有些心烦。

      过了许久那声音才终于停下,空留余音的房间里却一直不见有人出来。你屏息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不由有些警惕。

      又过了片刻,阳光已经斜斜铺洒满大半个房间,里面仍旧没有声音。最坏的假设涌上心头。一想到他可能脱困会带来的麻烦以及其后必会引发的进一步纠纷,你不由得起身上前查看状况。

      礼节性的敲门未得到回应,你也并不给室内人回应的时间径自拉开门来。好在事情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他安分地待在这间小小的浴室,整个人被水汽蒸腾成粉红色,在灯光下晕出炫目的光。你又想到了那条鱼。后来死掉,被人随意倒进窗外花圃的那条仙女鱼。

      他死后也会被人这样对待吗?应该不会的,他终究承袭着与神有关的荣光。虽然他的存在和举动极大动摇了教廷的权威,但哪怕是为了安抚那些狂信徒和极端党,他死后遗骸也会得到妥善安置,极大可能是封入圣墓,成为教堂故事中的一员。

      不过被封入圣墓和被倒进花圃,你也说不出哪种会更好些,考虑葬仪对你来说还太早了,而他究竟能不能死掉也说不准。

      神太过偏爱祂这位孩子了,或者说恨也对。有很多时候,爱与诅咒一体两面。

      他毫不遮掩自己赤裸的身体,只是随意转头看着你,语气中带着浅薄的讥讽,“坏孩子,如果你为了奖励来的,很可惜它已经被取消了,因为你现在的行为。”

      奖励,红花。

      脑海的画面形成前你便莫名顿了一下,就像你之前突然见到那朵花时一样。然而很快断掉的思绪就又衔接上,快到他或许察不出异常。只是或许。

      你看着他扶住洗漱台边沿的手与绯红的脸颊,很奇怪,“记录里,你的复原力比现在要强很多。”

      至少,在摘下项圈的一个自然时后完全足够疾病痊愈并修复好他双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体温灼热,连站立都很困难。

      他耸耸肩,紧绷的肌□□现出他在强撑这副闲适姿态,“可能是使用过度退化了吧,你们不该高兴吗?再这样搞下去说不准你们真能杀死我。”

      这不对劲。

      如果他复原力会因受到的折磨而退化,之前的行刑官总比你知道得更早,长老们也就不会放弃它而选择一个机会更渺茫的手段。

      你目光在他身上扫视,想找出一个本该被摘下的东西,你很肯定,“在你身上不止一个抑制器”。

      “答对了,但没有加分。”他再次耸耸肩,坦然地任由你在他身上环顾寻觅。

      你微不可见的皱起眉,为他这幅态度。

      自己的身躯应该是一种值得被珍视的东西,父神是如此诚恳地教导过我们这件事。

      “为什么不摘掉?你身上现在只有【爱死】之刑。”你问。

      电光石火间你想了许多。譬如为什么这个抑制器不存在于档案记录里,为什么没人告知你应该摘下它,你甚至因此而思考到长老会背后对他的处置态度是否有分歧。以及他为什么不反抗,他与这些派系间也有什么交易吗?

      只是他忽而对你笑得暧昧,随即而来的回答否决了你所有的猜想,“人总是都有些属于自己的小癖好,神父先生是不是还没有听说过,有的人会因遭受虐待而感到快乐。”

      手指抵在胸前,他暗示自己就是这一类人。紧接着在你目光下他指尖点水般下滑,一路落到自己的小腹才停下,“如果你想替我摘掉的话,它在这里,请吧。”

      他胸怀大敞,肌肤泛着水光,顶灯照耀下晕出层层的红,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坦然态度。

      你眉头愈皱,为他这幅模样,“迪昂与律法确保了你这种爱好无法被他人干涉,但是,父神与我都衷心希望你能更加善——”

      话音还未落下你就被他强制打断。“停下,我可不觉得这种教义有趣。”

      他收起那副暧昧笑容,表情里透露出克制的厌恶,“你才是最没资格这样对我说的,不是吗?不管从你想要我爱上你还是想要杀了我而言。为了你的爱情得分,说点、做点真实的和我想要的吧,我亲爱的死亡行刑官埃文?”

      他朝你偏头望来,你看着他,说:“我原本是打算向你撒谎的,但你出乎了我的意料,各方面都是。我并不是个善于制造谎言的人,无法骗过你,所以在初次交谈时感受到这一点后我便明确告诉了你:我会尽量坦诚对你。包括之前与之后,也包括现在。”

      “而这种坦诚并不仅只在语言上。”你缓慢而平稳地一步步向他逼近,一直到近到两人的呼吸彼此交换时才停下脚步。

      伸手,按在方才他手指停留的地方,灼热的温度从肌肤接触的地方传来,仿佛你指尖正燃起一簇火苗。

      你抬起眼眸,好让他看清你此刻眼底的情绪,“如果方才你的确给了我摘出它的权利,那么,我很乐意使用它。”

      约旦注视着眼前这双平静灰眸。

      这眸子的主人不久前才替他遮住了刺眼的光,告诉他“这感觉并不好受,这是我不会给予你的”,劝他更加善待自己。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如何友好的一对伴侣。

      ……一时间有种难言的情绪泛上,掀不起多少风浪,只叫人烦躁地越加想戳破眼前人的伪装,让他看清自己内心固有的暴虐与兽性。

      于是约旦忽而微笑。

      遵从自己的欲望,大敞开双臂时他与他对视,眼里闪着恶意的光。

      “请吧。东西就在我的胃里,想取出来,可以把我开膛破肚,在我的肠子里慢慢去找。你知道的,我喜欢疼痛。”

      他的笑容猩红。

      “我想这感觉一定会很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抑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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