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年代文里的斯文败类知青(六) ...
-
子夜时分,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际,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
紧接着,惊雷在农场上方炸开,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秦臻从睡梦中惊醒,听见暴雨如同万千石子砸在瓦片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声。
他猛地坐起身,想起傍晚晒在稻场的谷子还未收!那些金黄的稻谷是全村人半年的口粮,若是被暴雨冲走……
他来不及细想,掀开薄被就要下床。
几乎在同一时刻,周晏也被渴醒,正眯着眼伸手去摸床头的搪瓷缸。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对面空荡荡的床铺,被褥凌乱,一看就是被人着急掀开的。
周晏的眼神瞬间清明,“操!人呢?”他踢开被子冲下床,连蓑衣都来不及披就撞开屋门,矫健的身影瞬间没入瓢泼大雨中。
稻场已变成泥潭。
秦臻正拖着湿透的麻袋在泥泞中踉跄奔走,单薄的白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脊线
周晏二话不说冲进雨幕,夺过最重的麻袋扛上肩,吼声压过隆隆雷声:“大晚上的,你他妈不要命了?!”
“你不用管我,回去睡觉吧。”秦臻抹去眼前的雨水,声音在风雨中断断续续。
他转身又要冲进雨幕,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拽回。
周晏的手像铁钳般扣住他的手腕,滚烫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
“我不管你谁管你?”周晏的声音在雷声中格外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膛深处挤出来的。
雨水模糊了视线,秦臻却清晰地看见对方眼底翻涌的暗流,那不是平日里惯有的暴躁,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滚烫的东西。
“放手。”
“不放。”
又一道惊雷炸响,周晏突然向前一步,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
这个总是挺拔如松的男人,此刻微微俯身,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额发。
“听着,”周晏的声音突然沙哑得可怕,“你去旁边的棚子下躲雨,等着我。”
秦臻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不停滴落:“不要,要搬一起搬。”
周晏额角的青筋在闪电中突突跳动,他一把攥住秦臻的手腕:“你知不知道这些麻袋每个都有一百多斤?”
“我知道。”秦臻平静地打断他,抬起被雨水浸湿的双眼,“所以更要一起搬。”
又一道闪电划过,周晏看见秦臻眼底执拗的光,那光芒比他记忆里任何一个夜晚的星光都要明亮。
他忽然松开了手,转身扛起最近的那个麻袋。
“跟紧我。”这三个字混在雨声里,几乎微不可闻。
秦臻立即弯腰去拖另一个麻袋。
在周晏看不见的角度,他咬紧牙关,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麻袋上。当麻袋终于挪动时,他踉跄了一下,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稳稳扶住腰际。
“慢点。”周晏的声音近在耳畔,呼吸的热气拂过他湿透的鬓角。
两个身影在暴雨中默契地穿梭,一个扛着麻袋依然步伐稳健,一个拖着麻袋却始终不曾落后。
雨水模糊了天地,却让两颗心在黑暗中靠得前所未有的近。
一滴雨水从周晏的睫毛坠下,正落在秦臻轻颤的指尖。
周晏的肩肌绷紧如铁,每一次发力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秦臻的手指被麻绳磨出血痕,却依然死死攥着袋口。
当最后一袋稻谷被拖进粮仓屋檐下,两人已经浑身湿透,靠在谷堆上剧烈喘息。
逼仄的屋檐下,他们不得不紧挨着彼此,湿透的衣衫传递着体温。
周晏突然抓过秦臻的手,对方的掌心被麻绳勒出深紫血痕,混着雨水滴落血丝。
他扯下腰间汗巾,动作粗暴却细致地为他包扎。
“下次再敢单独行动你试试。”威胁的话说到一半,却变成一声闷咳。
秦臻抬眼看他,发现周晏的睫毛上还挂着雨珠,在偶尔划过的闪电中晶莹闪烁。
粮仓的屋檐下狭小而安静,只有两人湿重的呼吸声和雨水从屋檐滴落的声响。
周晏率先扯下湿透的背心,古铜色的脊背在昏暗光线下绷紧,水珠沿着结实的肌肉纹理滚落。
秦臻别开脸去解衬衫纽扣,指尖却因为寒冷和疲惫不停轻颤。
纽扣怎么也解不开时,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覆上来。
“我来。”周晏的声音低哑。
粗糙的指腹不经意擦过秦臻的锁骨,两人同时顿住。
周晏的动作变得异常轻柔,像是解开什么易碎的珍宝。
当纽扣松开,湿透的衬衫从肩头滑落,秦臻白皙的胸膛在黑暗中微微起伏。
周晏猛地转过身,将干爽的工装塞进他怀里:“快换。”
布料摩擦声在狭小空间里格外清晰。
周晏抬眼时,看见秦臻锁骨处一道不明显的牙印,鬼使神差地,他伸手轻触那道伤痕。
秦臻浑身一震。
“怎么弄的?”周晏问。
秦臻没有回头,声音闷闷的:“不记得了,应该是小时候被谁咬的。"
窗外雨声渐歇,两道影子在墙上交叠。
记忆如同被惊动的尘埃,在脑海中缓缓浮现。
十三岁的秦臻穿着精致的小西装,站在即将开往机场的轿车旁。
七岁的沈晏穿着一身白衬衫,从沈家大宅里狂奔出来。
“你要走了?”小沈晏死死抓着他的胳膊,眼睛红得吓人。
小秦臻被他抓得生疼,却还是乖巧点头:“爸爸说要去国外工作。”
小沈晏的嘴唇颤抖着,突然低下头,对着他的锁骨狠狠咬了下去。
“为什么咬我?”小秦臻疼得眼泪在打转,却倔强地没有哭出声。
小沈晏被保镖拉开时,嘴唇还沾着血。
鲜血瞬间染红了雪白的衬衫,小秦臻疼得眼泪直掉,却听见耳边带着哭腔的声音:“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是不是……哥哥,你要永远记得我!”
车灯如两柄利剑划破夜色,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小秦臻被抱进轿车后座,小手紧紧攥着衣摆。
“开车。”父亲的声音从右座传来。
轿车缓缓驶离沈家宅院,小秦臻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扑到车窗上。
透过朦胧的车窗,他看见小沈晏光着脚在车后追来。
“臻臻哥哥——”
那声带着哭腔的呼喊被引擎声淹没。
小沈晏拼命追赶着轿车,小小的身影踉跄前行。
碎石划破了他的脚掌,在身后留下点点血痕,他却浑然不觉。
“停车!爸爸停车!”小秦臻用力拍打着车窗。
轿车反而开始加速。
小沈晏追着越来越远的尾灯,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突然被一块石头绊倒,重重摔在地上,又立即爬起来继续追赶。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独地投射在柏油路上。
他一边跑一边用袖子擦眼泪,整张脸都哭得通红。
“一定要记得回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回来看我——”
轿车转过弯道,那个追逐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视野里。
小秦臻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衣襟。
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落在他颤抖的肩头。
父亲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目光温和而深邃。
见儿子哭得这样伤心,他轻轻将孩子搂进怀里,让那小小的脑袋靠在自己胸膛。
“臻臻,”父亲的声音透过胸腔传来,低沉而平稳,“人生的第一课,就是学会分离。”
小秦臻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望向那张熟悉的脸庞。
“你看窗外的月亮,”秦爸指向车窗外,手臂依然稳稳地环抱着儿子,“它有时圆满,有时残缺,但永远都在那里。真正的离别,不是距离的远近,而是心的遗忘。”
父亲用指腹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像在擦拭珍贵的瓷器:“只要你还记得那个孩子,你们就从未真正分开。”
小秦臻低头,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紧接着父亲的又一句话让他再次难过起来,“同样的,爸爸妈妈也不能陪你一辈子。”
小秦臻猛地抬起头,眼眶又红了:“为什么?”
父亲用指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花,目光深邃如夜海:“就像月亮不会永远圆满,花朵不会永远盛开。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更珍惜此刻的相聚。”
他握着儿子的小手,一起指向窗外的月亮:“你看,月光虽然会暂时被云层遮住,但总会重新洒向大地。爸爸妈妈的爱也是这样,即使有一天不能陪在你身边,也会化作夜空的星星,永远守护着你。”
月光透过车窗,在父子相拥的身影上镀了一层银边。
小秦臻似懂非懂地眨着眼睛。
秦臻靠着墙,席地而坐,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一直是个习惯失去的人。”
“小时候失去玩伴,”秦臻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长大后母亲也离开了我。我好像......从来都留不住任何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周晏看见他低垂的睫毛在轻轻颤动,像被雨打湿的蝶翼。
“你从来不需要留住谁。”他的声音坚定,“真正属于你的,翻山越岭也会来到你身边。”
秦臻怔怔地望着周晏,眼眶微微发红,随即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那笑意如同拨云见月,渐渐漾满眼底。
“你说得对。”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释然的颤音,却无比清晰。
他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道被麻绳磨出的红痕,又抬眼望向窗外那轮明月,月光温柔地洒落在他带笑的侧脸上。
“幸福也会属于我。”像是终于放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他昂首挺胸,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与坚定,那双总是含着温柔忧郁的眼睛里,此刻仿佛落进了整片星空,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电灯突然“啪”地一声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月光从窗棂间流淌进来,在两人之间勾勒出朦胧的银边。
“我去看看闸门。”周晏说着就要起身。
与此同时,秦臻也下意识地向前倾身:“我帮你一起。”
黑暗模糊了距离的判断。
在周晏转身的瞬间,秦臻的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唇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那触感轻得像一片花瓣坠落,却带着电流般的悸动。
秦臻能感受到周晏骤然停滞的呼吸,和自己瞬间加速的心跳。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粉尘,混合着彼此身上熟悉的皂角清香。
周晏的手不知何时已扶上秦臻的腰际,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秦臻的睫毛轻轻颤动,在月光下投出细碎的影子。
在那个意外的轻吻结束之后,温暖的触感还停留在唇边,周晏却像是被烫到般猛地向后一退。
“我......”他慌乱地站起身,膝盖不小心撞到桌腿,发出沉闷的响声。
黑暗中传来他急促的呼吸声,带着明显的不知所措。
秦臻还维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月光在他错愕的脸上流淌。
他看见周晏下意识地用手背抵住刚刚相触的唇角,那双总是带着倔强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慌乱。
周晏转身想要逃离,却意外绊到了脚下的板凳,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就在他狼狈地稳住身形时,秦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个触碰很轻,却让周晏瞬间僵在原地。
月光静静洒落,将两个不知所措的身影温柔包裹。
周晏终于慢慢放下抵着唇的手背,指尖在黑暗中微微发颤。
今夜的一切似乎都如梦般不可思议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