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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似曾相识 ...

  •   “她不听。”
      许从瑶将话说出口时,语气并不带多少情绪。她站在褚承宗书房内,双手垂在身侧,姿态规矩,面色却一片冷白。
      “我挑明了和她说,你儿子不过是利用她,你们迟早会抛弃她。但她还是留在那里,哪怕只是个照护志愿者,也不愿走。”
      褚承宗没抬头,只是翻着手里的资料,眼神落在一份投资变更案上,语气淡淡的:“你说了什么?”
      “我说她迟早会成为一枚弃子。”许从瑶回答得干脆,“我也说,她不过是被你利用的工具。”
      “然后呢?”
      “她说她不是工具。”
      “那她是什么?”
      许从瑶顿了两秒,冷笑一声:“我不确定。她可能是疯了,也可能只是贱。”
      “还是……”她声音压低,“爱上他了。”
      这句话像一枚钝钉子,缓慢地撞上书房的沉静空气。
      褚承宗终于抬起头,眉心压出一道淡褐色的影。
      他盯着许从瑶看了几秒,然后缓缓合上资料,靠在椅背上。
      “行昭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许从瑶声音压着,“他现在对她言听计从。她让他吃,他就吃;她让他翻身,他就翻;她一离开病房,他就安静得像死人。”
      “他演得这么像?”
      “他都快成戏精了。”许从瑶咬牙,“你儿子……他不是在演病人,是在演爱人。”
      “你以为他感情上也投入了?”
      “我不知道。”许从瑶眼神晦暗,“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让人知道。但我懂他——他这个人,一旦认定一件事,就会死守到底。”
      “她现在对他,是软肋。”
      “也是盔甲。”
      褚承宗没回答,眉头却缓缓拧紧。
      书房安静下来。
      窗外落着冬日微雪,玻璃上映出老人一半清晰一半模糊的脸。
      良久,他开口。
      “……我第一次见她母亲,是在北山路事故之后。”
      许从瑶一怔。
      她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向二十多年前。
      “那年冬天,我在一桩私下交易后出车祸,车子翻下山沟,手机没信号,司机当场断了气。”褚承宗语速很慢,像是在挖出封存的骨头。
      “我腿骨折,头部撞伤,在车里困了两天。是她路过发现我,把我背下山送到镇诊所。”
      “那时候我不能说出身份,不能报警,也不能回家。外面都以为我失踪。”
      “我躺在她租的小屋里,整整养了一个月。”
      “她很安静,很倔强,整天喂我喝药、擦身、换绷带,从不多问一句我的来历。”
      “我说我叫‘阿昭’。”
      许从瑶这才意识到——褚行昭的名字,是从那时开始的。
      “她信了?”她试探着问。
      “她信了。”褚承宗点头,“她是那种……没有安全感的人,对什么都不问,因为她怕知道得越多,失去得越快。”
      “然后呢?”
      “然后……我爱上她了。”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没有任何激动或羞愧,只是一种迟缓的叙述。
      “她当时才二十岁,孤身一人,从南边小镇逃出来,在北山打工过活,供她弟弟读书。”
      “她什么都没有,却把最干净的东西都给了我。”
      “我那时候觉得,可能她就是我的劫数。”
      “但你有老婆孩子。”
      “我当然知道。”褚承宗冷笑一声,“所以我才什么都没告诉她。”
      “我骗她说我没家人,没过去,只想重新开始。”
      “她信了?”
      “她不问。”
      “你知不知道你就是在毁人。”
      “我知道。”
      “可你还是把她弄怀了。”
      “她生了行昭,我才把她接回来。”
      “她一进褚家,才知道你是褚承宗,是集团董事长,是有妻子的男人。”
      “你以为她会疯,不是没有原因的。”
      书房里陷入一片沉默。
      许从瑶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出声。
      褚承宗闭上眼,仿佛那年雪夜又从眼前浮现。
      “她是看着我接电话、跟秘书汇报集团会议时,才终于明白,她这一个月的所有安稳,都是别人的生活。”
      “那天晚上她没有闹。”
      “她只是走出去,在褚宅门口站了一夜。”
      “第二天雪下得很大,仆人说看见她披着外套、抱着孩子站在大理石柱下,一动不动。”
      “再过几天,她开始发烧,夜里说胡话,叫‘阿昭’、‘别走’、‘不要骗我’。”
      “精神开始出现断片。”
      “我们请了心理医生,没人能治。”
      “她疯了。”
      “她不是因为失恋疯的。”
      “她是因为被人骗了整整一生,最后才发现,连儿子的名字,都是从那个谎言里来的。”
      许从瑶眼神微动:“所以你给他取名‘行昭’。”
      “是。”
      “你愧疚了?”
      “我一生中只愧疚过两件事。”他语气低沉,“一是我让她疯了;二是我从没告诉她——我其实那时真的爱她。”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她死的时候,是冬天。也是雪夜。”
      “她出门没穿鞋,在后山被冻死。”
      “行昭找到她时,才八岁。”
      “他是看着母亲尸体冰冷发紫的脸长大的。”
      “你说,他该信谁?”
      许从瑶沉默。
      良久,她轻声问:“那乔燃呢?”
      “她不是她母亲。”
      “但她现在,也在被一个叫‘褚行昭’的人骗。”
      “你怕她也疯?”
      “我怕他再承受一次疯。”
      这句话出口后,书房静了整整五秒。
      “你觉得,她在这局里,是棋子?”许从瑶试探。
      “曾经是。”
      “那现在?”
      褚承宗没立刻回答。
      他只是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大片落雪。
      那画面与他记忆中的雪夜重叠,落在一个八岁小孩的肩膀上,沉重得无法承受。
      良久,他开口:
      “现在她可能是棋盘。”
      “也可能,是唯一能让他认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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