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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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不，那从观察窗栅栏渗入的，并非阳光，而是一种惨淡的、如同稀释过的牛奶般浑浊的冷光，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让病房内的寒意更加刺骨。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经过一夜的发酵，混合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绷带和绝望汗液的酸腐气味，变得更加浓郁呛人。
江淮从僵硬的铁床上坐起，每一节骨骼都像是生了锈，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不仅仅是□□的疲惫，精神上的消耗更是巨大。意识海中，那包裹着沈昱灵魂的光茧比昨夜更加黯淡，仿佛随时会融入他自身混乱的背景噪音中。昨夜对抗各种精神污染和诱惑，几乎耗尽了他用来稳固光茧的力量。
“起床时间……到。”白护士那毫无生命质感的平板声音准时在走廊响起，如同敲响了又一轮折磨的钟声。“请准备……接受晨间检查……和……服药。”
“服药”两个字，被她念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性。
沉重的铁门被依次打开，穿着同样粗糙病号服的“病人”们鱼贯而出，在走廊上排成歪歪扭扭的队伍。他们的眼神比昨天更加空洞，动作也更加迟缓，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更多的灵魂。没有人交谈，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如同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
江淮和蒋辛混在队伍中，默默观察着。蒋辛的脸色也不好看，显然昨夜的精神对抗对他也是不小的负担。两人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服药是关键，必须想办法应对。
晨间检查在白护士的护士站进行。过程简单而诡异——白护士会用她那戴着橡胶手套的、冰冷的手指，快速触碰每个病人的额头和脖颈，她那空洞的眼睛似乎在进行某种扫描。当她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江淮的皮肤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带着探究意味的冰冷能量试图刺入他的识海！
他心中警铃大作，立刻调动残余的精神力，在意识海外围构筑起一道坚固的屏障，同时将沈昱的光茧气息死死压抑在最低点。那股冰冷能量在屏障外逡巡片刻，似乎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指不符合他们定义的“病人”特征），便如同潮水般退去。
白护士收回手，脸上那标准的微笑弧度没有丝毫变化，但在她那空洞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疑惑的情绪闪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下一个。”她平板地说道。
轮到蒋辛时，他似乎用了某种方法，让自身的气息变得与其他麻木的病人几乎无异，也顺利通过了检查。
检查完毕，便是令人心悸的服药环节。
白护士推来了一个不锈钢的小推车，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的、不断发出低沉嗡鸣的金属仪器，仪器连接着几个透明的管子，管子里流淌着一种粘稠的、闪烁着不祥幽蓝色光芒的液体。仪器旁边，则是一个放着数十个小型纸杯的托盘，每个纸杯里都有一粒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白色药片。
但没有人会天真地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药片。
“排队……服药。”白护士拿起一个纸杯，示意第一个病人上前。
那病人麻木地走过去，拿起药片，放入口中。就在药片入口的瞬间，连接着仪器的透明管子中，一丝微不可查的蓝色流光顺着管子似乎注入了那病人体内？病人身体微微一颤，眼神有瞬间的失焦，随即变得更加麻木，如同被抽走了一根关键的神经，默默地走到一边。
江淮瞳孔微缩。他看清楚了！那仪器！药片可能只是载体或者幌子，真正的“药物”是那仪器注入的蓝色能量！那东西在直接侵蚀或改造人的精神体！
绝对不能让它进入体内！
队伍在缓慢前进，不断有病人服下“药物”，变得如同行尸走肉。很快就轮到了蒋辛。
蒋辛面色平静地走上前，拿起纸杯。在白护士和仪器的“注视”下，他将药片放入口中，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然而，在药片即将接触舌头的瞬间，他指尖有微不可查的白色光芒一闪，那粒药片竟如同被净化般，瞬间汽化消失，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而他同时调动神圣能量，在体表模拟出那股蓝色能量注入时的微弱波动和身体反应！
白护士空洞的眼睛看着蒋辛，仪器也没有异常反应。他……成功了！
蒋辛面无表情地走到一旁，对江淮递过一个“小心”的眼神。
压力来到了江淮这边。他的状态比蒋辛更差，精神力几乎枯竭，还要分心压制意识海中的光茧。他能骗过那仪器和白护士吗？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冰冷的金属仪器近在咫尺，那嗡鸣声仿佛直接响在灵魂上，让他意识海中的光茧都开始不安地悸动。他拿起纸杯，那粒白色药片看起来人畜无害。
模仿蒋辛？他做不到那样精细的能量操控。将药片藏在舌下？风险太大，那仪器和白护士的感知绝非寻常。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划过江淮的脑海。他想起昨夜蒋辛用精神链接传递信息时提到的——规则漏洞在于对“物理声音”的界定，以及对精神层面的某些忽视。
他不能完全阻止“药物”入侵，但他可以尝试……引导和隔离！
在将药片放入口中的刹那，江淮调动起最后的精神力，并非用于对抗仪器可能注入的能量，而是在自己的咽喉、食道乃至胃部，瞬间构筑起一层极其纤薄但坚韧的精神力滤网！同时，他强行压制光茧的所有波动，将其隐藏在自身灵魂波动的最深处。
药片滑入，与此同时，一股冰寒刺骨、带着强烈侵蚀和同化意味的蓝色能量，顺着仪器连接的无形通道，猛地涌入他的身体！
“呃！”江淮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蓝色能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疯狂地冲击着他布下的精神力滤网，试图钻入他的四肢百骸，侵蚀他的意识核心！剧烈的痛苦从灵魂层面传来，远比□□的伤痛更加难以忍受。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甚至渗出血丝，全部意志都集中在维持那层摇摇欲坠的滤网上，将那狂暴的蓝色能量强行约束在消化道极其有限的区域，阻止其扩散！
白护士那空洞的眼睛注视着江淮，似乎在评估他剧烈的反应是否符合“正常”范围。仪器依旧发出平稳的嗡鸣。
几秒钟后，那蓝色能量的冲击似乎达到了一个峰值，然后开始缓缓消退？不，不是消退，更像是完成了初步的“标记”或“植入”，暂时进入了潜伏期。
江淮浑身被冷汗浸透，几乎虚脱，但他成功地将绝大部分蓝色能量暂时封锁在了局部！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精神力滤网也濒临破碎，但至少暂时保住了意识和沈昱的灵魂没有被直接污染！
他踉跄着走到一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感觉喉咙和胃部像是被烙铁烫过一样灼痛。
白护士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那标准的微笑似乎……满意了一点？她转向下一个病人。
服药环节终于结束。没有被“治疗”带走，算是度过了第一道鬼门关。
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病人被允许在隔离观察区的公共休息室活动。所谓的休息室，也不过是一个稍微宽敞点的房间，放着几把破旧的塑料椅，墙壁上挂着一台屏幕雪花闪烁的老旧电视机，播放着毫无意义的噪点图案。
病人们大多沉默地坐着，眼神呆滞地望着空气，或者无意识地看着电视屏幕。江淮和蒋辛找了个角落坐下。
“怎么样？”蒋辛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问道，几乎只是唇语。
“暂时……封住了。”江淮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但那东西……像活的一样，在试图腐蚀我的屏障。撑不了多久。”
他看了一眼周围麻木的病人，低声道：“必须尽快去四楼。我感觉到，那股蓝色能量……似乎和这栋建筑的某个核心源有关联。可能在……四楼。”
蒋辛微微颔首：“红鞋护士的痕迹在东侧尽头，那里有个废弃的储物间，空间波动最强烈。可能是……非正常的通道。”
两人正低声交流，突然，公共休息室的门口，出现了一抹刺眼的红色！
是一个护士！她穿着与其他护士无异的白色护士服，但脚上，却穿着一双崭新的、鲜艳如血的红色护士鞋！她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似乎在查看着什么，缓缓地从门口走过。
【本院不存在穿红色鞋子的护士。如果看到，请立即远离，并报告给穿白色鞋子的护士。】
守则第四条在脑海中回响！
几乎在红鞋护士出现的瞬间，公共休息室内那些原本麻木的病人，像是被按下了某个恐惧开关，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神中流露出极致的惊恐，他们死死地低下头，不敢看向门口，仿佛那抹红色是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江淮和蒋辛也立刻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
那红鞋护士似乎并没有进入休息室的意思，她只是在门口停顿了片刻，用手中那支红色的笔在记录板上轻轻划了一下，然后便继续向前走去，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当她离开后，休息室内那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才缓缓消散一些。
“她……在记录什么？”蒋辛低语。
“不知道。但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信号。”江淮感觉意识海中那被封锁的蓝色能量，在红鞋护士经过时，似乎有瞬间的躁动。“红与白，代表不同的‘治疗’方式？还是……监管与被监管？”
自由活动时间在压抑和猜测中结束。午餐和晚餐依旧是那令人作呕的食物和严密的监视。有了早上的经验，江淮和蒋辛更加小心地应对，但江淮能感觉到，封锁蓝色能量的精神力滤网正在被持续腐蚀，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夜幕再次降临。
9点整，灯光准时熄灭，粘稠的黑暗和死寂再次笼罩了一切。
但今夜，注定不同。
当各种诡异的声响再次在走廊和房间外交替上演时，江淮和蒋辛并没有像昨夜那样被动防守。
在确定那巡视的冰冷意念刚刚掠过之后，蒋辛的精神链接再次小心翼翼地连接过来：
【时机到了。巡逻间隙……大约三分钟。东侧尽头储物间……现在出发？】
江淮感受了一□□内那蠢蠢欲动的蓝色能量和意识海中愈发不稳的光茧，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回复：
【走！】
黑暗中，两扇病房的铁门，被以一种极其缓慢、不发出丝毫声音的方式，推开了一道缝隙。两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朝着走廊东侧，那禁忌的红色足迹指引的方向，潜行而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护士站监控屏幕那一片雪花的某个角落，一双穿着白色护士鞋的脚，静静地站立着。屏幕上，隐约映出了白护士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和她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加深了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