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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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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冬天，湿冷入骨。窗外是灰蒙蒙的天色，行道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切割着阴沉的天空
午后，阳光透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带来些许稀薄的暖意。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很足，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键盘敲击声和低语声交织
公司里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行政部门开始在玻璃上贴窗花，挂起了红灯笼。虽然忙碌依旧，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丝即将放假的期盼
李曼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盯着电脑日历忽然感叹：“哇，这么快，再有两周就过年了！微微，你今年回家吗？”她转头看向旁边工位正对着屏幕发呆的黎微
黎微盯着电脑屏幕上还没写完的文案，眼神恍惚了一下，摇摇头：“不回了吧。来回机票太贵，过年加班工资还三倍呢。”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而且……家里总催那些事，烦。”
李曼了然地点点头，表示深切同情：“那……你一个人在上海过年啊？也太冷清了吧。”
“也不算一个人……”黎微下意识地接话，随即意识到什么，脸微微一热，赶紧低头假装整理文件
李曼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像发现了猎物的小狐狸：“哦~？有情况？是不是有‘不算一个人’的人要一起过呀？”她凑近，压低声音
“对了曼曼，”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难得的羞涩，“你说…如果想送人新年礼物，送什么比较好？就…普通朋友那种。”她此地无银地补充道
李曼眯起眼，嘴角勾起“我懂”的坏笑：“‘普通朋友’？男的女的？多大年纪？什么关系？预算多少？”
一连串问题砸得黎微脸红，她推了李曼一把：“哎呀你就给点建议嘛！”
李曼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分析：“女生的话就首饰香水口红吧，送男的啊…皮带、钱包太暧昧，打火机他又不抽烟的话…电子产品？预算太高了你亏死…”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自己都给否定了。忽然，她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手：“有了！织围巾吧！”
“织围巾？”黎微愣住
“对啊！”李曼越说越兴奋，“实用！暖和！还能体现心意！最重要的是——”她凑到黎微耳边，贼兮兮地说，“一针一线，都是时间和技术，都是心思啊！寓意深长！”
黎微的心跳莫名加速。一针一线…都是心思吗？
于是，从那天起，黎微的生活多了一项秘密任务
下班后的夜晚，她窝在沙发里，对着手机教程和一堆毛线团，开始了艰苦卓绝的“战斗”
她笨拙地摆弄着毛线和棒针，起针歪歪扭扭，漏针拆了又织，手指被磨得有些发红，毛衣针戳得她指尖生疼
但想到他可能戴上的样子，她又充满了耐心，一针一线，都编织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和悄悄滋长的情愫
暖黄色的落地灯映着她专注又有些笨拙的侧影，地上散落着毛线碎屑和揉成一团的失败品
她织得很慢，却很用心。选了最柔软的灰褐色羊毛线，想象着这个颜色衬他冷峻的眉眼应该很好看。每一针都带着一点隐秘的期待和忐忑
几天后，“陈柏深”家
餐桌上依旧是他做的菜，三菜一汤，家常却精致，气氛比之前熟稔了许多
“对了”黎微咽下口中的食物，状似随意地问，“新年…你回广东吗？”
“陈柏深”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淡淡摇头：“不回。”
“那…”黎微的眼睛亮了起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今年外滩有烟花秀和无人机表演，听说规模很大！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黎微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桌对面的“陈柏深”
她说完，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挑着碗里的米饭粒，耳朵却竖得尖尖的，等待他的回答
“陈柏深”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眼，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耳廓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窗外的寒夜仿佛被屋内的暖光隔绝，她的邀请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沉寂的心湖。他几乎没有犹豫，声音是一贯的沉稳，却比平时柔和些许：“好。”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字，让黎微心里瞬间炸开了一小朵烟花，嘴角忍不住向上弯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屏幕上跳跃着“妈妈”两个字
黎微抱歉地看了陆圳一眼，接起电话。熟悉的、高亢的四川方言立刻穿透听筒，电话那头有很多杂音，打麻将的、聊天的、以及孩童的嬉闹声，回荡在空间里：
“微微啊！过年啥子时候回来唷？票买没得？我给你说，老林家那个儿子，哎，叫啥子安（这句话似乎是对旁边的人说的，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模糊的声音）哦哦，林浩，人家现在在深圳搞IT，今年也回来！人家现在出息得很！现在在大公司上班，妈跟你王阿姨说好了，过年你们正好见个面，吃个饭，认识一下……”
黎微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尴尬得脚趾抠地，都不敢看对面男人的表情
“陈柏深”慢条斯理地夹着一根青菜，动作没有丝毫紊乱，只是那双握着筷子的手，指节似乎微微收紧了一瞬，眼神低垂，看不清情绪
她捂着话筒，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恳求和不耐烦：“妈！你说啥子哦！给你说了好多遍了，感情的事要看缘分，现在都自由恋爱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自由恋爱？你跟劳资自由个锤子！你自由个啥子名堂出来没嘛？自由到现在连个男娃儿的影子都没看到！你个瓜娃子一天到晚窝在屋里头，哪个跟你自由？林浩这个娃儿真的不错……”
黎微简直要崩溃了，感觉对面“陈柏深”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她猛地打断母亲的话，把手机拿远，故意提高了音量：“哎呀妈！我这边信号不好！听不清了！先挂了啊！你跟婆说多注意身体！拜拜！”
她飞快地掐断电话，世界瞬间清净了
餐厅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黎微脸上烧得厉害，都不敢抬头看对面的人
半晌，对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清的轻笑
黎微诧异地抬头
但仔细看，会发现他眼底深处那点极细微的柔和光晕已经彻底消失，重新覆上了一层看不透的薄冰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甚至比平时更淡了几分
“家里催得急？”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嗯。”黎微尴尬地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老家的长辈都这样，觉得女孩子到了年纪就该……反正挺烦的。”她试图用抱怨来掩饰尴尬，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像是对着可以信赖的人撒娇
“哦。”他应了一声，尾音拖得有些长，听不出意味。他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上，像是随口一问，眼神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那个林浩……听起来条件不错？”
“条件好有什么用啊！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哦不不不，也不是不认识，小时候虽然见过面，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忘记他长什么样了，再说了，我现在根本不想考虑这些，真的！”她急忙摆手，像是要撇清什么，解释的样子，带着一种笨拙的真诚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似乎太过直白，脸更红了，连忙低下头，用筷子使劲戳着碗里的米饭，小声嘟囔：“……感情的事，又不是买菜。”
陆圳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着急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看着她脸上未褪的红晕，看着她几乎要埋进碗里的发顶和那副急于表忠心般的模样，那层冰封的眸色深处，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融化了一瞬，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自然地夹了一块她爱吃的糖醋排骨，放到她碗里
“吃饭。”他的声音依旧简洁，却似乎比刚才少了几分冷硬，“菜要凉了。”
这个小小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瞬间驱散了黎微心头的不安和尴尬。她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乖乖地吃起了那块排骨。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一直暖到了心里
刚才那点小插曲似乎被翻了过去，餐桌上的气氛重新缓和下来。但有一种更微妙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黎微心里偷偷地想：他刚才……是不是有点不高兴？他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在乎吗？
这些问题像羽毛一样搔刮着她的心，让她既困惑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欢喜。她偷偷抬眼瞄他，他正安静地吃饭，侧脸线条冷峻，看不出任何情绪
新年夜终于到来
黎微精心打扮了一番，围了一条漂亮的羊毛围巾，心跳加速地站在自家门口，做最后的心理建设，怀着雀跃又紧张的心情打开门，准备上楼去找“陈柏深”
却发现，他已经站在了她家门口
他今天穿了一件更显挺拔的黑色长款毛呢大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气质清贵逼人
“准备好了？”他垂眸看她，眼神在楼道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比平时柔和
“嗯！”黎微点头，心跳得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从背后拿出一个精心包装的长方形纸袋，递到他面前，脸颊绯红，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陈、陈柏深…新年快乐！”
陆圳明显愣了一下。他接过纸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条厚厚的、柔软的灰褐色羊毛围巾。针脚能看出初学者的稚嫩和努力，有些地方甚至织得略紧略松，但整体却很平整，看得出花了极大的心思和时间
黎微紧张得手心冒汗：“是…是我自己织的…可能织得不太好……”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围巾细腻的纹理，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仿佛直接熨帖到了心里某个冷硬已久的角落。他抬眼看她，女孩正紧张地咬着下唇，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像一只等待夸奖的小猫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暖流冲击着他的心脏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极其郑重地将围巾仔细地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羊毛柔软温暖的触感瞬间包裹了他，还带着一丝她身上淡淡的、温暖的香气
“谢谢”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认真，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顿了顿道：“我很喜欢”
黎微看着他戴上自己亲手织的围巾，灰褐色的羊毛衬得他下颌线更加清晰冷峻，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温度。巨大的满足和喜悦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
夜幕低垂，城市华灯初上，外滩人潮汹涌，寒风凛冽，却丝毫抵挡不住人们的热情
璀璨的灯火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江面倒映着流光溢彩，对岸陆家嘴的摩天大楼组成了冰冷的、现代化的天际线
时间临近零点，人潮越来越拥挤。陆圳极其自然地将她护在身前，用自己的身体隔开拥挤的人群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砰——！”
第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在浦东的夜空中轰然绽放，点亮了黄浦江两岸的摩天楼宇，也照亮了下方无数张仰望的、充满喜悦的脸
紧接着，更多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升空，将夜幕渲染成一片流光溢彩的瑰丽画卷。无人机群如同训练有素的萤火虫，在烟火的间隙中精准地穿梭，变换出各种吉祥的图案和新年祝福
黎微仰着头，看得目不转睛，不时发出惊叹声
陆圳站在她身侧，目光却并未完全停留在天空。他更多地看着她被烟花照亮的、写满惊叹和快乐的侧脸，看着她围巾下微微扬起的嘴角。他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围巾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和气息
在烟花表演接近尾声时，夜空突然短暂地暗了一下
突然间，所有的无人机和烟花仿佛收到了同一个指令，瞬间静止、排列、重组
下一秒，一场极其盛大、前所未见的、专属的烟花盛宴开始了！规模远超之前的所有表演，绚烂程度令人窒息，仿佛整个天空都被点燃
最后的压轴，无数璀璨的烟花在同一时刻齐齐炸响，拼合成一行短暂却清晰无比的、照亮整个外滩夜空的金色巨字：
“LW，新年快乐”
那光芒璀璨、清晰无比，高悬于整个外滩上空，仿佛天神写就的祝福
整个人群都被这大手笔的定制祝福震撼了，爆发出更大的惊呼和赞叹
“哇——！”
“LW？是谁啊？这么大阵仗！”
“太浪漫了吧！这是哪个大佬的表白啊？”
黎微也看到了，她先是一愣，随即兴奋地用力摇晃着陆圳的手臂，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陈柏深！你快看！你看天上！LW！那首字母和我名字一模一样哎！好巧啊！天哪！”
她的脸颊因激动和寒冷显得红扑扑的，眼睛比天上的烟火更亮
陆圳低头看着她，看着她毫无疑虑、全然欣喜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温柔与复杂。他任由她摇晃，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低声附和：
“嗯，很巧。”
黎微双手拢在嘴边，对着浩瀚的江面和绚烂的夜空，用尽全力大声喊道：
“陈柏深！新年快乐！”
“我的新年愿望是——陈柏深的愿望都实现！”
江风将她的话音吹散，却又清晰地送入了陆圳的耳中
他抬起手，并非拥抱，而是极其自然地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冰凉又泛着热意的耳廓，那触感细腻而脆弱，让他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飞快地收回手，插回大衣口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随意的动作
但这个短暂的接触，却让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变得不同
黎微感觉到他指尖微凉的触感和那一瞬的停顿，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脸颊更烫了，下意识地抬眼望向他
烟花渐熄，夜空重新暗下，只有对岸楼宇的霓虹和江面的反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他的眼神在明暗交错间显得格外幽深，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复杂得让她心悸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啊？”黎微一愣，随即嘟囔，“才不会！心诚则灵！而且……我的愿望是给你的，老天爷肯定会优先实现！”
她语气里的笃定和维护，让陆圳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几乎被风吹散，却带着真实的、微不可查的暖意
喧嚣的人群中，他们之间仿佛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真空地带
他微微倾身，靠近她，以确保他的声音能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不被欢呼声淹没
“黎微。”
他叫了她的全名。声音低沉，裹挟着冬夜的冷冽
“新年快乐。”
这句简单的祝福带着一种远超寻常的份量，仿佛是一个郑重的承诺，或是一个秘密的开启
黎微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此刻的眼神太过专注，太过深沉，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让她一时无法解读
“风大了，”他语气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该回去了。”
黎微愣愣地点了点头，大脑还被刚才他那反常的瞬间搅得一团乱麻。她下意识地跟着他转身，逆着依旧兴奋的人群，朝外走去
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夜空，那里只剩下淡淡的烟痕和城市的霓虹
走在前面的陆圳，背影挺拔，步伐沉稳，灰色的围巾在他颈间，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没有人看到，在转过身、背对黎微的瞬间，他眼底深处那竭力压制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汹涌波澜
也没有人知道，他藏在口袋里的手，微微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
他微微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将所有的情绪深深压回心底
“走吧。”他没有回头，只是放缓了脚步，等她跟上
黎微小跑两步，与他并肩而行，偶尔偷偷侧头看他冷峻的侧脸
她的愿望是希望他的愿望都实现，而那片为她燃放的天空，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彩蛋：
外滩的喧嚣与浪漫被隔绝在厚重的防弹玻璃之外
陆圳站在上海宝格丽酒店顶层套房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画卷
房间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几盏嵌入式的氛围灯散发出幽微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而孤寂的背影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雪茄淡淡的余韵和威士忌醇厚的香气
他指间夹着一支即将燃尽的雪茄，猩红的光点在昏暗中明灭不定，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侧脸
良久，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百达翡丽鹦鹉螺的铂金表盘，拿出另一部加密的卫星电话，按下了一个短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立刻接通。对方没有出声，似乎在等待指令
“新年夜，外滩的烟花秀和无人机表演，”他语速平稳，每个字都清晰得像冰珠落地，“我要最后三分钟的独家冠名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