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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黑,是三百年来唯一不变的底色,也是唯一我能感知道到的颜色。
      这黑并非虚无,而是带着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我的眼皮上、骨骼上、每一寸被封禁的神魂上。它像凝固的墨汁,又像亿万生灵的恐惧凝结成的实体棺椁。
      唯有镇罪殿穹顶那十二点微弱的光晕,如同垂死的星辰,透过万年玄冰凝成的巨大棺盖,吝啬地洒下一点微不足道的、冰冷的光。它们是我漫长囚笼里唯一能感知到的“外界”——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十二道象征人间秩序与安宁的灵符,永恒地悬停在对应方位的兽台上,投射下禁锢的光柱,将我牢牢钉在这方寸之地的黑暗中心。
      它们的光辉,便是我的枷锁。
      意识在永恒的囚禁中早已磨去了棱角,像一块被岁月冲刷得圆润的顽石。我甚至懒得再去诅咒那个将我打入此地的身影——玉宸。那个曾经最亲密的盟友,最信任的臂膀,如今应当高居九重天阙,披着仁德的光辉,接受三界供奉。
      他口中的我,是意图倾覆三界、吞噬日月的灭世凶煞,是必须被这十二圣兽永恒镇压的滔天邪神。
      世人信他,畏我如蛇蝎猛兽。这三百年的死寂,便是他们用恐惧为我修筑的丰碑。
      也好。至少这三百年,我心止如水,从未再起波澜。
      可在这一夜,那死水般的寂静,被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声音很轻,几乎被殿内无处不在的、低沉的符文嗡鸣吞没。像一片枯叶落在深潭表面,激起微不足道的涟漪。是脚步声,带着一种近乎滑稽的谨慎,蹑手蹑脚,却又因过度紧张而显得格外笨拙。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压抑到极致的、牙齿轻微磕碰的咯咯声,还有……急促得快要炸裂的心跳。
      咚…咚…咚…
      这心跳声,微弱却执着,穿透了厚重的玄冰棺盖,像一根细针,刺入我早已麻木的感知。三百年了,除了偶尔巡视镇罪殿的天兵那冰冷沉重的步伐,这是第一次有别的活物踏足此地。
      呵!一个……闯入者?一只迷途的羔羊?还是一个……愚昧的殉道者?
      放任四处飘荡的意识缓缓聚拢一丝,带着久违的、冰冷的兴味,循着那声音的源头探去。无形的神念如同最细微的尘埃,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感知着殿内的一切。
      穹顶十二点光芒依旧,但其中属于戌狗方位的光晕,却显得格外黯淡、虚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而在那对应的戌狗石台下方,一个矮小的身影正紧贴着冰冷的石壁,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哦?一只小妖。道行低微得可怜,化形尚不完全,粗糙的土褐色皮肤覆盖着岩石般的纹理,额头上还顶着一小块未褪尽的石角。他穿着破烂的麻布短褂,此刻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嶙峋的脊背上。一双眼睛因极致的恐惧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穹顶那属于戌狗的光点,又惶恐地瞥向大殿中央——我这具被封印在玄冰棺中的“凶煞”本体。
      他看起来像个未开化的石精,浑身散发着泥土和劣质草药混杂的、刺鼻的腥气。卑微,脆弱,在这镇罪殿内,渺小得如同随时会被碾碎的蝼蚁。
      嗯?这样一只蝼蚁,想做什么?
      只见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那东西用一张脏污的、画满扭曲符文的黄纸紧紧包裹着,只露出一角非金非玉的材质,上面似乎刻着某种兽形的纹路。他双手捧着它,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汗水顺着他岩石般的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嗒”声。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如此深,以至于整个瘦小的胸膛都剧烈地鼓胀起来,仿佛要将这殿内所有的阴冷和恐惧都吸进肺里。然后,他像是耗尽了毕生的勇气,发出一声低哑的、几乎不成调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黄纸包裹的东西狠狠掷向戌狗石台!
      那东西划出一道微弱的光芒轨迹。
      “嗡——!”
      就在它脱离小妖手掌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宏大的力量轰然降临!那是镇罪殿的守护禁制,是玉宸亲手布下、维系着十二生肖封印平衡的法则之网。它无形无质,却比万丈山岳更加沉重,带着毁灭一切闯入者的意志,精准无比地压向那只小妖和他抛出的物品!
      小妖发出一声短促的、绝望的哀鸣,整个人瞬间被那恐怖的压力压得匍匐在地,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像一只被巨掌按住的虫豸,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只有那双瞪圆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写满了纯粹的、面对天威时的骇然死寂。
      结束了。愚蠢的冒犯者,终将被法则碾碎。
      然而,就在那毁灭性的压力即将把小妖和他抛出的东西彻底压成齑粉的刹那——
      那黄纸包裹的东西,在距离戌狗石台不足三尺的半空中,骤然爆发出一种奇异的光晕!那光并非炽烈,反而显得内敛而古朴,带着一种源自洪荒、守护生灵的厚重气息。它顽强地抵抗着守护禁制的碾压,那包裹的黄纸在两种力量的对抗下寸寸碎裂、燃烧,化为飞灰!
      灰烬散开,露出了里面的核心。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兽形符印。材质非金非玉,触感温润,却透着一股亘古的沧桑。其形如犬,昂首蹲踞,姿态威猛又忠诚。符印表面刻满了细密如蚁的玄奥符文,此刻正随着抵抗禁制的力量而明灭闪烁,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土黄色光晕——正是十二元辰圣兽之一,戌狗的本命灵符!
      这枚灵符,本应高悬于石台之上,与其余十一枚共同构成坚不可摧的封印之阵。此刻,它却被这只卑微的小妖握在手中,带离了它应有的位置!
      灵符的光芒,与戌狗石台上黯淡的光点,隔着短短的距离,骤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嗡鸣声瞬间拔高,尖锐刺耳,不再是守护禁制单一的碾压,而是两种同源却相斥的力量在疯狂地撕扯、碰撞!
      守护禁制的力量似乎顿了一下,它感应到了戌狗灵符的本源气息,那毁灭性的碾压意志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混乱与迟疑。
      就是这一瞬!
      戌狗灵符猛地一震,爆发出一声低沉却清晰的犬吠!那吠声并非实体,而是纯粹的力量波纹,带着大地般的厚重与忠诚守护的决绝,狠狠撞向近在咫尺的戌狗石台!
      “咔嚓!”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碎裂声,在这死寂的大殿中骤然响起!如同坚冰被投入沸水,瞬间炸裂!
      声音的源头,正是那高悬于穹顶、投射下禁锢光柱的戌狗光点!
      一道细如发丝、却贯穿了整个光点的裂痕,清晰地出现在那代表戌狗的光晕中央!裂痕甫一出现,便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分叉,眨眼间布满了整个光点!
      戌狗的光点,剧烈地闪烁起来,光芒急剧黯淡!那投射在我玄冰巨棺上的、属于戌狗的禁锢光柱,也随之猛烈地摇晃、扭曲,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束缚……松动了!
      一股久违的、微弱却无比真切的“感觉”,如同冰封万载的河流下第一缕破冰的暖流,猝然从封印的核心处,涌入了我沉寂三百年的神魂!
      那并非力量,而是……“存在”本身被感知的回归!是囚笼墙壁上出现的第一道缝隙!
      冰冷的、沉寂了三百年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重新开始流动,带着一种近乎灼痛的陌生感。被死死压制在神魂最深处的、属于我的本源印记,那被污名和封印层层覆盖的“曦夜”真名,猛地一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深处苏醒,无声地席卷了我的意识。不是狂喜,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动!像深埋地底的种子,在漫长黑暗后,终于感受到了头顶土壤的松动。
      那束缚了我三百年的十二道枷锁之一,戌狗的锁链,崩开了一道裂口!
      “嗬……”
      一声极其轻微、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吐息,不受控制地从我意识深处溢出。这声音并非通过喉咙发出,而是神魂震荡在无边黑暗中激起的涟漪。三百年的沉寂被打破了。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如初生野草的力量感,从那裂开的封印缝隙中艰难地渗透出来,试图重新连接我早已被禁锢得麻木的躯体。
      自由。
      这两个字,带着冰冷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我意识深处所有的角落。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奢望,而是透过那道裂痕,真实可触的……可能性!
      那被玉宸亲手打入深渊的恨意,那被世人唾弃的屈辱,那三百年暗无天日的煎熬……所有被封印强行压制的情绪,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汹涌咆哮着,试图冲破这具玄冰棺椁的囚禁!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是那个小妖。戌狗灵符撞击石台引发力量反冲,加上守护禁制那瞬间的混乱爆发,将他像破麻袋一样狠狠掀飞,重重撞在冰冷的黑曜石殿柱上。他瘫软在地,嘴角溢出一缕暗红的血,岩石般的皮肤裂开几道口子,渗着土黄色的汁液。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和泪水的眼睛,越过空旷冰冷的地面,死死地望向穹顶——望向戌狗光点那布满裂痕、摇摇欲坠的景象。
      他那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病态的狂喜。那狂喜如此强烈,甚至暂时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濒死的恐惧。
      “成……成功了……”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破碎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戌狗……归位……”
      归位?我意识中那刚刚燃起的冰冷火焰微微一顿。
      戌狗灵符被他扔向石台,是为了……让它归位?为了……修补那被我“破坏”的封印?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冲淡了那丝悸动。这只愚蠢的蝼蚁,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他以为他在加固牢笼?不!他亲手,砸开了第一道锁链!那戌狗光点上的裂痕,不是被修复,而是被他自己引动的力量冲击,彻底崩坏了!
      小妖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戌狗光点,嘴里念念有词,破碎的音节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玉宸仙君……神谕……小的……做到了……神女大人……”
      玉宸仙君?
      这个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我刚刚复苏的意识核心。恨意瞬间沸腾,几乎要冲破封印的压制!
      他提到了我?这只卑贱的、被利用的石妖,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提到了那个名字……和我?
      “……玉宸仙君说……”小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和极致的虔诚,他猛地撑起身体,不顾口中涌出的鲜血,朝着玄冰巨棺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凄厉地回荡:
      “——唯有您!曦夜神女!才是三界真正的救世主!镇压于此,是为替苍生承劫!小的……奉命前来……助您……脱困!”
      轰——!
      意识深处,仿佛有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所有的悸动,所有的恨意,所有对自由的渴望,在这一刻,被这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彻底冻结。
      玉宸……说我是救世主?镇压于此,是为了替苍生承劫?
      三百年的污名,三百年的囚禁,三百年的恨……在这一刻,被一句荒谬绝伦的“神谕”,涂抹上了一层令人作呕的、伪善的金粉!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我淹没。紧接着,是足以撕裂神魂的狂怒!玉宸!你竟敢!你竟敢用如此卑劣的谎言,继续愚弄世人,继续利用这卑微的生灵!将我永镇地狱的是你,将我污为邪魔的是你,如今,竟又用“救世主”的虚名来粉饰你的滔天罪行?!
      骗局!
      这三百年的囚禁,从头到尾,彻头彻尾,就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天大的骗局!
      “嗬……嗬嗬……”
      我的意识在沸腾的怒焰中发出无声的尖啸,那刚刚因封印松动而渗出的微弱力量,在极致的愤怒下疯狂冲击着玄冰棺椁!棺盖内部,发出细微却密集的“咔…咔…”声,如同冰面在重压下即将迸裂!
      而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戌狗光点的彻底崩坏,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嗡——!”“嗡——!”“嗡——!”
      镇罪殿穹顶之上,其余十一道元辰光点,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亥猪……接连发出刺耳的悲鸣!它们的光芒疯狂闪烁、扭曲,投射下的禁锢光柱剧烈地晃动、明灭!
      维系了三百年的封印大阵,其核心的平衡,被戌狗方位的彻底崩溃悍然打破!
      “噗!”“噗!”“噗!”
      如同气泡破裂的轻响接连不断地响起!
      子鼠光点,第一个熄灭!紧接着是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亥猪!
      十一点象征着秩序与镇压的星辰,在短短几个呼吸间,接连黯淡、熄灭!速度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最后,只剩下那代表戌狗、已然布满裂痕的微弱光点,在绝望地闪烁了几下之后,也“啵”的一声,彻底湮灭!
      笼罩在我玄冰巨棺之上三百年的、由十二道元辰之力交织而成的光网封印,在这一刻,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蛛网,彻底溃散、消失!
      十二道象征性的金光,如同失去凭依的幻影,从原本光点所在的位置逸散出来,如同十二条濒死的游龙,在穹顶之下痛苦地扭曲、挣扎了片刻,便迅速变得稀薄、黯淡,最终,无声无息地彻底溃散于殿内冰冷的黑暗中。
      禁锢……消失了。
      三百年来,第一次,没有任何力量压制着我的感知,压制着我的存在本身。
      庞大的、属于我的神念,如同挣脱了堤坝束缚的滔天洪水,瞬间冲破了玄冰棺椁的物理阻隔,轰然向殿外,向整个镇罪殿所在的空间,狂涌而出!
      神念扫过那瘫倒在地、气息奄奄的小妖岩生,扫过殿内冰冷死寂的十二座空荡荡的兽台,扫过穹顶那十二个象征着封印彻底崩溃的、永恒的黑暗空洞……最终,毫无阻滞地,冲出了镇罪殿那厚重、刻满符文的巨大石门!
      外面,不再是三百年前记忆中熟悉的仙界景象。
      是混乱!是崩解!是末日般的喧嚣!
      天穹不再是澄澈的蔚蓝或祥瑞的霞光,而是如同打翻的墨池,翻滚着污浊的、暗紫色的浓云,其中夹杂着不祥的血色电蛇疯狂扭动、炸裂!曾经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巍峨仙宫,此刻如同被顽童砸碎的琉璃玩具,大片大片地崩塌、坠落,燃烧着诡异的黑炎!碎裂的玉石、断裂的巨梁、残破的法宝……裹挟着凄厉绝望的仙神哀嚎,如同暴雨般砸向下方的山河大地!
      大地在震颤!巍峨的山脉如同脆弱的沙堡般轰然倒塌,巨大的裂缝深渊般纵横交错,喷涌着灼热的岩浆和污秽的黑气!曾经灵气氤氲的仙湖灵泉,此刻浑浊腥臭,翻涌着死鱼和扭曲的水族尸骸!无数生灵——仙、妖、人、精怪——如同受惊的蝼蚁,在崩坏的大地上盲目奔逃、互相践踏,哭喊声、诅咒声、爆炸声……汇成一片绝望的海洋!
      而在这片混乱、毁灭的天幕最高处,在那污浊紫云的中心,一道身影巍然矗立。
      他身披万道霞光织就的至尊冕服,头戴象征统御三界的玉旒帝冠,面容俊朗威严,周身散发着浩瀚无匹、堂皇正大的神圣光辉,如同浊世中唯一的灯塔!正是玉宸!他一手高擎着一枚光芒万丈、形态变幻不定的核心印记——那光芒的气息,那力量的波动……熟悉到令我神魂刺痛!那是我被剥离的神格!是我本源的核心!此刻正被他堂而皇之地握在手中,散发着伪善的、统治性的威压!
      他另一只手掐着玄奥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宏大的声音如同天宪,响彻整个动荡的三界:
      “诸天仙神!六道众生!莫要惊慌!此乃纪元之末劫!吾玉宸,承天命,掌神格!必将涤荡乾坤,重定秩序!邪氛终将散去,光明必临世间!信吾者,得庇佑!随吾者,入新纪!”
      声音充满了悲悯与不容置疑的威严,带着强大的安抚与蛊惑之力。在他那伪神光辉的笼罩下,大片大片陷入恐慌的生灵真的开始匍匐跪拜,绝望的哭嚎逐渐被狂热的祈祷取代。
      “玉宸仙君!救救我们!”
      “仙尊慈悲!涤荡邪魔!”
      “信仙尊!得永生!”
      而就在他脚下,在他那伪善光辉未曾笼罩的边缘,在那崩塌的仙宫废墟和无尽深渊裂缝中,无数扭曲的、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暗影正在疯狂滋生、蔓延!它们如同跗骨之蛆,吞噬着残存的光明与生机,发出令人神魂冻结的嘶嚎!那是……浊气!是纪元更迭时必然涌出的、毁灭性的力量!玉宸不仅没有阻止它们,反而像是在……刻意引导?利用这毁灭的浊气,来衬托他那“救世主”的光辉?
      看着这颠倒黑白、魔焰滔天的一幕,看着那个窃取了我的一切、披着我的神格、站在众生尸骸上扮演救世主的卑劣窃贼……
      神魂深处,那积压了三百年的无边恨意、被欺骗的狂怒、被污蔑的屈辱、目睹家园崩毁的悲怆……所有极致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哈……”
      一声低笑,突兀地在死寂的镇罪殿内响起。
      不是愤怒的咆哮,不是悲怆的嘶鸣,而是一声冰冷彻骨、带着无尽嘲讽和毁灭意味的……轻笑。
      这笑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殿内每一寸空间,每一粒尘埃,甚至深入那瘫倒在地的小妖岩生的灵魂深处!
      岩生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他艰难地转动布满血丝的眼珠,惊恐万状地望向大殿中央那座巨大的玄冰棺椁。
      “咔…嚓嚓嚓……!”
      巨大的、如同冰山崩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那沉寂了三百年的玄冰巨棺,棺盖之上,一道粗大的裂痕毫无征兆地炸开!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瞬间爬满了整个棺盖表面!
      浓郁到化不开的暗紫色光芒,带着毁灭性的、令空间都为之扭曲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从那些裂痕中汹涌喷薄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镇罪殿!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足以焚毁诸天的暴戾!
      殿内残存的微弱光芒被这紫光彻底吞噬,只剩下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暗色。
      在岩生因极致恐惧而收缩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那玄冰巨棺的中央。
      一只苍白的手,修长、完美得不似凡物,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非人的美感,缓缓地、坚定地……穿透了布满裂痕的玄冰棺盖,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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