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质问 ...
-
晨光熹微，檐下的露珠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如意早已醒来，轻盈地从床尾跃至枕边，湿润的鼻尖轻轻碰了碰楚昭野搭在裴明渊肩头的手。
被这细微的痒意唤醒，楚昭野半睁着眼，伸手揉了揉如意的脑袋。三花猫却傲娇地偏过头，尾巴高高翘起——显然还对昨晚被强行抱去沐浴的事耿耿于怀。
“小没良心的，”楚昭野撑起身子，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这记仇的性子，倒是跟你主子如出一辙。”
如意琥珀色的眼珠一转，突然伸出爪子去拨弄裴明渊散落的青丝，活像个告状的孩子。楚昭野连忙按住它作乱的爪子：“胡闹。”
裴明渊在睡梦中微微蹙眉，手臂一揽便将如意搂进怀里，眼睛却仍未睁开。如意得逞般蹭了蹭主人的下巴，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透过纱帐在裴明渊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不适地皱了皱眉，抬手将楚昭野往下一拉，整个人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脸埋进那方温暖的胸膛。
楚昭野低笑，顺势将人搂紧，宽大的手掌轻轻覆在裴明渊眼前，为他挡去扰人的晨光。如意在两人之间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蜷成一团继续安睡。
“这才是真祖宗。”楚昭野在裴明渊发顶落下一吻，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晨光渐盛，如意却不甘寂寞地从两人之间钻出脑袋。它歪着头看了看相拥的两人，突然伸出粉舌舔了舔裴明渊的睫毛。
“唔......”裴明渊轻哼一声，把脸更深地埋进楚昭野颈窝，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襟。
楚昭野正要抬手赶猫，如意却变本加厉，整只猫都踩上了裴明渊的胸口。三色尾巴得意地摇晃着，在晨光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小坏蛋。”楚昭野压低声音威胁，指尖轻轻捏住如意的后颈。谁知这猫崽子竟“喵呜”一声，直接钻进裴明渊松散的衣襟里。
这下裴明渊终于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对上楚昭野近在咫尺的俊脸。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都染上了细碎的光晕。
“早......”裴明渊刚开口，就被衣襟里蠕动的毛团吓了一跳。如意趁机探出脑袋，得意地冲楚昭野甩了甩尾巴。
楚昭野失笑，伸手将这一人一猫都搂紧：“我的两个祖宗都醒了？”他的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震得裴明渊耳尖发烫。
如意突然从裴明渊衣领里窜出，踩着两人的肩膀轻盈跃至床头柜上，尾巴得意地高高翘起。裴明渊却仍贪恋着温暖的怀抱，将脸更深地埋进楚昭野的胸膛，青丝散落间露出一截泛红的耳尖。
“唔......”他含糊地哼了一声，嗓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像只撒娇的猫儿般在楚昭野颈窝蹭了蹭。
楚昭野低笑，修长的手指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还没睡够？”
裴明渊摇摇头，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扫过楚昭野的下巴，痒痒的。他索性伸手环住楚昭野的腰，整个人都贴了上去，用实际行动表达着不想起床的意愿。
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透过纱帐在锦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楚昭野看着怀里赖床的人，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他忽然一个翻身，将裴明渊打横抱起。
“！”裴明渊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楚昭野！”
“既然裴大人不想自己起，”楚昭野抱着他往屏风后走去，声音里带着促狭，“那下官只好代劳了。”
如意见状，立刻从柜子上跳下来，小爪子扒拉着楚昭野的衣摆，似乎也想参与这场晨起的闹剧。
屏风后早已备好温水，楚昭野单手抱着人，另一只手试了试水温。裴明渊挣扎着要下来，却被按着腰肢固定在怀里。
“别动。”楚昭野咬着他耳尖低语，指尖灵巧地解开他里衣的系带，“还是说......裴大人想让我用别的法子帮你清醒？”
温热的手帕擦过锁骨时，裴明渊浑身一颤，耳尖红得能滴血。如意蹲在一旁歪头看着，突然“喵”了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家主子的窘态。
楚昭野趁机为他套上崭新的月白锦袍，束腰时故意收紧几分，惹得裴明渊瞪他。正要系上玉带，却被抓住了手腕。
“我自己来！”裴明渊羞恼地夺过玉带，却在低头时被偷了个吻。晨光中，他泛红的侧脸比窗外初绽的松叶牡丹还要艳上三分。
“醒了？”裴既白坐在正厅里手里正泡着一壶热热的大红袍，一旁的白慎面不改色地说道：“二公子和楚公子去更衣了。”
“行，知道了。”裴既白给面前的四只杯子都依次倒上了茶，“让厨房多做一份桂花酥吧，近几日的桂花也开了。”
白慎颔首退下。
裴既白听到远处裴明渊房间里传来的动静，忍不住轻笑一声，不动声色地往自己身旁的座位上放了杯茶——就像是他也坐在这里陪着自己一样。
裴明渊手里捏着扇子从房间里气鼓鼓地走出来，凑到自己哥哥身旁坐下，刚还没开口就被裴既白打断了：“坐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裴明渊这才发现自己坐错位置了，连忙起身，嘴上说道：“你还没用早膳吗？”
“等你。”裴既白喝了口茶然后从嘴里蹦出几个字，“还有楚昭野。”裴明渊的脸顿时就红起来了，用折扇轻轻扇着风。
楚昭野换了身衣服也走了进来，向裴既白行礼：“裴兄。”
裴既白抬手示意他坐，然后吩咐一旁的明昌去拿早膳过来。
“杨家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裴既白忽然开口问道。
裴明渊摇扇子的手一顿：“还在寻找线索。”明昌布菜时特意把桃花酥和桂花酥往裴明渊那边挪了挪。
“乐雅公主近日可还有找过你？”裴既白用筷子夹了块糕点放到裴明渊的碗里，语气里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没有，最近一直在为案子操劳，暂时还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事。”裴明渊嘴特别爱吃甜食，此时的他嘴里含着糕点，腮帮子鼓鼓的，就像是一只正在进食的仓鼠。
裴既白宠溺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道：“先咽下去再说话。”
楚昭野则是在一旁喝着大红袍偷笑。
晨光中的裴府门前，裴明渊踩着脚凳正要登车，忽又驻足回首。青白色官袍被晨风拂动，他唇瓣微启似要言语，终是抿成一道矜持的线。
楚昭野骑着夜阑飞雪踱至车旁，绣春刀鞘轻挑纱帘。飞鱼服的金线在朝阳下流转，映得他眉目如画：“裴大人可是有话要说？”
折扇“唰”地展开，掩住半张玉面。裴明渊睫羽轻颤，他勾了勾手指示意楚昭野俯身。待楚昭野凑近，才见那扇后一双明眸盛满自己的倒影：“......骑马的事，我还是......”声音渐低，“没学会。”
“回去手把手教。”楚昭野捏着他下巴偷香，在裴明渊瞪大眼的瞬间已直起身。刀鞘挡住袭来的扇骨，低笑如陈年酒酿：“下官候着大人结案。”
车帘“唰”地落下，掩住裴大人绯红的耳尖。夜阑飞雪扬蹄轻嘶，载着锦衣卫指挥使踏碎一地晨光。
杨府正厅里。
杨府里上下死气沉沉，杨家主和杨夫人坐在主位上，杨夫人手中拿着帕子哭的泣不成声，杨二公子在一旁轻声地安慰自己的母亲，另一边是李家家主和李夫人，李夫人同样也是哭的梨花带雨，丫鬟侍从都不敢上前打扰。
裴明渊踏着晨光步入正厅，杨家主连忙示意一旁的丫鬟给上座，裴明渊很自然地落座，身后立着一脸慵懒抱着刀的楚昭野。
裴明渊坐在杨家主的左手边，李家坐在右侧，丫鬟想要让楚昭野坐，而他示意不需要。
“还请两家节哀顺变。”裴明渊整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只是语气有些冷淡。
“不知这几日裴大人可有找到杀害我儿的凶手？”杨家主有些着急的问道。
裴明渊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借着茶盖眼睛看了一眼李家两位的状态。
他放下茶盏，轻声说道：“熟人作案。”
“那会是谁？”杨二公子追问道。
裴明渊不语，只是一味品茶，指尖轻叩桌面，有节奏的敲打声回荡在正厅里。
“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抓到凶手？”一旁的李家主终于说话了，语气里带着些许不耐烦。
“李家主很急？”裴明渊抬眸问道。
“怎么不急？那可是我亲生闺女！”李家主拍案而起，指着裴明渊的鼻子骂道，“这案子都查了几天了一直没有消息，说不定凶手都已经跑了！”
楚昭野挑眉，抱臂的手微微收紧，杨家主手拿茶盏的手一顿，茶盏里的茶水差点溅出来，两位夫人的哭泣声都停了下来。
裴明渊轻笑一声，缓缓展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说道：“李家主这是在质疑本官吗？”
“难道不是吗？！两位新人死的不明不白，你查出来了吗？死因是什么？你说的出来了吗？”李家主语气咄咄逼人，嘴边的胡子直翘。
裴明渊微微歪头：“你真的想听吗？”他的声音听不出有任何怒意，反倒是一只在冰雪里吐着信子的蛇打量着面前的人。
“你要是真的查出来了何必要躲躲藏藏？说出来会怎么样？”李家主看着裴明渊，眼中的火气更旺。
裴明渊整理了一下衣着，把折扇合上，单手支着头轻声说道：“两位新人死于同一人之手，这个人擅长道术，也是两位新人身边的人，能让他们放松警惕、信任的人，也就是说在场的你们都有嫌疑。”
众人皆是一惊，杨夫人攥着手中的帕子轻声问道：“裴大人可有查到是何人？”
“尚在调查中，凶手手段心狠手辣，且会使用道家法术。”裴明渊柔声道。
李家主愤愤地坐下说道：“我李家与杨家乃世交，怎会出了此等事件？”
楚昭野暗中嗤笑，谁跟你李家是世交啊？人家杨家可是太后的本家，杨家家大业大的，怎么会和你这个小家族联姻？也就是看在杨大公子对李小姐的执着罢了，不就是野鸡攀上了凤凰吗？装什么清高。
杨家主倒并没有做出任何表态，只是微微低头看着脚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当李家主还要说些什么都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位侍卫跑进来：“家主，太后娘娘回府了！”
杨家主一惊，立即起身带着几人到门口迎接。
这杨太后出门的仪仗队可谓是威风凛凛，虽说只是回一趟娘家，但这阵仗丝毫不输皇帝出门视察，仪仗队约莫着有三四里长，轿前是前锋营校尉二十骑鸣锣开道，轿子顶挂九凤曲柄黄盖，轿子后是数不胜数的小轿子，八人抬起明黄缎绣龙凤凤舆，轿子里的杨太后身着华服，一旁的乐雅公主好奇的微微侧头去看宫外的繁华景象。
这乐雅公主虽说是皇帝周耀明的妹妹，实际是也是杨家的人，周耀明不是杨太后亲生的孩子，而乐雅才是她亲生的女儿，虽说乐雅公主原本姓周，但杨太后当时始终不同意，坚决让乐雅姓杨，也就是一个姓氏就已经决定了站队，决定了乐雅这一生都要为杨家作斗争。
几人跪在门外迎接杨太后和乐雅公主的到来。
裴明渊提起衣袍，腰背挺直跪下，乐雅公主的衣角在眼前拂过，他依旧垂首不为所动。
杨太后径直走进杨府正厅里，坐在主位上，一旁的侍女连忙递上好茶，乐雅坐在杨太后的旁边，杨家主只能坐在杨太后的右手边。
其余几人都坐在下面，杨太后见状连忙开口：“裴大人坐这里吧。”她示意自己左手边的座位。
那个座位是离乐雅最近的位置。
裴明渊虽心里不愿，但又不能不给杨太后面子，还是硬着头皮坐在了乐雅公主身旁。
乐雅用手袖微微遮住薄唇，显得十分娇羞惹人。
裴明渊全程开启勿扰模式，对于乐雅的一切动作都视而不见，眼睛全程看别处，就是不肯看乐雅一眼。
这些小动作杨太后都尽收眼底，她微微拧眉，心想这裴家小子哪都好，就是这觉悟不怎么样，人家乐雅就差把意思说出来了，他就是不为所动。
楚昭野坐在不远处冷眼看着两人的动作，就像是一只大狼狗在远处看着自家小狐狸似的。
杨家主主动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不知太后娘娘近日回府这是所为何事？”
杨太后收回看乐雅的目光，冷声道：“案子。”
裴明渊内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死老太婆烦不烦啊，专门回一趟娘家的目的就是问案子？
但是这面子不能不给，毕竟我还是大理寺少卿，这基本的职业道德还是要有的。
他起身行了礼后说道：“案子尚在调查中，臣定会为两位新人申冤，并且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暮色染红了半边天，而杨府里的暗中斗争并没有结束。
“哀家有话想问一下楚指挥使。”杨太后忽然开口说道。
楚昭野立即回应：“太后娘娘请讲。”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在宫中保卫圣上的安危，反倒是与大理寺少卿到处奔波，这像个什么道理？”杨太后犀利的眼神扫过裴明渊和楚昭野。
楚昭野立即从腰间解下御赐的腰牌递到杨太后面前说道：“这是圣上御赐的腰牌，要求锦衣卫协同大理寺侦破案件。”
杨太后微微眯起眼看着楚昭野，然后伸手拿过茶盏抿了一口：“甚好。”
乐雅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杨太后不是一直对楚昭野不满吗？
“协助大理寺破案是件好事，哀家倒是觉得既然是协助办案，应该也不至于整日形影不离吧？”杨太后故意把“形影不离”四个字咬的很紧。
楚昭野轻笑一声说道：“太后娘娘见笑了，末将与裴大人常在一起讨论案件分析，实在是分不开。”
表明立场，自己是不会轻易从裴明渊身边离开，所以你太后不要随意挑拨离间。
一旁的几人一脸好奇，但都不敢出声。
乐雅的余光一直在观察裴明渊，裴明渊全程开启勿扰模式，自顾自的低头喝茶谁也不看，一个人几乎把一壶茶都喝完了。
“真的是为了破案？我听说裴大人可不喜欢有人近身。”杨太后用手拨弄着茶盖说道，“比如宋家的小姐就是个例子。”
这嘴还挺毒。
“末将似乎也并没有说有过与裴大人近身吧？”楚昭野这算是主动顶撞了杨太后。
杨太后冷哼一声，把手中的茶盏放下。
她现在还需要养精蓄锐，毕竟死了一个杜玄，就相当于卸掉了她一只手臂，她来杨府是最终目的是为了让乐雅多和裴明渊接触，谁知这裴明渊的边界感这么强，身后还有楚昭野这个忠诚守卫在，今天算是碰了一鼻子灰了。
她轻轻拨弄着手中的佛珠，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哀家明日就去平安寺为逝者念诵佛经。”
“谢太后娘娘凤恩。”杨家主几人纷纷说道。
“那就有劳裴大人了。”杨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裴明渊。
“下官必当倾尽全力，定不负太后娘娘的期望。”裴明渊颔首说道。
杨太后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乐雅离开了杨府。
杨府中的几人松了口气，都起身送行。
裴明渊忽然觉得后腰一紧，楚昭野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按在了自己腰上，不轻不重地摁了几下，裴明渊伸手去按住他作乱的手，却被楚昭野反握住了手腕，指尖在裴明渊的掌心刮了一下。
裴明渊微微脸红，轻声说了一句：“混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