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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81章:萧战的锦囊 ...


  •   将军府内室,如同隔绝了外界风雪与喧嚣的孤岛。烛火在精铜灯架上静静燃烧,跳跃的光晕将墙壁上悬挂的北疆舆图映照得明暗不定。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炭火燃烧的微暖气息,却驱不散那股从榻上那道身影散发出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微弱与死寂。

      萧战依旧昏迷不醒。他躺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轻软的丝绒锦被,露在外面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的薄冰。深陷的眼窝下,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浓重的阴影,嘴唇干裂发紫,每一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都牵动着胸腔深处细微的、如同破风箱拉动般的杂音。翠儿跪在榻边,用温热的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角渗出的冷汗,红肿的眼睛里满是绝望的麻木。福伯佝偻着背,守在门口,浑浊的老眼失神地望着跳跃的烛火,如同两盏即将熄灭的油灯。

      吴琬琬卿坐在榻边的矮凳上。她身着一件半旧的素色襦裙,墨发随意绾起,未施粉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冰封的湖面,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深陷在青紫的眼眶之中,倒映着烛火跳跃的光焰,也倒映着榻上那道气息奄奄的身影。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那枚温热的血玉符咒,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如同心跳般的温热悸动——那是萧战生命最后一丝微弱的回响,也是支撑她在这无边绝望中保持清醒的唯一锚点。

      粮草!粮草!粮草!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日夜灼烫着她的神经。杨之焕那惨白的脸,陈锋、赵虎眼中压抑的绝望,校场上士兵们吞咽马肉汤时那麻木而悲壮的眼神……一幕幕在脑海中翻腾。十日!十日之后……雁门关……将彻底沦为……人间地狱!

      胸口的血玉符咒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吴琬琬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剧痛让她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了一丝!

      萧战……她的目光猛地转向榻上昏迷的人。他的眉头似乎极其微弱地蹙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心头血……引之……
      星象图上那行血字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那日在破庙,血玉符咒爆发出的红光……震碎母蛊……强行唤醒萧战一丝生机……难道……难道这符咒的力量……真的能……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滋生!她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榻前!颤抖的手伸向萧战胸前!她要……再试一次!用心头血!引动符咒之力!强行唤醒他!哪怕……只有片刻!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萧战衣襟的刹那!

      “呃……”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呻吟从萧战喉间溢出!他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那只一直紧握着锦被边缘、指节泛白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啪嗒!

      一声轻响!如同世界崩塌的丧钟!

      “世子——!!!”翠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扑倒在榻边!

      吴琬琬卿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不!不能碰他!孙太医说过……他心脉俱损……生机如同风中残烛……任何外力的刺激……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绝望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缓缓收回手,目光空洞地扫过萧战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扫过他垂落在冰冷地面上的手……扫过……他枕边散落的几缕墨发下……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用素锦缝制的、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锦囊?!

      锦囊?!

      吴琬琬卿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猛地一跳!她记得!萧战昏迷前,一直贴身藏着什么东西!难道是……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拨开萧战枕边的发丝!那个小小的、颜色与锦褥几乎融为一体的素锦囊,静静地躺在那里!入手微凉,带着萧战身上特有的、淡淡的药草气息!

      她的指尖拂过锦囊表面细密的针脚,感受着其中硬物的轮廓。胸口的血玉符咒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带着温热指引的悸动!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没有丝毫犹豫!她颤抖着手指,极其小心地解开锦囊口系着的同色丝绦!里面没有信件!没有印信!只有三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质地坚韧的……素白纸笺!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展开第一张纸笺!

      清瘦、遒劲、带着一丝特有的、如同星河轨迹般流畅而深邃的笔迹!是萧战的字!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仿佛倾注了书写者全部的心血与生命!

      纸笺之上,只有一行字:
      “南楚水师弱,海路运粮,可劫之。”

      南楚水师弱?海路运粮?可劫之?!

      如同黑暗中骤然劈下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吴琬琬卿混沌一片的脑海!巨大的震撼让她浑身剧震!她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锁定在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北疆舆图!

      舆图上!蜿蜒的海岸线!标注着“渤海”、“黄海”的广阔海域!南楚沿海的港口城市!一条条用朱砂勾勒的、代表海上航线的虚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瞬间点亮!

      是了!是了!她怎么没想到?!南楚地处江南水乡,河网密布,水军(内河水师)确实强悍!然其……真正的海上水师!远洋作战能力……却因长期偏安一隅,疏于海防,远逊于大燹沿海水师!只是……大燹水师早已被魏贤肢解、收编!名存实亡!

      而南楚此番十万大军远征北疆!粮草消耗巨大!陆路运输,千里迢迢,损耗惊人!且易遭袭扰!唯有……海路!从江南富庶之地,经海路北上,在渤海湾登陆,再转运前线!才是最快捷、最隐蔽、损耗最小的方式!

      项燕!苏若雪!他们必然走海路运粮!而负责护航的……正是南楚那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的……海上水师!

      劫粮!劫海上的粮!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吴琬琬卿心中所有的希望!胸口的血玉符咒传来一阵滚烫的悸动!仿佛在欢呼!在共鸣!

      她强压下翻腾的心绪,颤抖着手,展开第二张纸笺!
      “沿海渔民,深谙水性,可用之。”

      沿海渔民!深谙水性!可用之!

      如同醍醐灌顶!吴琬琬卿眼中精光爆闪!是了!大燹水师虽废!但沿海那些世代以海为生的渔民!他们才是真正的海上蛟龙!他们熟悉每一片暗礁!每一道洋流!每一处避风港!他们驾驶的渔船,在惊涛骇浪中穿梭自如!他们手中的鱼叉渔网,在特定环境下……未必就比官军的刀枪差!

      组建一支……由渔民组成的……临时水师!在海上!劫掠南楚的运粮船!

      这个想法大胆!疯狂!却又……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她迫不及待地展开第三张纸笺!
      “联络点:渤海湾,黑石岛,老渔头。”

      渤海湾!黑石岛!老渔头!

      一个清晰的地点!一个关键的人物!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明了方向!

      “噗——!”

      就在她看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榻上的萧战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污血!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气息瞬间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随时会熄灭!

      “萧战!”吴琬琬卿心脏狂跳!一步抢到榻前!一股精纯的内力不顾一切地涌入他枯竭的经脉!

      “将军!药!药来了!”翠儿哭喊着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

      吴琬琬卿接过药碗,用银匙舀起一点,小心翼翼地凑近萧战唇边。这一次,那紧闭的唇齿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药汁缓缓渗入。

      萧战剧烈的抽搐渐渐平复,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奇迹般地……没有再次停止!胸口的血玉符咒传来一阵温热的、如同安抚般的悸动。

      吴琬琬卿紧紧攥着那三张纸笺,如同攥着最后的希望!她看着萧战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看着他嘴角残留的血迹,眼中翻腾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震撼!狂喜!心痛!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刻骨铭心的悸动!

      这个男人!即使在油尽灯枯、昏迷不醒之际!依旧……为她留下了……扭转乾坤的钥匙!

      “萧战……”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你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

      她猛地站起身!眼中所有的柔情与脆弱瞬间被一种冰冷到极致、也锋利到极致的决绝所取代!

      “翠儿!福伯!”她的声音斩钉截铁,“照顾好世子!寸步不离!”

      “是!夫人!”翠儿和福伯连忙应道。

      吴琬琬卿不再停留!她将三张纸笺仔细收好,贴身藏入怀中!胸口的血玉符咒传来一阵温热的共鸣!她转身!玄色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冲出内室!冲向将军府议事厅!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陈锋、赵虎、杨之焕等人围在沙盘前,个个面色铁青,愁眉不展。粮草霉变、宰杀战马、口粮减半……如同三座大山,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将军!”看到吴琬琬卿疾步而入,众人连忙行礼。

      吴琬琬卿径直走到沙盘前,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众人:“粮草之事!有解了!”

      “有解?!”众人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南楚粮草!走海路!自江南经渤海湾北上!”吴琬琬卿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如同惊雷炸响,“其海上水师!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她猛地指向沙盘上渤海湾的位置:“我们!劫粮!”

      “劫粮?!”陈锋失声惊呼,“海上?!将军!我们……我们没有水师啊!”

      “没有水师?”吴琬琬卿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我们有……渔民!”

      “渔民?!”赵虎愕然。

      “沿海渔民!世代以海为生!深谙水性!熟悉海况!他们的渔船!就是我们的战船!他们的鱼叉渔网!就是我们的兵器!”吴琬琬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组建一支……由渔民组成的……临时水师!在海上!截杀南楚运粮船!”

      “渔民……打水师?”杨之焕眼中精光爆闪,随即又闪过一丝疑虑,“将军!此计……虽奇!然……渔民未经战阵!如何敌得过南楚水师?即便水师再弱,亦有战船刀兵……”

      “敌不过战船!就避开战船!”吴琬琬卿的声音斩钉截铁,“渔民熟悉暗礁、洋流、雾区!他们知道哪里可以藏身!哪里可以设伏!哪里可以……让南楚的大船……搁浅!”

      她猛地抽出第一张纸笺,拍在沙盘边缘:“萧战……早已留下联络之人!渤海湾!黑石岛!老渔头!”

      “老渔头?”杨之焕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此人……下官略有耳闻!乃是渤海湾一带的渔民领袖!德高望重!据说……当年曾是大燹水师的哨长!因不满魏贤裁撤水师,愤而回乡……”

      “就是他!”吴琬琬卿眼中寒光一闪,“林墨!”

      “末将在!”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一旁的鹰眼死士首领林墨,踏前一步。

      “着你即刻挑选鹰眼精锐!持我令牌!星夜兼程!赶往渤海湾黑石岛!找到老渔头!”吴琬琬卿的声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告诉他!镇北将军吴琬琬卿!请他……为惨死的沿海百姓!为被焚毁的渔村!为……大燹的海疆!召集敢战渔民!组建义军!劫南楚粮船!雪国仇家恨!”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告诉他!此战!不为朝廷!只为活命!只为报仇!所劫粮草!三成归渔民!七成……运回雁门关!解我军民……燃眉之急!”

      “末将遵命!”林墨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抱拳领命!

      “陈锋!赵虎!”

      “末将在!”

      “着你二人!从军中挑选三百名精通水性、悍勇无畏的死士!由林墨带走!混入渔民之中!负责接舷!夺船!杀人!”吴琬琬卿的声音冰冷如刀,“告诉他们!此去……九死一生!但……若能成功!便是雁门关数万军民的……再生父母!我吴琬琬卿……记他们首功!”

      “末将领命!”陈锋、赵虎齐声应道,眼中燃烧起决绝的火焰!

      “杨先生!”

      “下官在!”

      “即刻清点库房!将所有能用的……桐油!火硝!硫磺!全部交给林墨!”吴琬琬卿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渔民不善刀兵!但……火攻!却是利器!让他们……多备火船!火罐!火箭!烧!给我狠狠地烧!”

      “下官明白!”杨之焕重重点头!

      “另外!”吴琬琬卿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带着一丝深沉的凝重,“此计……绝密!除在座诸位!不得泄露半分!违令者……斩!”

      “遵命!”众人齐声应诺!

      “林墨!”吴琬琬卿最后看向林墨,目光锐利如鹰,“此行事关雁门关生死存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十日之内!我要看到……第一批粮草!运抵雁门关!”

      “将军放心!”林墨单膝跪地,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赴死的决绝,“末将……定不辱命!粮草不到!末将……提头来见!”

      他猛地起身!转身!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瞬间消失在议事厅门口!

      厅内,死寂一片。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巨大的希望与沉重的压力,如同两股激流,在每个人心中激烈碰撞!

      吴琬琬卿缓缓走到窗边。推开厚重的窗棂。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瞬间灌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望向东南方向,那片被铅灰色云层笼罩的、遥远的海域。胸口的血玉符咒传来一阵阵温热的、带着期盼的悸动。

      萧战……你的锦囊……我打开了。
      剩下的……交给我!
      七日后。渤海湾,黑石岛。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凛冽的寒风卷着咸腥的海水气息,如同刀子般刮过光秃秃的礁石和简陋的木屋。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卷起千堆雪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海藻的腐败气息和一种压抑的、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黑石岛深处,一处背风的巨大岩洞内。火光跳跃,将洞壁上嶙峋的怪石映照得如同鬼魅。洞内聚集着数百名精壮的汉子。他们大多皮肤黝黑粗糙,脸上刻满风霜的痕迹,身上裹着破旧的、散发着鱼腥味的皮袄或蓑衣。他们手中紧握着鱼叉、渔网、甚至简陋的船桨和削尖的木棍!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仇恨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如同饿狼般的凶光!

      洞中央,一堆篝火熊熊燃烧。火堆旁,站着一位须发皆白、身形佝偻、脸上布满刀刻般皱纹的老者。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水师号衣,外面套着半旧的蓑衣,浑浊的老眼此刻却闪烁着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光芒!正是老渔头!

      他的身边,站着风尘仆仆、眼神锐利如刀的林墨!以及十几名同样气息内敛、如同出鞘利刃般的鹰眼死士和北斗军死士!

      “乡亲们!”老渔头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海浪轰鸣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南楚狗贼!侵我家园!烧我渔船!杀我亲人!抢我鱼获!逼得我们……走投无路!只能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岛上苟延残喘!”

      他猛地指向洞外翻滚的黑色大海:“现在!他们……还要用我们的血汗!喂饱他们的军队!用抢来的粮食!去打我们的同胞!去杀镇守北疆的吴将军!去灭我们的国!”

      “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数百渔民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声浪在岩洞中回荡!震得岩壁簌簌落灰!

      “对!不能!”老渔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镇北将军吴琬琬卿!派林将军来了!她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他猛地举起手中一柄锈迹斑斑、却依旧锋利的断水刀——那是他当年水师的佩刀!“劫粮船!烧战船!杀狗贼!抢回我们的粮食!运给雁门关的兄弟!让他们吃饱肚子!杀光南楚狗!”

      “劫粮船!”
      “烧战船!”
      “杀狗贼!”
      “抢粮食!”

      群情激愤!怒吼声如同海啸!每一个渔民眼中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好!”林墨踏前一步,声音冰冷而清晰,“南楚运粮船队!三日后子时!必经过‘鬼见愁’海域!那里暗礁密布!洋流湍急!大船难行!正是我们的机会!”

      他猛地一挥手!几名鹰眼死士抬出几个沉重的木箱!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用陶罐封装的桐油!成捆的、浸透了火油的火箭!还有……锋利的短刀!小巧的弩箭!

      “这是将军送来的!”林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桐油!火硝!火箭!短刀!弩箭!会用火的!用火!会杀人的!杀人!目标只有一个——粮船!烧掉战船!抢下粮船!然后……用你们最熟悉的船!最熟悉的海!甩掉追兵!把粮食……送到‘老鹰嘴’!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

      “明白!”渔民们齐声怒吼!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嗜血的兴奋!

      “老渔头!”林墨看向老者。

      老渔头浑浊的老眼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猛地抽出断水刀,刀锋直指洞外翻滚的黑色大海:“乡亲们!备船!磨刀!三日后……鬼见愁!让南楚狗贼……喂王八——!!!”

      “喂王八——!!!”
      “喂王八——!!!”
      “喂王八——!!!”

      震天的怒吼!如同惊雷!撕裂了渤海湾死寂的夜空!
      三日后。子时。鬼见愁海域。

      浓重的海雾如同粘稠的乳汁,笼罩着整片海域。能见度不足十丈。海浪在黑暗中翻滚咆哮,撞击着海面上星罗棋布的、如同怪兽獠牙般的黑色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刺骨的寒风卷着冰冷的海水,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浓雾深处,一支庞大的船队如同幽灵般缓缓航行。五艘巨大的、悬挂着南楚玄青色蛟龙旗的楼船战船,如同移动的堡垒,拱卫着中央十余艘体型稍小、吃水极深的运粮船!战船上,灯火通明,隐约可见甲板上巡逻士兵的身影和闪烁着寒光的弩炮!运粮船上,则一片死寂,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声响。

      旗舰“镇海”号楼船甲板上。南楚水师副将郑彪,一个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将领,裹着厚厚的裘皮大氅,缩在船舱门口,骂骂咧咧:“他娘的!这鬼天气!这鬼地方!冻死老子了!吴琬琬卿那妖女在雁门关都快饿死了!还让老子在这喝西北风!真他娘的晦气!”

      “将军息怒。”一名亲兵谄媚地递上酒壶,“过了这片‘鬼见愁’,前面就是安全海域了。等粮草送到项王爷大营,将军您……可是头功啊!”

      郑彪灌了一口烈酒,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哼!那是自然!等老子……”

      话音未落!

      “咻——!”
      “咻咻咻——!”

      一阵极其尖锐、如同鬼哭般的破空声!骤然撕裂浓雾!从四面八方传来!

      紧接着!

      “轰——!!!”
      “轰隆——!!!”

      数团巨大的火球!在浓雾中猛地炸开!瞬间点燃了黑暗!火光照耀下!只见数十艘体型狭小、速度极快的小渔船!如同鬼魅般从浓雾和礁石缝隙中钻出!船头绑着熊熊燃烧的草垛!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庞大的南楚船队猛冲而来!

      “敌袭——!!!”
      “火船!是火船——!!!”
      “快!转舵!避开!放箭!放箭——!!!”

      南楚船队瞬间炸开了锅!凄厉的警哨声!惊恐的呼喊声!慌乱的命令声!响成一片!

      “放箭!给老子射沉它们!”郑彪吓得魂飞魄散,嘶声咆哮!

      “咻咻咻——!”
      南楚战船上的弓弩手仓促放箭!箭雨如蝗!射向那些疾驰而来的火船!

      然而!那些渔船太小!太灵活!在熟悉水性的渔民操控下,如同游鱼般在波涛和礁石间穿梭!大部分箭矢落空!少数射中的,也被船头厚厚的湿泥和草垛阻挡!火势不减反增!

      “砰——!”
      “轰——!”

      第一艘火船狠狠撞在一艘运粮船的侧舷!瞬间爆裂!燃烧的草垛和桐油四处飞溅!瞬间点燃了船帆和甲板上的杂物!

      “啊——!着火了!快救火!”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运粮船上顿时一片混乱!水手们惊慌失措地试图扑救!然而,火借风势!越烧越旺!

      紧接着!第二艘!第三艘!更多的火船如同飞蛾扑火!悍不畏死地撞向南楚船队!有的撞向战船!有的则精准地撞向那些笨重的运粮船!

      “轰——!”
      “轰隆——!”

      爆炸声!燃烧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海面上瞬间燃起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将浓雾都染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妈的!是渔民!是那些该死的渔民!”郑彪气急败坏地嘶吼,“给老子撞沉他们!撞沉他们!”

      南楚战船试图转向,用庞大的身躯撞向那些灵活的小船!然而,在这暗礁密布、洋流湍急的“鬼见愁”!大船行动笨拙!稍有不慎便会触礁!反而被那些小船如同戏耍般绕得团团转!

      “嗖——!”
      “嗖嗖嗖——!”

      就在南楚船队陷入混乱之际!一阵更加密集的、带着凄厉尖啸的箭雨!如同毒蜂般从浓雾中射出!目标……正是那些甲板上惊慌失措的南楚士兵!

      “噗噗噗!”
      “啊——!”
      惨叫声瞬间响起!许多士兵猝不及防,被淬毒的弩箭射中!惨叫着栽入冰冷的海水!

      “接舷——!!!”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浓雾中响起!

      只见数十艘稍大些的渔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趁着混乱,猛地贴近那些陷入火海、惊慌失措的运粮船!船上的渔民和北斗军死士!口中咬着短刀!手中抓着飞爪绳索!如同猿猴般!矫健地攀上高大的船舷!

      “杀——!!!”林墨一马当先!手中短刀化作一道寒光!瞬间割断了一名南楚士兵的喉咙!鲜血喷溅!

      “杀啊——!抢粮食——!”渔民们爆发出震天的怒吼!挥舞着鱼叉、短刀、甚至船桨!如同饿狼般扑向甲板上的南楚水手!他们或许不懂战阵!但此刻!复仇的怒火和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爆发出惊人的凶悍!

      短兵相接!血肉横飞!狭窄的甲板上瞬间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南楚水手猝不及防,加上船体着火,军心大乱!根本不是这些如同疯虎般的渔民和北斗军死士的对手!惨叫声!怒吼声!兵刃碰撞声!响彻海天!

      “快!开船!开船!”林墨一刀劈翻一名军官,厉声嘶吼!几名精通操舵的渔民立刻扑向船舵!控制住了一艘最大的运粮船!

      “撤!快撤!”林墨看着其他几艘被夺下或点燃的运粮船,以及远处正试图摆脱火船纠缠、调转船头扑来的南楚战船,果断下令!

      “呜——!”
      渔民吹响了特制的海螺号角!

      夺下粮船的渔船和未被缠住的小船,如同退潮般,迅速脱离战场!借着浓雾和礁石的掩护,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海面上熊熊燃烧的战船和运粮船残骸!以及南楚水兵绝望的哭喊和郑彪气急败坏的咆哮!

      “追!给老子追!追不上……老子扒了你们的皮——!!!”郑彪的嘶吼在火海与浓雾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恐惧!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海浪的咆哮和……远处浓雾中,隐约传来的、带着胜利喜悦的……海螺号角声!

      第一船粮!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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