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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宝骅愣了下,他只得在沉默中为自己打圆场,好给曹远现一个台阶下。他问曹远现如此密集的楼层还能养鸽子吗?因为他看到被高楼切割成碎片状的天空中盘旋着几只鸟儿。

      曹远现声音更低了,他说那是政府放生的仿生鸽子,鸽子的瞳孔是微型摄像头,用以监视贫民的日常动向。这里的监控很少,一来如巨蟒缠绕的黑色电线不方便接新的电路,二来这种环境里的死角太多了,很容易发生命案。而鸽子,作为最廉价的仿生物种,政府可以命令像星起点那样的公司流水线制作成百上千只。

      宝骅惊讶的抬头,仿生鸽子俯冲下来,漆黑的豆眼慑住宝骅的脸孔,曹远现猛地将宝骅拽到自己身后。鸽子诡异的停在半空中,以反重力的姿势同曹远现对峙。曹远现打了个响指,说:“off.”鸽子坠落下来,曹远现伸手接住,将它放置在街角一处隐蔽的台阶上,等它自行启动程序。

      “它要对我做什么?”宝骅纳闷。

      曹远现:“录入你的信息,敲诈你,警告你,或是巴结你。”

      宝骅一脸不解,曹远现说这些鸽子的立场并不明朗。它狡猾的就像狐狸一样,在它拥有自主意识以前,它属于政府,属于背后操纵它的人,或是慢慢属于它自己。它不过是利益的载体罢了。

      宝骅打了个哆嗦,突然发觉人类的处境并没有变得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好。当他再度抬头看向高楼中间磨损破裂的大道,哪怕那是一条笔直的通向尽头的马路,他仍不寒而栗。黑暗的尽头就像一张没有牙齿的嘴巴,缓慢的吞噬着绝望,无助,与莫须有的彷徨。

      “我饿了。”宝骅感觉到自己被掏空了一部分,他无法再注视那些存储着负能量的物体,他盯着曹远现,目光凿凿。曹远现那张不悲不喜的脸孔在充斥着人流的街道如同香案上供奉的神像,宝相庄严。而无数流过他的人们脸上所刻画的神情竟大同小异,空洞,疲乏,淡漠,宝骅不知道谁的内心世界是汹涌澎湃的,至少在这一刻,他只看到了麻木。

      宝骅想起幼时家里住的瓦房,结构不适合吊顶,所以只好在内部扯一张塑料防雨棚。一开始,棚四四方方的如一张魔毯悬在宝骅的头顶,经年累月,房梁上借住着老鼠耗子,不停的繁衍,宝骅听着一群老鼠在棚上如暴雨般流窜的声音,童年就在这般水深火热中度过了。

      后来房子漏水,夏季便成了他最讨厌的季节,锅碗瓢盆都被不规则的摆放在屋里,或是瓦檐下,滴滴答答的不知几重奏。生活没有把宝骅磨练成一个艺术家,他时常在下雨天拿着一根木筷充作指挥家,而急风骤雨则不管他有没有允许,都如瀑般冲刷着庭院里的黄泥地。

      再后来宝骅因为家里盖房子,开始借住在亲戚家,他的流动使他想起棚上那窝老鼠,老鼠蹿啊蹿,又蹿回到他眼前。他在昏暗中的神色无不透露着怜悯。

      曹远现说走吧,他们拐进一家门脸儿不大的拉面店。宝骅坐在包浆的木凳上,思绪万千。他对曹远现说:“这么多种类的面,只有拉面活了下来。”

      他的意思是,传承了下来。

      曹远现安静的望着宝骅,宝骅的五官是舒展的,因为过于放松,他的魂儿都要离体似的。神情间隐约的触动,行将落泪。他使曹远现想到豆浆,静置后的那层豆脂膜,仿佛曹远现将它挑开,就能触及到宝骅热腾腾的灵魂。

      这真可怕。

      曹远现将宝骅碗中的芫荽挑走,宝骅单手托腮,意兴阑珊道:“你等下要回趟家吗?”

      曹远现有片刻的僵硬,随后说了句不回。

      宝骅不识趣的继续问道:“为什么,我可以等你的,你回去待上一两个小时也没有问题,或者你想在家里住一晚……”

      “假惺惺的有意思吗。”曹远现开口打断他,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宝骅:“包大人,冤枉啊!草民句句属实啊!”

      曹远现掀起薄薄的眼皮,从浓密的睫毛根部下投射出的目光犹如利刃,狠狠刺向宝骅。他说:“吃饭的时候我不想给你找不痛快。”

      “我又怎么你了。”宝骅不解,不知道他为什么就生气了。

      曹远现:“你鼻孔还在出气就是错。”

      宝骅内心,AUV,跟我恨海情天上了。爱我爱到无法自拔了吧。

      由于宝骅吃了一碗面以后还想再吃第二碗,他们错过了最佳的出城时间,贫民窟是有宵禁的,九点过后不允许进出,连宝骅这样的身份也不能为之破例。

      他没想到,曹远现宁可住旅馆,也不愿意带他回家。忒见外了。宝骅跟着曹远现进到贫民窟最高档的旅馆,宝骅快要不知道艳俗二字怎么写了。玫红色的墙纸翘起了一个角,屋内的彩灯投出暧昧的光线,漆点般的影儿摩擦在他们身上,他们就像置身在灯球下的两个人形立牌,只剩躯壳。

      宝骅恼道:“什么破灯,我都要青光眼了!”

      曹远现:“……是谁刚才在楼下选主题,非要选舞娘的。”

      宝骅:“我以为上来能做操呢!我说的是体操舞,不是艳/舞。”

      曹远现:“你正经,你来旅馆跳体操?”

      宝骅结舌,半晌才搭腔,“那我要是不正经,咱俩就能……睡觉了?”

      曹远现:“不好意思,我是正经人。”

      宝骅乐了,他抓住曹远现的手,说反正有灯,咱俩跳一个吧。曹远现说我不跳操。宝骅乐的更大声了,他说跳舞!

      曹远现不为所动,宝骅从他的银镯里找歌儿,宝骅没学过跳舞,但他四肢挺协调的,想当爱豆那一年,还练习过几周,扒舞扒的特别快,可惜就是没有舞台。在舞房苦还不如在大荧幕前掉几滴眼泪,谁都知道走捷径最轻松。宝骅在歪路上走到黑了。

      他拉着曹远现的一只手,他知道曹远现不会跟他一起跳,但他就像八音盒里上了发条的小人,曹远现则成了他的支点。他的律动通过手臂传递给曹远现,曹远现感到发颤,在充斥着工业香精的闭塞空气中,宝骅的轻盈如同一支火柴,嚓的使空气燃烧起来。红的绿的光点拓在宝骅的脸上,交替使他的神情有几分变幻莫测。他们的目光不期然的遇上,在长久的凝视中,宝骅的呼吸放缓,他闭上了眼睛。

      如果没有撅嘴唇的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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