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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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像是被刻意调暗了，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从窗帘的缝隙里斜斜地切入，落在木地贤斗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织的条纹。
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缓慢旋转，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笼罩着房间。
桃矢先于意识苏醒的是身体的感觉。
一种深刻、陌生、却又并非全然不适的酸软感，从腰际蔓延开，顺着脊椎细微地炸开，潜入四肢百骸。
随之而来的是记忆，并非连贯的画面，而是滚/烫的、碎片式的触感——汗湿的皮肤相贴，压抑不住的喘/息，还有……雪兔那双在情/动时异常明亮、褪去了平日所有朦胧温吞、只剩下全然专注和侵占意味的紫色眼眸。
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他卧室的天花板。
但身边的体温和呼吸频率，明确地宣告着另一个人的存在。
月城雪兔侧躺着，面向他，睡得正沉。
柔软的银灰色头发有些凌乱地贴在额前和脸颊，长而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的呼吸均匀绵长，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浅、极自然的弧度，整个人看起来无害又纯净，像某种温驯的大型犬科动物。
然而，桃矢的目光掠过他裸露的肩膀，看到上面几道清晰的、已经泛出深红色的指/痕时，昨夜那些混乱而炙热的片段再次呼啸着撞/击他的脑海。
是他留下的。
但在那之前……是雪兔，用那种他从未见识过的、不容置疑的力道和耐心，将他牢牢钉在原地，一寸寸地瓦解了他所有的抵抗和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反攻”这个词跳出来，带着点荒谬又切实的痛感。
他，木之本桃矢，竟然……被自家这个看起来永远慢半拍、对食物和睡眠抱有至高热情的恋人，给……
桃矢闭了闭眼，试图驱散那股翻涌上来的复杂情绪，混杂着羞恼、一点难以置信，以及更深层、连他自己都不愿仔细分辨的悸动。
他轻轻吸了口气，试图不动声色地挪动一下身体，至少先脱离这过于亲密的贴靠。
只是细微的动作，腰腿间那阵鲜明的酸软感立刻加剧，让他几不可闻地抽了口气。
几乎是同时，身边熟睡的人动了动。
雪兔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那双紫色的眼眸初时还蒙着一层刚醒时的水雾和迷茫，但在聚焦到桃矢脸上的瞬间，雾气迅速散去，露出底下清亮、温柔，却又带着一丝了然的澄澈。
“早上好，桃矢。”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比平时更软，像羽毛轻轻搔过耳膜。
桃矢喉结滑动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早。”
雪兔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或者刻意忽略了）桃矢那瞬间的僵硬和试图拉开距离的意图，反而更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桃矢的颈侧，像小动物一样轻轻嗅了嗅，然后满足地叹息：“桃矢的味道……”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桃矢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雪兔伸出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住了腰。
那手臂看似纤细，此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将他又往怀里带了带。
“阿雪，”桃矢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警告的意味，“松开。”
雪兔抬起头，眼睛眨了眨，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无辜和疑惑：“嗯？桃矢不舒服吗？”他的手指甚至还在桃矢后腰某个尤其酸软的部位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桃矢倒吸一口凉气，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你说呢？”
雪兔看着他，眼神里的无辜慢慢转化为一种带着狡黠的笑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浅浅的涟漪。
“我觉得……”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气音，“桃矢昨天后来……明明也很喜欢。”
“月城雪兔！”桃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他试图用严厉的目光瞪视对方，但在雪兔那全然坦荡、甚至带着点欣赏他此刻窘迫意味的注视下，那点威慑力显得苍白无力。
雪兔笑了起来，不是平时那种温和包容的笑，而是更明亮、更鲜活，甚至有点小得意的笑。
他凑上去，在桃矢紧抿的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然后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仪式一样，心满意足地准备起身。
“该起床了哦，桃矢今天不是有那个很重要的项目阶段会议吗？”
他说着，松开手臂，动作轻快地坐了起来，薄被从身上滑落，露出线条优美、同样留有暧昧痕迹的背脊。
桃矢看着他若无其事准备下床的背影，再感受一下自己身体如同被重型机械碾压过的状况，一股无名火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憋闷涌上心头。
他猛地伸手，想要抓住雪兔的手腕将人拉回来——至少问清楚这到底算什么？昨晚的一切，以及此刻这混蛋的从容态度？
然而，他的动作因为身体的迟滞而慢了半拍，也失了准头。
手指擦过雪兔的手腕，没能抓住。
雪兔停下动作，回过头，目光落在桃矢伸出的、落空的手上，然后又缓缓移回他的脸上。
他的眼神微妙地变了变，那层温柔的水波之下，似乎有什么更深沉的东西浮了上来。
“桃矢，”他轻声说，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一丝难以忽视的坚持，“现在，先不要动，好吗？”
桃矢愣住了。这种语气……
不等他反应，雪兔已经俯身过来，并非带着侵略性，而是用一种缓慢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姿态。
他的目光细细描摹过桃矢的脸庞，从微蹙的眉头，到隐含怒意的深邃眼睛，再到紧抿的、线条锐利的唇。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桃矢散落在额前的黑发，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掌控感。
“前辈，”雪兔换了一个称呼，这个在私下里带着亲昵和依赖的称谓，此刻被他用这种轻柔的语调念出来，竟让桃矢的心脏莫名一紧，“因为昨天……前辈的一些表现，真的让我很困扰啊。”
“我……”桃矢想反驳，想说昨晚失控的又不只他一个，但话到嘴边，在对上雪兔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时，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种情境下，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动地位。
雪兔的指尖顺着他的下颌线，慢慢滑到他的喉结，感受到那里的滚动，他的嘴角弯起一个更深的弧度。
“所以，今天……”他的声音低柔得像是在催眠，“请稍微听话一点，桃矢。”
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桃矢的反应，径直下床，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睡衣，步履从容地走向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桃矢独自躺在凌乱的床上，瞪着天花板，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雪兔最后那句话，那个眼神，还有指尖残留的触感……都让他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在昨夜之后，已经悄然改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永远占据主导和保护者地位的人，至少，不完全是了。
“听话”？他木之本桃矢的人生词典里，几乎不存在这个词。
可是……
他尝试再次移动身体，那阵强烈的抗议让他彻底放弃。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昨晚的片段，雪兔是如何耐心地、一步步地……用他那种独特的、温柔又执拗的方式，瓦解他的防线。
当他用那双湿润的、带着恳求却又异常坚定的紫眸望着他，低声说“桃矢，这一次，交给我好不好”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竟然点了头。
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叛变”。
水声停了。雪兔围着浴巾走出来，身上带着湿润的水汽和清爽的沐浴露香气。
他走到衣柜前，开始挑选衣服，神态自若，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桃矢看着他流畅的动作，再对比自己连起身都困难的处境，那股憋闷感更重了。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撑着仿佛生锈的身体，缓慢地、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坐了起来。
每动一下，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都在提醒他昨夜的疯狂和……自己最终的溃不成军。
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的时间让他眉头皱得更紧。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按照他平时的习惯，现在应该已经洗漱完毕，甚至有时间给自己和雪兔做一份简单的早餐。
但现在……
他点开公司的内部通讯软件，找到了部门主管的头像。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他还是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心情，敲下了一行字：
【山口部长，抱歉，临时有急事，今天上午的会议我需要请假。】
点击发送。
这是他入职以来，第一次因为私人原因——而且是这样难以启齿的私人原因——请假。他甚至能想象到部长收到信息时惊讶的表情。
刚放下手机，雪兔已经穿戴整齐，是一身舒适的棉质衬衫和长裤，看起来清爽又温和。他走到床边，看着桃矢依旧难看的脸色和僵硬的坐姿，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桃矢请假了？”他问，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桃矢没好气地“嗯”了一声，别开脸，不想看他。
雪兔却弯下腰，双手撑在桃矢身体两侧的床沿，将他圈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
沐浴后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吗？”他靠得很近，声音轻柔，眼神却带着探究，仔细看着桃矢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不放过任何一丝强撑的痕迹。
桃矢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种被完全看穿、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烦躁。
“不然呢？”他硬邦邦地回道，试图用冷漠掩饰尴尬。
雪兔的视线从他微红的耳廓，游移到他因为不适而微微调整的重心，最后落回他带着愠怒却难掩疲惫的眼睛。
看了足足有十几秒，然后，他轻轻地、满足地笑了起来，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这样啊……”他直起身，语气轻松愉快，“那太好了。”
“好什么？”桃矢忍不住瞪他。
“因为我可以照顾桃矢一整天了。”
雪兔笑眯眯地说，转身走向厨房，“我去做早餐，桃矢可以再休息一下。或者……”他回头，递来一个纯洁无瑕的眼神，“需要我帮你洗漱吗？”
“不需要！”桃矢几乎是立刻低吼出声。
雪兔耸耸肩，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情极佳地走进了厨房。
桃矢听着厨房里传来的、轻快的准备早餐的声响，再低头看看自己这副“惨状”，以及手机屏幕上那条刚刚发送出去的、代表着他完美出勤记录被打破的请假信息，一种强烈的、荒谬的、又夹杂着某种隐秘刺激的感觉攫住了他。
他，木之本桃矢，好像……真的被自家这个看起来最好说话的恋人，给彻底“吃定”了。
而雪兔，在厨房里，一边熟练地打着鸡蛋，一边回想着桃矢刚才那副强忍不适、又羞又恼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温柔而又满足的光芒，如同收获了最珍贵宝藏的龙。
这样不一样的桃矢，只有他看得到。
这种感觉……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