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解开斯芬克斯之迷 ...
-
“你怎么在这!?”应菍和凌川瑶异口同声,然后都笑了。
凌川瑶走近,冲应菍使了个眼色:“催婚忧我妈,相亲遇人渣!”
应菍斜撇一眼:“性骚扰?”
“不是,普信男迷惑发言,PUA扛把子!”
“哦。”
“你们怎么都在?”
应菍刚想开口,就“丹唇未启笑先闻”,先是闷哼地笑,然后是放出声音的狂笑。应菍笑得直不起腰,眼泪淌满脸,手拍着桌子咯咯抖,气都喘不匀,喉咙里像卡着串银铃,停不住的颤音混着抽气声。
凌川瑶就这么站在应菍身边,等着她笑完。
凌川瑶等着的时候,双手抱胸,时不时看向陈瞬夏那边,时不时看向应菍:“到底发生什么啦怎么好笑?”
应菍好不容易停下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说着经过:“陈总今天谈合作嘛,对家公司法务跑去生孩子了,就临时高薪雇佣我陪着去见陈总,然后约在陈总办公室,但是然后……”
应菍又笑了,笑得直拍桌子,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指着陈瞬夏半天说不出整话:“你是没瞧见……那对方助理和陈总打口水仗败的一塌糊涂啊,然后不是我和陈总认识吗,就聊了一下,那助理以为陈瞬夏对我有意思,就凑向陈瞬夏时,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陈瞬夏端着警察叔叔给的装着热开水的纸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慢悠悠开口:“他原话是‘陈总您看您这办公室比冰窖还凉,不如让应律师今晚留下给您当个暖宝宝?’”
凌川瑶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暖宝宝?他是把你办公室当情趣用品店了?把应菍当什么了”
“可不是嘛,”应菍猛地一拍大腿,笑得肩膀直颤,“然后我当时就在办公室门口,听得清清楚楚,我当时直接掏出录音笔,特温柔地问他:‘您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录下来了,需要我现在给您普法,什么叫职场性骚扰及附带的刑事责任吗?’我去吧,我是什么礼物吗?我一个临时工,说送给陈总就送了?”
她学着当时的语气,尾音还特意往上扬了扬,陈瞬夏在旁边补充:“然后他脸唰地白了,跟被抽了魂似的,差点给应律师磕一个。”
“然后我肯定要教训一下他啊,一看就是这种买卖没少做的,所以就举报了他。更绝的是他老板,”应菍笑得直揉肚子,“进来就鞠躬,说那助理是‘刚从庙里求来的吉祥物,脑子还在香炉里焖着呢’!”
应菍笑得直打颤,“他一边给我们递道歉信,一边念叨‘这孩子昨天还在寺里抄心经,今天就敢出来念紧箍咒,准是被香火熏坏了脑子’——合着他们公司招人还看香火气?”
陈瞬夏端着水杯憋笑,杯沿都在抖:“后来他偷偷塞给我一张护身符,说‘陈总您大人有大量,让这孽障的馊主意别沾您晦气’,我瞅那符纸边角还卷着,倒像是从哪个功德箱底下摸出来的。”
凌川瑶笑得直拍桌子:“这哪是老板啊,分明是金牌编剧!这理由编得,不去写相声都屈才了!”
“更绝的是他临走前,”应菍捂着笑酸的腮帮子,“还特严肃地跟那助理说‘回去把《弟子规》抄一百遍,抄不完别来上班’——我瞅那助理脸都绿了,估计现在正对着‘父母呼,应勿缓’发呆呢!””
凌川瑶听得直乐,先前在警局的憋闷劲儿散了大半:“你们这哪是见客户,分明是去拆戏台子的。”
应菍挑眉:“拆戏台子怎么了?对付这种奇葩,就得用法律条文当板砖,一砸一个准!”
“但是怎么会进局子呢?”凌川瑶问。
应菍刚压下去的笑意又冒了头,指尖点了点陈瞬夏:“还不是陈总这尊大佛,被人缠得没辙了。”
陈瞬夏抿了口热水,慢悠悠道:“那助理开了,不甘心,在楼下堵着我们,说应律师‘仗着懂法欺负人’,还掏出手机要拍视频发网上,说我们‘搞职场霸凌’。”
“我当律师的还怕他造谣?”应菍嗤笑一声,“正想掏律师证跟他理论,他倒好,见陈总往我这边站了半步,突然嗷嗷叫着说陈总‘打人’,当场往地上一躺——活脱脱碰瓷专业户。”
凌川瑶惊得挑眉:“这就进局子了?”
“可不,”应菍摊手,“保安过来都拉不动,他抱着陈总腿不放,非要去警局‘讨公道’。保安调出监控,陈总手指头都没碰他一下,他自己在地上滚得比泥鳅还欢。”
陈瞬夏补充道:“最后他老板亲自来领人,什么吉祥物,原来是老板他私生子,结果原配本身怀疑老板,偷偷摸摸跟踪他发现了这个秘密,就开始大打出手,场面一度混乱,只能报警了。”
凌川瑶看着这俩,忽然觉得自己那点破事简直算常规操作:“合着今天是奇葩团建日?警局都快成你们的客户洽谈点了。”
应菍笑得直拍她胳膊:“可不是嘛,早知道你也来,咱们仨凑齐了能开个奇葩吐槽大会!”
陈瞬夏心有余悸:“不过那老板老婆打人是真的可怕,我看了都疼,那老板娘风风火火冲进来,高跟鞋踩地板邦邦响,直奔那助理而去。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手里的鳄鱼皮包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啪’地抽在助理后脑勺上——那声响,整个地下室都能听见。”
陈瞬夏指尖在杯沿划了个圈,像是还在回味那场面:“她一边抽一边骂,‘让你毁了我的家,我还以为你是他干儿子给你买LV,你还我LV’ 那助理被打得直缩脖子,跟个被雨打蔫的茄子似的,愣是躲了也被揪回来。”
应菍补了句:“关键是老板娘打完人,转头冲我们鞠躬,笑得比春风还温柔:‘让二位见笑了,家法不严,扰了公堂清静’——这变脸速度,比川剧绝活还快!我当时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那包刚才明明还带着杀气呢!”
凌川瑶听得目瞪口呆:“这是来道歉还是来上演武侠片的?那助理现在怕是后脑勺还在唱‘听我说谢谢你’吧?”
突然,凌川瑶像是想起了什么:“那时潇琰呢?”
陈瞬夏笑着指了指应菍:“世界是个巨大的舞台,谁都有自己的show time,老板娘追人时,车子半路抛锚,愣是下车随便拉了一个怨种司机,将一笔钱扔给他:'我老公被人抢劫了,很急,司机师傅你先带我去追,钱不是问题!'”
凌川瑶:“然后那个怨种就是时潇琰?”
应菍和陈瞬夏:“对。”
凌川瑶:“……”
天底下的无语事能凑一起哈。
这时,一个警察大叔冲着应菍和凌川瑶喊道:“叫你们呢,笔录做了吗就在闲聊了?”
应菍和陈瞬夏忙着赔笑:“好好好,我们去,走了啊,瑶。”
凌川瑶:“拜拜。”
警局门口的风带着点晚秋的凉意,卷得凌川瑶的丝巾边角簌簌动。她攥着笔录回执的手紧了紧,指尖在纸页边缘压出几道深痕。
时潇琰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路灯下,黑色车身落了层薄灰,像他这人一样,看着沉稳,却藏着说不清的距离感。
他倚在车门边,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白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见她出来,站直了些。
“我送你。”他声音不高,像怕惊扰了什么。
凌川瑶几乎是立刻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语气冷得像结了冰:“不用,我自己打车。”她甚至没看他,目光直直投向马路对面,像是那里随时会驶来一辆空车。
时潇琰没动,只是从车里拿出瓶温水,拧开盖子递过来:“刚录笔录说了很久话,喝点水。”
他指尖擦过她手背时,她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水瓶晃了晃,水溅在他手背上,他却像没察觉。
“我刚才让人查了那男人的底,”他收回手,把水瓶塞进她手里,“有过两次骚扰前科,他一般咬住一个目标很久不会松口。你这次让他挨打进了局子……不过你放心,我会让我朋友,一个专攻性骚扰案件的律师跟进,后续不会再找你麻烦。”
凌川瑶捏着温热的水瓶,指腹被烫得有些发麻。她终于抬眼看他,眼底带着戒备:“时潇琰,我都没开口,你就这么主动积极地帮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喉结动了动,视线落在她泛红的眼角——方才在里面录笔录时,她强忍着没掉泪,此刻被风一吹,眼眶更红了。“天黑了,这边不好打车。”他声音沉了沉,“就当……同学间的举手之劳。”
凌川瑶说过,旧日恋人,尤其是怨偶,难再以朋友之名,相安无事。
凌川瑶再次拒绝:“真不用,前面路口就能打到车。”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卷着碎雨扫过来,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该死,怎么下雨了?这是什么倒霉的一天?
路灯下,她才发现自己裙角沾着下午争执时蹭的泥点,裤脚还湿了一片——方才在警局走廊急着录笔录,压根没留意打翻了水杯。
时潇琰的目光落在她脚踝处,那里的皮肤因湿冷泛着白。他没说话,只是拉开后座车门,取出条厚实的羊毛毯,叠好递过来:“新的,我姐给我的,先披上。”
凌川瑶指尖触到毯子的温热,忽然想起三年前暴雨夜,他也是这样,把外套裹在她身上,自己淋得半湿却只说“没事”。
喉间莫名发紧时,他已重新拉开副驾车门,声音放得很轻:“至少让我送你到能打到车的地方,雨里等车容易着凉。”
凌川瑶看着他映在车窗上的侧脸,终究还是弯腰坐了进去。她好累,没有力气对付催婚的老妈,没有力气对付狂妄的人渣,更没力气应付那些……曾经得不到的、过期的关心。
凌川瑶坐在了后座离时潇琰最远的位置,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风,也把两人都关进了这片沉默的空间里。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味,是他惯用的车载香氛,三年了,居然没换。凌川瑶别过脸看向窗外,街景倒退得飞快,像那些被强行切断的时光。
时潇琰启动车子,开了半条街,忽然开口:“当年……”
凌川瑶的心猛地一揪,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以为他要说什么道歉的话,或是解释的话,甚至做好了随时打断他的准备。
可他却说:“当年分手,我以为是对我们都好。”
“嗤——”凌川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转过头,眼底的冰瞬间裂开,翻涌着滚烫的怒意,“对我们都好?时潇琰,你凭什么替我决定什么是好?”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三年的委屈和愤懑,像被戳破的气球,所有的情绪都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我一直热情地对你,可你呢?留给我的除了冷漠,就是背影。你获得公费留学的名额后,也不告诉我,你是觉得,我会发脾气不让你走、毁了你的大好前程吗?分手时,就说了一句‘我们不合适,别等了’,你以为这叫对我好?”
凌川瑶胸口剧烈起伏着,手指因为用力而蜷起,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你知道吗?当时我有多难过了,我是一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刚分手的那一年,我每次路过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面馆,都要绕着走!你现在轻飘飘一句‘我以为是对我们都好’,就想把所有事情都抹掉?”
时潇琰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喉结滚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像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凌川瑶看着他这副样子,更觉得气闷。她别过头,重新看向窗外,只是这一次,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砸在膝盖上,洇湿了深色的裤子。
车厢里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凌川瑶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细微的抽泣声。
凌川瑶不想哭的,不想流泪,起码不能在时潇琰面前流泪。
可是她控制不住,控制不住……
车还在往前开,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下雨的夜晚,遥远得让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