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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鸦留下的冰冷余音如同毒蛇的嘶鸣,在幽暗通道的岩壁间缓缓消散,却将更深的寒意刻入骨髓。
“零号方舟”……“延缓终末的尘埃”……
这些破碎的词语带着不祥的预兆,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伊安后背的灼伤和肩头的擦伤传来持续不断的钝痛,莱昂小腿的伤口和因龙威爆发而产生的强烈虚脱感,也通过新生的链接清晰地共鸣着。
两人靠坐在通道一处相对隐蔽的凹陷岩壁下,急促的呼吸尚未完全平复。
莱昂脸色苍白,额角冷汗涔涔,身体因为脱力和后怕而微微颤抖,手腕上那截活化根须散发的柔和光晕,似乎也无法完全驱散他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
他下意识地紧挨着伊安,汲取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混合着血腥与冷冽气息的体温,仿佛那是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未被那片灰烬吞噬的凭据。
伊安的手臂沉稳地环着莱昂的肩膀,既是支撑,也是无声的圈禁。
深灰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如同最警惕的头狼,守护着属于自己的、也是唯一重要的领地。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莱昂冰凉的肩胛骨,感受着少年肌肤下细微的战栗。
敌人的强大和诡异超出了他之前的预估。
那种液态骨骼的能力,防不胜防的毒针,以及对迷宫环境的熟悉……“鸦”只是一个追猎者,灰烬议会真正的实力恐怕更加深不可测。
而他们的目标,明确而坚决——莱昂。
必须尽快离开迷宫。每多停留一秒,危险就增加一分。
但前方的路,似乎并不打算让他们轻易通过。
就在两人试图起身继续前行时,整个通道猛地一震!
不是攻击,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源自迷宫本身的异动。
通道岩壁上那些原本散发着微弱生命光晕的苔藓和菌类,光芒骤然变得刺眼而不稳定,忽明忽灭,如同濒死前的疯狂闪烁。
脚下坚实的地面开始发出低沉的、仿佛巨兽磨牙般的“嘎吱”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空气中充盈的生命能量变得狂暴而混乱,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掀起无形的漩涡。
气流变得紊乱,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卷起地上的尘埃和碎石。
“怎么回事?”莱昂惊慌地抓紧伊安的手臂,根须的光芒在剧烈波动的能量场中也变得明灭不定。
伊安脸色凝重,快速感知着周围的变化。
“迷宫的能量场在失控……不是攻击,更像是……系统紊乱后的能量风暴!”
话音未落,前方通道拐角处,空间猛地扭曲起来!
光线被拉扯、折叠,形成一个不断旋转、吞噬一切的幽暗漩涡。
漩涡中心传来巨大的吸力,将周围的碎石、尘埃乃至光线都疯狂地卷入其中!更可怕的是,漩涡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足以撕裂灵魂的能量电弧!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通道也开始崩塌,巨大的岩石块轰然落下,堵死了退路。
绝境!
前有吞噬一切的能量漩涡,后有不断坍塌的岩壁!
常规的方法,无论是战斗还是躲避,在这种天地之威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伊安的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各种可能性,但每一个方案的结果都指向死亡。
能量漩涡的吸力越来越强,莱昂几乎要站立不稳,被他死死箍在怀里。
“伊安!”莱昂的声音带着慌乱的哭腔,金色的竖瞳因恐惧而放大到极致,倒映着那不断逼近的、毁灭性的漩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伊安的脑海中,如同闪电般划过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
一个他之前在分析“危险共生”时,仅仅作为理论推演而记录在日记本角落的、从未想过付诸实践的设想——意识融合。
利用新生的、带有共鸣特性的链接,不是共享痛感,而是尝试将两人的意识短暂地、部分地重叠,形成一个临时的、更高层次的“协同意识体”,或许能爆发出足以对抗这场能量风暴的力量!
风险巨大!
意识融合的过程本身就充满了不可预测性,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精神崩溃、记忆混乱,甚至灵魂损伤。
而且,一旦融合深度超过某个阈值,极有可能立刻触发世界树对“危险共生”的抹杀机制!
但是……还有别的选择吗?
伊安低头,看向怀中莱昂那双盈满水汽、写满依赖和恐惧的金色眼眸。
不!
他绝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赌一把吧!
“莱昂!”伊安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双手捧住莱昂的脸颊,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看着我!听我说!”
莱昂被伊安眼中那种近乎燃烧的疯狂和坚定震住了,下意识地停止了挣扎,怔怔地望着他。
“接下来……我要尝试一个非常危险的方法。”伊安语速极快,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放开你的意识防御……完全信任我……跟着我的引导……我们将……暂时融为一体!”
莱昂的瞳孔猛地收缩!
融为一体?
像……像迷宫之灵展示的那些因为链接过深而被撕裂的失败者一样?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不……伊安……我们会……”他颤抖着,想要拒绝。
“没有时间了!”伊安低吼,能量漩涡的吸力已经让两人衣袂翻飞,几乎要离地而起!崩塌的巨石就在身后轰鸣!“相信我!莱昂!就像你之前相信我保护你一样!现在,相信我……带你活下去!”
相信我……
这三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莱昂心底最深处的闸门。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伊安为他挡下的每一次攻击,冷静记录的侧脸,笨拙的安抚,还有刚才……不顾一切将他护在身后的身影……
信任……早已深植。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强大的、想要和伊安共同面对一切的决心,压倒了恐惧!
莱昂猛地吸了一口气,金色竖瞳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好!我信你!”
没有更多言语。
伊安深灰色的眼眸瞬间沉静下来,如同最深的海渊。
他闭上眼,将全部精神力高度集中,通过那条新生的、带着共鸣波动的链接,不再是单向的感知或引导,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般,小心翼翼地、却又坚定不移地,向着莱昂的意识深处“探”去!
“呃啊——!”
链接的另一端,莱昂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意识被外来力量侵入的感觉,远比□□疼痛更加恐怖和难以忍受。仿佛灵魂被硬生生剖开,最隐秘的思绪和情感都暴露无遗!
抗拒的本能几乎要让他崩溃!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恐慌中,莱昂死死咬着牙,遵循着伊安的指令,强行放松了所有精神壁垒,任由那股冰冷而强大的意志涌入自己的意识海。
起初是剧烈的排斥和混乱。
伊安的冷静计算、对风险的评估、强烈的保护欲和占有欲……与莱昂的恐惧、依赖、新生的勇气、以及那份深埋的、对“被需要”的渴望……如同两股不同颜色的洪水,猛地冲撞在一起!
思维边界变得模糊。
伊安仿佛一瞬间感受到了莱昂对高空的本能恐惧、被族群排斥的冰冷孤独、还有……对自己那份复杂难言的、混合着敬畏、依赖和一丝雏鸟情结的眷恋……
而莱昂,则仿佛窥见了伊安内心深处那座冰封的、由数据和理性构筑的堡垒,以及堡垒之下,那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承认的、因“所有物”被觊觎而燃起的暴戾怒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绝不能失去他的恐慌……
痛苦!混乱!仿佛灵魂被撕扯!
但也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混乱达到顶点的刹那——
某种奇异的平衡,悄然降临!
排斥力骤然减弱,两股意识洪流不再是蛮横的冲撞,而是开始……交融!
仿佛两种不同的金属在高温高压下熔炼成了全新的合金。
思维没有了界限!
伊安即是莱昂,一瞬间仿佛拥有了龙族翱翔天际的自由本能,感受着对广阔天空的渴望和对力量的原始驾驭感!
莱昂即是他,刹那间承载了锁匠算计一切的沉重责任,理解了那些冰冷数据背后所承担的、关乎存亡的巨大压力!
他们在彼此的灵魂最深处,看到了对方最真实的渴望与最深的恐惧。
伊安看到了莱昂渴望挣脱枷锁、却又恐惧失去这唯一羁绊的矛盾;
莱昂看到了伊安渴望完全掌控、却又害怕这掌控最终会导致毁灭的忧虑;
一种前所未有的、超越语言的理解和共鸣,在意识融合的核心诞生了!
就是现在!
融合后的“协同意识”无需言语,同时锁定了前方那个狂暴的能量漩涡!
不再是各自为战,而是将两人的力量——伊安的精巧计算与引导能力,莱昂的龙族本源力量与潜能——完美地叠加、增幅、导向同一个目标。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淡金与银灰双色光芒的强大能量场,以两人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这能量场并非粗暴的冲击,而是带着一种奇妙的“调和”与“疏导”的特性,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强行切入能量风暴混乱的节点,抚平狂暴的涟漪,引导着失控的能量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重新归序!
那吞噬一切的漩涡,旋转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缩小。
肆虐的能量电弧也变得温顺,如同被驯服的雷光,萦绕在双色能量场周围,反而为其增添了磅礴的气势。
成功了!
然而,就在这力量爆发到巅峰的瞬间!
“嗡……!”
莱昂手腕上那截一直散发着温和光芒的活化根须,突然变得滚烫,并剧烈地闪烁起刺目的红光来。
一股强烈的、带着警告和排斥意味的灼热脉冲,顺着链接狠狠刺入两人融合的意识中!
如同最严厉的警钟,在灵魂深处敲响。
危险共生!链接过深!接近临界!
世界树的规则,已经察觉到了这短暂超越“安全阈值”的融合!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两人从那种玄妙的融合状态中惊醒。
“收敛!”伊安的意志在链接中狂吼。
不需要更多交流,刚刚经历过意识交融的两人,拥有了近乎本能的默契。
莱昂强行压制住体内奔腾的龙血力量,伊安则迅速切断深度引导的精神力。
爆发出的双色能量场如同潮水般迅速回缩、消散。
那狂暴的能量漩涡虽然被暂时稳定,但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平静了许多,依旧横亘在前方。
而两人,则因为强行中断融合和力量爆发,遭到了剧烈的反噬!
“噗——!”
伊安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精神仿佛被抽空,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晃着几乎栽倒。
莱昂更是直接软倒在地,七窍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意识模糊,只剩下本能的痛苦呻吟,手腕上那截根须的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
融合解除,但那种灵魂层面的疲惫和创伤,远比□□伤害更加严重。
通道内的能量风暴平息了,崩塌也停止了。
险死还生。
伊安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单膝跪地,将瘫软的莱昂紧紧抱在怀里。
他低头看着少年惨白的脸和唇角的血迹,深灰色的眼底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有对刚才那强大力量的震撼,有对世界树警告的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餍足。
那种意识交融、灵魂共鸣的感觉……太深刻,太……令人沉迷。
就像饮鸩止渴。
明知道接近临界点会死,却依旧渴望再次体验那种毫无隔阂的、极致的亲密与强大。
莱昂在他怀里微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眼,金色的竖瞳涣散无神,却依旧努力聚焦在伊安脸上,嘴唇翕动,发出极轻的气音:“伊安……我们……活下来了……”
伊安收拢手臂,将脸埋进少年汗湿的颈窝,深吸一口气,嗅着那混合着血腥和龙族独特气息的味道。
“嗯。”他发出一个极其沙哑的单音。
活下来了。
而且,触摸到了……禁忌的力量。
手腕上,那截根须的灼热感缓缓褪去,红光消散,重新变回温润的翡翠色,但那股警告的意味,却深深烙印在了两人的灵魂深处。
双核雏形,初现曙光。
却也引来了更严厉的监视。
前方的路,是通往更强大的共生,还是……自我毁灭的深渊?
伊安抱紧怀中虚弱的少年,目光投向那虽然平静却依旧存在的能量漩涡。
答案,或许就在漩涡之后。
那一刻,思维没有了界限。
他即是莱昂,感受着翱翔天际的自由与力量;莱昂即是他,承载着算计一切的沉重与责任。
他们在彼此的灵魂里看到了最真实的渴望与恐惧,然后,在痛苦的极致达到了完美的同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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