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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麦子:我最近要毕业旅行,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

      麦子:你考完试有什么打算?

      高考结束第三天,齐栖看着周籽麦的消息,慢慢回复:

      7:没有打算,还在家里。

      他看着桌子上摊开的信纸,有看向旁边写废了的十几张纸,叹了口气。

      写情书真的很难,一句话要斟酌很久,去网上看别人的模板,又总觉得不是自己想表达的。

      为此忙了一天,最后也只写了三行字。

      还好周籽麦暂时不在家,他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写。

      齐栖看着周籽麦的回复,无端又感觉有些失望,怎么刚考完试两天就出去旅行了呢。

      对面不再说话,齐栖叹口气,刚想关了手机,提示铃声又响起,是来自陌生人的短信:

      [如果你现在有时间,可以来河左畔咖啡店吗。]

      齐栖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半天,对方再次发来消息:

      [我是麦麦妈妈,可以不要告诉麦麦吗。]

      咖啡店里并没有人,面前冷掉的咖啡第三次被撤下,悬挂在玻璃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张若兰,周籽麦的妈妈,再次看了眼手机,确认齐栖半个小时之前只回复了一句好。

      身边有阴影停下,她动作顿了下微不可觉地呼出一口气,抬头看他:“齐栖,你来了。”

      齐栖坐在她对面:“阿姨您找我什么事?”

      张若兰没说话,四处张望:“你告诉麦麦了吗?”

      “没有,”齐栖被她警惕的动作带的有些紧张,下意识抚上刚端上来的咖啡,直到手心被热意触碰才稍微好了点。

      张若兰会联系他,这是齐栖绝对没有想到的,在受到信息的刹那,他甚至在脑海里设想出三种以上的原因。

      只是想和他打听周籽麦的事,或者和周籽麦闹别扭,需要自己调节……又或者发现自己喜欢周籽麦。

      最后一种想法出现便令人心慌,但很快又被齐栖淘汰。

      他这几年隐藏的很好,除了向南没人发现,就算被发现了,他也不会放弃喜欢。

      几乎是带着壮士赴死的想法,齐栖来了咖啡店。

      张若兰深吸几口气:“阿姨今天找你,是想和你说一说麦麦的事……”

      齐栖搭在腿上的手捏紧。

      张若兰慢慢开口:“麦麦有点…喜欢你,你知道这件事吗?”

      在齐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接着说:“我不知道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还是…恋人的喜欢,又或者是什么喜欢。”

      有人在外面放鞭炮,炸的人无法思考。

      齐栖慢慢端起杯子,嘴唇碰到很烫的液体又猛然回神,这才发现不是外面的鞭炮,是他脑海里的。

      周籽麦喜欢他?周籽麦怎么会喜欢他?周籽麦喜欢他哪?

      张若兰看他的表情不像是介意,又继续说:“但是,麦麦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他没办法接受爱。”

      脑海里的鞭炮被水泼了个干净,发出无力地一声响,散出青烟。

      “很严重的,心理疾病?”齐栖有些不确定,“周籽麦?”

      “是的,”张若兰从包里掏出厚厚的病历本,“这些是他的就诊记录,直到现在,他还在接受治疗。”

      齐栖接过来看,大多都是专业术语,但曾经学过的知识在此刻派上用场,他翻看几页,看到最后手冰凉。

      “麦麦有个弟弟,”张若兰轻声开口,“在麦麦过十岁生日的时候,弟弟为了给他买生日蛋糕,偷跑出家。”

      “我和他爸爸工作太忙没在家,只有麦麦自己出去找弟弟。”

      “最后他在蛋糕店门口找到了他,当时两人之间隔着很长一段马路。”

      当时弟弟看见周籽麦太兴奋,举着蛋糕就往这边跑,没看见有辆货车高速逼近。

      小周籽麦让他站在原地不要动,可是弟弟没听见,加上他太小了,司机没看见,货车就这么冲过去了。

      小周籽麦见状赶紧去拉,但人小腿短,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被货车撞飞。

      鲜血染红了地上烂掉的蛋糕,像他弟弟鲜血模糊的头。

      小周籽麦愣住了,视线里都是弟弟向自己举起手,要自己吃蛋糕。

      “我和他爸爸赶到的时候,弟弟已经被送去殡仪馆了,麦麦坐在路灯边,机械地吃那份蛋糕。”

      张若兰眼眶有些湿润,“从那以后,麦麦就变得……不太好。”

      齐栖握在杯子上的掌心被烫红,但愣愣看着张若兰并没在意。

      空气中陷入安静。

      最后齐栖轻轻说:“他一定很害怕。”

      “对,”张若兰鼻尖有些红,“事后过去很久,麦麦都很沉默,一直哭。”

      “直到蛋糕店店员送来卡片,是我小儿子那天落下的,”张若兰再也忍不住,快速抽泣了下:“上面写着:哥哥要天天开心,快乐长大。”

      因为弟弟太小,会写的字还不多,这两句话都是店员代笔,只有最后一句歪歪扭扭的“我爱你”,是他亲手写的。

      齐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只能救命稻草一般握住杯子:“所以,以后他就不……”

      “不要爱人了,也不要别人爱他。”张若兰一字一句说,“在他心里,爱与死亡相等。”

      “无论是谁爱他,都会死亡,甚至他也不敢轻易去爱别人。”

      齐栖喃喃:“可是,可是他对所有人都很好……”

      “好,不代表爱,”张若兰示意服务员给他换一杯饮品,“这是他弟弟的生日愿望,让他快快乐乐的长大。”

      于是周籽麦真的很开心,每天唇边都带笑,交朋友,努力学习,努力玩耍。

      会为了老师口中的前途努力学习,但其实他并没有准确的目标;上了高中发现别的家长没收孩子手机,所以也要求她拿了自己的手机。

      他玩所有流行的游戏,变成所谓的大神,但其实关上电脑,他根本想不起来刚才玩了什么游戏;他和所有身边的人一起上学,考试,回家。

      他在学着像一个正常人成长,或者说,他在替他弟弟生活。

      齐栖无力垂下手,终于知道曾经反复出现的不对劲的感受是哪里出现的了。

      虽然周籽麦和每个人玩得好,会记住所有人的喜恶,但是不会记住他们的生日,并且只有对方在面前时才会想起。

      周籽麦很少联系别人,大多数都是别人叫他,从不拒绝。

      周籽麦的朋友都是阶段性,过了这段时间就会消失,被新朋友取代。

      ……

      他是一个在人群中却仍旧孤单的人。

      齐栖忍不住捏捏鼻梁逼迫自己保持清醒:“那他说放假出国旅游……”

      “是在进行心理治疗,”张若兰看着他,“这也是我找你的主要原因。”

      周籽麦并不喜欢进行所谓的心理矫正,但在张若兰的要求下不得不服从。

      但直到高二的暑假,他回家之后突然主动找到张若兰,问他下一次治疗是什么时候。

      张若兰很惊喜,但也在想是什么原因导致周籽麦出现改变。

      “因为他的病,我不得不监控他的手机,发现你给他发的消息,”张若兰把摊开的手机摆在他面前,“我很了解我的孩子,他对你有不一样的情感。”

      齐栖看着他和周籽麦的聊天记录没说话。

      “我的小儿子这件事,”张若兰深吸一口气,抽出纸巾擦拭眼角,“是我和他爸爸的错,和麦麦没有关系。”

      “他不应该被困在这里,”张若兰语气悲伤,“我和他爸爸解释过无数遍,这不是他问题,是我们的错,但是他不相信。”

      齐栖沉默片刻:“这些治疗,持续多长时间了?”

      “八年。”张若兰说,“我希望他能放下这些事情好好生活,所以想请你帮助我们。”

      “原本去年冬天就去找你,但是麦麦不让,他说你要高考。”

      “我要怎么帮?我连治疗过程都不知道。”

      “我现在带你去看,”张若兰站起来,“我的车在外面,现在正是麦麦的治疗时间。”

      窗外车流缓缓行过,齐栖看着窗外,迟钝地想起张若兰说得那句“周籽麦有点喜欢你。”

      高二后的暑假,周籽麦突然开始询问治疗。

      也是在这之后的十月一,周籽麦突然带着他去看电影,玩游戏。

      前方是红灯,齐栖盯着不断倒计时的数字,后知后觉发现,那是一天约会。

      那或许是周籽麦在经历了一个夏天的治疗后,尽力给齐栖的约会。

      他们谈了一天的恋爱,但齐栖并不知情。

      车子一路驶入郊区,最后在一栋别墅前停下,冰冷的雕花大门缓缓在面前展开。

      齐栖心跳慢慢加速,他与周籽麦之间似乎有一种链接,他清楚感觉到周籽麦现在并不好。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很闷的声响,尽头,是银白色的大门。

      大门被人推开,看里面物品摆放,这似乎是一间观察室。

      而在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后,周籽麦陷在一张柔软的沙发里,闭着眼,像齐栖无数次看见他下课睡着的那样。

      周籽麦。

      齐栖轻声喊。

      周籽麦对面站着心理医生,是个很年轻的男人,貌似在和他说着什么。

      “坐在这,”张若兰坐进椅子,轻声解释,“麦麦在进行脱敏治疗。”

      “经过这些年的努力,他已经克服了很多恐惧,但一直卡在最后,爱与死亡。”

      “你是他第一次明确表达出的喜欢,所以我想让你来。”

      齐栖指尖搭在玻璃上,虚虚摸着周籽麦的脸没说话。

      就在此时,椅子上的周籽麦突然皱眉,紧接着浑身抽搐,身体紧紧蜷缩。

      旁边的医生加快速度说着什么,但作用几近于无,周籽麦的脸色越来越白。

      张若兰站起来,打开另一个房间的声音传输麦。

      周籽麦低低地抽泣声传出来,一下一下打在齐栖神经上,疼得他压在玻璃上的指尖泛白。

      医生仍旧在引导,试图让他放松,仍旧没什么用,十几秒后,周籽麦猛地张开眼,摔下凳子,抱着垃圾桶开始呕吐。

      汗水打湿他面前的额发,那双常年带着笑的眸子沾满湿润,悲伤与恐惧藏匿其中。

      不知为什么,他抬起眼,视线直直与玻璃后的齐栖相对。

      只有几秒钟,周籽麦低着头继续吐,单薄的肩膀抖动,最后彻底卸力瘫在地上。

      这是齐栖从没见过的,狼狈的周籽麦。

      心理医生向屏幕后面比了个手势,张若兰发出失望的叹息声。

      “就是这样。”她疲惫搓搓手指,“我和心理医生商量好觉得是脱敏物不够,于是我就想到了你。”

      “这是麦麦最后的治疗阶段,你可以帮忙吗。”

      良久,齐栖摇摇头:“我不要。”

      张若兰有些吃惊:“你是想要报酬吗,我可以……”

      “不,”齐栖转头看她,“我不会让我的爱,变成他的痛苦。”

      “这不是痛苦,你是在帮——”

      张若兰的话被齐栖打断:“对不起,我并不觉得周籽麦还需要继续接受治疗。”

      张若兰愣住:“你什么意思?”

      “在我看来,弟弟留下的贺卡,不是他的痛苦,是他的解药。”

      如果周籽麦一辈子被困在自责中无可自拔,甚至做出过激举动,齐栖才觉得他需要心理治疗。

      但现在,周籽麦过得很好,很好的长大,很好的交朋友,很好的实现弟弟的愿望。

      弟弟的贺卡是他的解脱词,是他对哥哥最后做出的帮助,最后的爱。

      是周籽麦一直惧怕的爱让他变成现在所有人都喜欢的周籽麦。

      甚至也是因为贺卡,所以才会听张若兰的话接受一次次的治疗。

      张若兰或许认为周籽麦是替弟弟活着,但齐栖却觉得,他能活着,就很不错了。

      在经历过至亲之人死在面前后,不管怎么活着,都好。

      “您忽略了一件事,”齐栖隔着玻璃摸周籽麦的脸,“我也很喜欢他。”

      “他希望做一个正常人,那我就会把他当做一个正常人,而不会戳穿他,告诉他,他是个疯子。”

      张若兰愣住:“这,这……”

      “他很正常,只不过是心里缺少了点东西,”齐栖微笑,“他教会我如何填补空白。”

      “那我也会帮助他,即便是一辈子的时间。”

      “我会让他安心当他的正常人,直到某一天,他会亲口说爱。”

      张若兰忍不住道:“如果他这辈子都学不会呢?”

      “我妈妈曾经说过,人生不全是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很多东西。”齐栖看着周籽麦爬起来,一瘸一拐出门。

      “我会用别的感情填满他,至于爱情,如果不被接受,就让它藏在这些感情下面吧。”

      齐栖转头看着张若兰,脸上带着很淡的释然:“我真的很擅长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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