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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正文002 ...
方囚绒察觉自己喜欢上隔壁那家伙,总是在凌晨鬼鬼祟祟出来偷看还装作会隐身。
他和对面的邻居没多少接触,但始终都是那个男孩,从小学到中学到高中,三次搬家方囚绒都和他做邻居。
陈絮先前完全不知情,他从来不主动和邻居打招呼。
方囚绒看到的陈絮很真实,小学时候的成绩还是垫底,从中学陈絮开始努力,他常常能在教室见到做题的陈絮,高中时已经成功反转失败的状态,成绩稳居第一。
和小学的陈絮做邻居很折磨耳朵,方囚绒每天都在跑调的弦乐中惊醒,醒来发现后背都湿透了,像做了一场噩梦。
陈絮在小学时喜欢练习小提琴,方囚绒和他住在海港南部,气候稍微“干燥”一点,雨季也较短,方囚绒不明白陈絮哪来的多愁善感,甚至一度想要向物业举报陈絮扰民。
小学毕业时班级同学正流行写备忘录,方囚绒去找坐在角落的陈絮,将横线本放在陈絮面前,他坐在陈絮前桌的位置,要稍抬头才能与陈絮平视。
陈絮在他面前问:“做什么?”
方囚绒转过头打量周围一众在要联系方式的同学,朝其中两人扬了扬下巴。
陈絮很直接地回答:“我不喜欢随大流。”
说罢,陈絮安静地等待方囚绒移开本子,让他继续做题。
方囚绒也不移开本子,皱眉盯着陈絮。
过了一会儿,方囚绒松了口气,拿走本子坐回自己的座位。
在小学期末测试结束后,所有学生都在教室收拾书包和行李,陈絮的动作很慢,方囚绒也不急,等他收拾完书包又一并处理掉书桌上的垃圾和铅笔屑,方囚绒拿着本子走到陈絮面前,“联系方式。”
陈絮并不反感方囚绒,他只是不喜欢将信息透露给他人,这比将期末成绩展示在别人面前还要糟糕,仿佛告知他人就会被剖开做展示一样。
方囚绒也看出陈絮的纠结,他斟酌了一下正要按着陈絮的手拿笔,顿时被陈絮看穿躲开,方囚绒吸了一口气,点头表示明白了,陈絮只是讨厌他,不是不喜欢随大流。
因为他观察了陈絮一周,他的同桌和前后桌都找陈絮写备忘录,他很自然地拿笔留言,而后笑着鼓励对方期末考试要好好加油。
方囚绒是嫉妒,他不想隐瞒情绪,陈絮躲不过他谴责的目光,站在座椅前欲言又止了半分钟,还是拿起笔决定写下联系方式,而这次,方囚绒提前收回笔记本,看着朴素常见的外皮,比女同学手中花红柳绿又精致的专用书差太多了。
在回家路上,方囚绒到书店去过问图书负责人也有男孩喜欢好看但不实用的笔记本吗?
负责人很难理解他的话,但本着职业道德还是耐心解释两款笔记本的不同,尽量将昂贵不值得购买的笔记本卖给方囚绒。
方囚绒拿着未剥皮的笔记本在陈絮家门口站了小半分钟,终究没有选择敲门。
六年级毕业的方囚绒就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陈絮,他也不肯问那些人有没有陈絮的联系方式,免得让陈絮知道方囚绒是个手下败将,毕业后还在打听他的事。
方囚绒更不喜欢在情感上意气用事,这不得不提一个人,收养他的后妈周佩仪,此妈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感情史更是乱得一塌糊涂,但每个月都按时往银行卡上打高额抚养费,让方囚绒这个养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方囚绒并不想白吃白拿,他的出身和立场对周佩仪来说都是一种实体的侮辱。方囚绒的亲妈是陈佩仪亲爹在外面找的二椅子,还是个美国人,所以方囚绒和周佩仪有相似之处,但是不多。
方囚绒的长相更多随母亲,能在根上看出他是个混血儿,老爹也比较心疼他,托周佩仪这个血缘上的姐姐照顾他。
周佩仪收到消息的时候不仅体会了头脑风暴,还亲身体会了一整个寒武纪,从前知道她爹的德行,可没想到老来得子的荒唐事能发生在他身上,同样发生在周佩仪身上。
方囚绒一开始真的开口叫姐,周佩仪看着穿得不伦不类,颇像出演炸裂摇滚乐MV的女主角的儿子,拽下方囚绒身上的奇装异服命令他在外面喊妈,在家里改口叫姐。
身边带着方囚绒不好做生意,周佩仪慢慢从公司抽身到国外生活,移居美国一段时间,托人在海港照顾方囚绒,所以他从小知道有一个既喊妈又叫姐的养母,她还有个儿子也在海港。
方囚绒从三年级转学到海港上学,负责他基本生活照应的人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叫徐叔,三年级独自上下学还太小,徐叔不放心他,每次都跟拎着白水鸡似的擦地挪步。
一学期擦下来,二中门口的石狮子下面多了两条锃光瓦亮的脚印,常有女人对着脚印补口红,后来依旧是徐叔填平了这两道溜光的“天坑”,自从和同班一位同学的妈妈看对眼,徐叔每日风雨兼程亲自等待,石狮子下面堆了一小堆烟头,还有被他大肚腩磨亮的石狮子的屁股。
磨亮了又方便女人们对着补口红,这点八成惹怒了雄狮,狮有狮的威严,威怒之下天降横祸给徐叔喝了一泡狗屎尿。
后来,徐叔拉着方囚绒在石狮子下跟同学妈妈互相吹捧,方囚绒被徐叔挂在手边清理二手烟,谁知对方爸爸冲过来给了徐叔一拳。
徐叔胖鸟依人要往对方妈妈身上靠,被眼疾手快的男人拉走抱进怀里,徐叔倒成就了夫妻二人接下来的感情。
方囚绒对徐叔这人无话可说,明知对方有小孩还往上凑,徐叔这样式儿去破坏人家的感情,不被打天理难容啊。
徐叔后来大概是有感而发,头上包着纱布就要去同学家里给他妈妈道歉,买了精装水果和上好的红酒,刚准备敲门,男主人提着一只鸭子还有芹菜出现在楼下。
徐叔抬起的手又落下,男主人歪头端详徐叔,两人的瞳孔都微微一缩,鸭子比男主人的鞋先到,一场恶战结束,徐叔彻底成为手下败将,提着半个鸭子腿找方囚绒诉苦,去医院检查才发现,原来擦破皮的额头被打成轻微脑震荡。
徐叔有近一个月没办法开车,方囚绒上下学只能靠自己。
每当经过石狮子下,除了补口红的女人还有捡烟头装模作样不学好的小孩,方囚绒看不下去就找了个塑料袋将徐叔扔下的烟头一一捡回去。
去医院时,方囚绒手里拿着袋子,进屋甩在徐叔大肚腩上,徐叔打开看到支楞八叉的烟头,哭得撕心裂肺,硬说方囚绒可怜他,还捡别人抽过的烟头给他。
徐叔被伤了自尊,学病房墙上的电视机里的女主角掩面痛哭,方囚绒觉得吵就走过去上下掐着徐叔的香肠嘴拉直,胡茬扎着他的指尖,方囚绒漠然盯着徐叔看,三秒就让他喉咙里尖细的鬼嚎败下阵来。
徐叔对同学妈妈可谓一见钟情,追得如痴如醉,只要男主人不在家他就趁机请人家吃饭看电影,女主人从来都是带着孩子一起去,终于徐同志在钟情这件事上坚持了三年,男主人劈腿出轨,女主人提了离婚。
徐叔听到消息在床上窜出两米高,打扮得其貌不扬,用过期的发胶粘出一头“钉子”,徐同志难得夹着屁股提腰在方囚绒面前出没,学模特走着四不像的猫步,方囚绒对他爱搭不理,最后连一句道别和祝好的话都没说。
方囚绒其实蛮希望他成功的,徐叔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实际心思比谁都细腻,体型大又纹了满背花臂,结果胆子小得很,出门穿一身黑只为给自己壮胆,方囚绒悄悄在背后嘲笑过他好多次。
半个小时后公寓的座机响了,方囚绒知道徐叔一定是一切顺利,打电话特地找他炫耀功绩,想到他趾高气昂的模样,方囚绒嘴唇不自觉地上扬,挂断电话后又有电话打进来。
方囚绒很无奈地接听电话,连回答的语句都已经准备好,却突然被告知当事人出了车祸,方囚绒眼睛一时对不准焦,显得几分茫然,警察又问了一遍他与当事人的关系,方囚绒才反应过来,说:“哪个医院?”
警察没有说任何一家医院,只告诉方囚绒当事人当场死亡,下过小雨的马路太滑,大货车的刹车失灵撞过去的瞬间,人和车子都飞出十米远。
方囚绒顿了片刻才想起说话,警察又问他和徐叔的关系,他想到“朋友”“侄子”,甚至“养子”,可这些没有一个被法律认可,于是勉强应了一声,说:“抱歉,等我联系他的家人。”
徐叔很早之前就已经是孤家寡人了,方囚绒不可能不知道,他给美国的周佩仪打过去电话,许久都没有人接听。
方囚绒当时很无助,只能站在徐叔喜欢的沙发前抱着话筒盯着烟灰缸出神,他想到这个烟灰缸再也不会有人使用了。
警察的电话打进家里三次,方囚绒联系不上周佩仪,警察要他去警局认领遗体,方囚绒问过许多人才走到警察局门口,他看到穿着艳丽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站在雨中,他们牵着手望向警局大门前的台阶。
方囚绒将自己的伞递给女人,女人谢绝他的好意,蹲下身询问:“你和徐先生什么关系?你是他儿子吗?”
“……不是,我是他的,”方囚绒斟酌了一路,最先是为了应付警察的盘问,他特地去衣柜翻出徐叔的身份证,把身证上的号码背的滚瓜乱熟,之后才来警局面对警察,没想到先被女人盘问,他回答:“侄子。”
女人移开目光前摸了方囚绒的额头,告诉他,“徐先生跟我说,他家里有个不爱说话的小孩儿,是他的好朋友。”
从警局离开后方囚绒就再也没见过女人,他不知道她一个人还抱着孩子能走到哪里,大概只是不想待在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方囚绒用抚养费火葬了徐叔,他提着骨灰回到公寓,将骨灰盒放在徐叔喜欢的沙发上。
剩他一个人的生活过得磕磕绊绊,方囚绒太小个子也不高,要踩着板凳才能够到台子。
他尝试了几次发现凭靠他自己可能迟早会饿死在家中,所以方囚绒决定去找邻居帮忙。
生活在他对门的同样是个小男孩,方囚绒第一眼就喜欢上他,在阳光下白而纯洁的皮肤,挺翘又精致的鼻子和薄嘴唇,方囚绒也喜欢和他一起站上板凳在水池边洗手。
方囚绒问:“你会做饭吗?”
“一点点,起码可以养活自己,”男孩停顿了一秒,眨了眨眼睛,用有点认真的语调说,“还有你。”
“哦,谢谢你。”方囚绒也很认真。
两人就稀里糊涂暂时生活在一起,为了方便,男孩还提议方囚绒将衣服拿到他卧室一点,两个人的用品也可以放在一起。
方囚绒询问原因,男孩只是回答这样更方便他教方囚绒这个白痴如何照顾自己。当然,男孩表现得很礼貌,用“思想和头脑都很干净的小男孩”代指方囚绒。
方囚绒没听出言外之意,男孩意兴阑珊地苦恼方囚绒的脑袋迟钝,于是他把方囚绒放在沙发旁的小板凳上,叮嘱他,“你在这里远远看着就好了,做饭的事情由我来。”
男孩的厨艺也不怎么好,煎蛋煎了三个都糊了外圈和蛋黄处的凸起部分,方囚绒注意到他把糊掉的煎蛋放在小碗内,之后男孩走到方囚绒的视野盲区,不一会儿又走出来,方囚绒没看到碗,也没看到糊掉的煎蛋。
吃完饭,男孩抱着衣服问方囚绒,“你会用洗衣机,洗衣服吗?”
方囚绒点点头,男孩嘟囔了一句话,“那我就不学了。”
方囚绒看着男孩,忽然笑了笑,说:“你踩着衣服走路,小心摔倒。”
男孩举高衣服往脚底看,手臂受到阻力无奈只好放弃,他抬脚往前走,方囚绒皱起眉张开双臂,男孩脚下被圈住的裤腿缠绕,没站稳扑进方囚绒怀里。
男孩气馁地撇嘴,将衣服推到方囚绒怀里,小声又气愤地说:“你去把我的和你的衣服洗了。”
方囚绒收到任务就立刻跑去阳台,男孩又走进厨房,方囚绒看到他的背影站在洗手池旁,但他并不知道男孩在做什么,没有水声也没有其他声音,他提着衣服隔着房间的纱窗看男孩。
男孩回身时,方囚绒顿时和做了亏心事一样低下头,错开两人本该交错的视线。
又过了一小会儿,方囚绒听到水流声和清洁抹布在碗边缘“吱吱”响的声音。
吃完晚饭,方囚绒脱了鞋坐在男孩房间的床上,只有一间房间内放了床位,男孩也没有表明方囚绒应该去睡沙发或者打地铺,方囚绒已经做好被他赶回对面家中的准备,男孩忽然开口问:“要我帮你洗澡吗?”
方囚绒很坦诚,开始解自己胸前的扣子,男孩从衣柜抱出一条厚毯子,以他能使出的最大的力气扔在方囚绒的头上,继而裹上他的全身。
方囚绒顶着鸡窝头冒出来,问男孩,“你生气了吗?”
“嗯,对啊。”方囚绒看到他鼻尖轻轻抖了下,听到他说,“我不知道你是傻的可爱,还是可爱到让我觉得你很傻。海港的天气已经只有十几度了,公寓暂时还没有暖风,你就这样在我房间把自己扒干净,明天不生病才怪。”
以前徐叔在的时候,方囚绒从来不担心自己的衣食住行,所以他不知道公寓的暖风的开放时间在一个月后。
方囚绒最终裹着毯子脱光衣服,他踩上男孩为他找来的不合适的棉鞋走到浴室门前,男孩趴在台子上试水温。
浴室内水汽氤氲,方囚绒感受到温暖,抱着毛毯走进去,男孩也注意到他,上下打量他一眼,跳下台子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手碰过热水所以试不出体温的高低。
男孩只好捧着方囚绒的脸颊,将额头贴上去。
方囚绒怔了怔,过了几秒踮起脚尖和男孩保持平视,看到他很长的眼睫毛和脸颊上的皮肤纹路,方囚绒的脸颊悄然滚烫起来,等男孩松开他说没有发烧时,男孩低下头看到方囚绒面色红晕,眼中翻涌出对自己的责备。
洗澡的过程很顺利,方囚绒很配合男孩的工作,他抱着双腿坐在浴缸中央,男孩跪在他身后将沐浴露涂抹在他身体上。
方囚绒沉默少时,等到男孩换水的时候,他被裹上毯子放在台子另一侧,方囚绒很安静,像一个不会发出声音的布偶娃娃,男孩的过家家游戏一直很顺利。
直到他帮方囚绒冲干净身体,换了一张毯子帮他擦干净身体,方囚绒倏然问他,“要不要我帮你涂沐浴露?你好像碰不到自己的背。”
男孩言简意赅地回答,“不需要。”
方囚绒将此理解为“麻烦”和“嫌弃”,男孩不情愿照顾他,但为什么一开始又主动邀请他住在一起?
男孩让他先去睡觉,方囚绒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他的麻烦,很听话走进卧室。男孩在浴室内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方囚绒甚至没有听到他上床的声音,只知道自己在夜晚觉得冷抱住了一团很温暖的东西。
第二天太阳升起,方囚绒照例起床上学,男孩已经做好早餐,并留下纸条告诉方囚绒去学校的路线,方囚绒吃完烤面包和牛奶,去对面家中拿上书包坐车往学校去。
在公交车上,方囚绒随着车身颠簸想到一件事,他还不知道男孩叫什么。
这件事情困扰了他半天,很巧的是,他在回家的公交车上遇到了男孩,方囚绒一开始没有惊动他,而是偷偷在大脑中记录路线,可能的学校只有一所附中,然而他知道那里没有小学。
第三天开始,方囚绒尽量早起十分钟,这次男孩正在穿鞋子,方囚绒拿起面包和牛奶决定跟紧他,男孩做出为难、不解的神情,将书包放在沙发上,走进盥洗室,“我肚子疼,你先自己去学校吧。”
方囚绒决定一直等下去,直到上学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方囚绒已经迟到,他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也没有声音,情急之下,他推开门,看到打开的窗子和空荡荡的房间。
不出意外,方囚绒上学迟到了,老师提前了解过方囚绒的情况,对他的态度倒也平和。方囚绒这一天都没有抬头看黑板,也没有看到黑板旁被书本掩盖的男孩的背影。
放学回家时,方囚绒决定不再和男孩一起住,回到家中他发现男孩还没有回来,方囚绒下意识就想到今早面对的了无人烟的房间,他觉得双腿和双耳都已经麻木,不想听到任何声音,只想快点逃回原来的居所。
在他抱着衣服离开一个小时后,他听到敲门的声音,方囚绒很快就跑到门前打开门,开口时生气的表情又顿住,他原本是想吓唬男孩,让他不要离开自己的。
然而,方囚绒不知道他的名字。
以及,他看到的只是拎着蔬菜水果的另一位叔叔,还严肃地指责他不积极欢迎的态度,讲明以后都由他来照顾方囚绒。
方囚绒就再没有闻到过焦糊煎蛋的气味,也没有抱着沉重的毯子去阳台找洗衣机,但他都学会了,并且厨艺还很不错。
对于知道男孩的名字源于期中考试,方囚绒其实并不在意成绩,所以老师张贴在教室后排的成绩表他从来没看过一眼。
方囚绒的座位靠门,经常被比较成绩的同学堵着,有些人甚至踩着他的座位压在别人肩膀上。
方囚绒和往常一样不在意别人如何对待他的座位,在上课前的预备铃响起,方囚绒从抽纸盒抽出一张纸擦拭座椅上的脚印,班主任到教室很严厉地喊走一位男同学,方囚绒本就没多在意,班主任偏在经过后门时不小心掉下一支圆珠笔,是批改学生作业常用的红笔。
笔油在地面上摔出一个红色扎眼的叉号,方囚绒捡起来递还给班主任的时候看到熟悉的面孔,他上下两瓣嘴唇动了动,做出老师喜欢的学生的微笑表情,“老师,您的红笔。”
班主任转头恶狠狠瞪了眼男孩,“陈絮,你向方同学学习学习啊,好好想想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成绩在班级里是倒数第一就算了,为什么在全年级里也是倒一,你让我的老脸往哪里搁?”
方囚绒本想自己问陈絮,你叫什么名字,然而今天的巧合太多,他也不喜欢这样的见面方式。
班主任等一类老师都喜欢用极端的方式“促进”同学间的感情,总说学生与老师之间相爱相杀,但方囚绒从此对他只有恨没有爱。
大概是一周之后,方囚绒下楼扔垃圾的时候注意到对面在装修,更像搬家,旧沙发和橱柜都搬出来,方囚绒追下楼只看到一件外套,挂在宾利的车门上,有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拿了外套,对里面的人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方囚绒想追车奈何双腿过短步子过小,他知道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但最怕走的是陈絮。
扔垃圾回家,照顾他的男人姓台,整日抽烟,烟从来不离身,抽起来什么比徐叔还凶,眉眼锋利盯起方囚绒和逃犯一样,问他跑去哪里,方囚绒不吭声,台叔说他犯浑。
方囚绒点点头,认了。
方囚绒总不愿意和他对视,有时候还发牢骚,不要台叔盯着他看,台叔的声音哑,讲起话很是呕哑嘲哳,方囚绒只容许他老人家在房间内和他谈论一件事,就是台叔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方囚绒给周佩仪打电话都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她的助理忽然在现在打过来,跨洋的信号大概不好,方囚绒听到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很耐心地听完他的问题,向一旁的周佩仪转述他的诉求。
周佩仪要过话筒,问:“台叔见到了吗?”
方囚绒回答:“见到了。”
周佩仪说:“钱够不够?”
方囚绒说:“够。”
“那就好好念书,”周佩仪想了想,“如果你在海港待着不开心可以来美国,我找老师辅导你的功课。”
方囚绒不言不动等周佩仪说完,等到她再说没有其他事情就挂断通话的时候,方囚绒说:“徐叔去世了,我不知道该把他的骨灰放在哪里。还有他平时最喜欢的烟灰缸,我放起来了。台叔总是吸烟,还会酗酒,喝醉之后总跟我讲他儿子的事情。”
周佩仪打断他,两人又一良久沉默,她说:“没有其他事情就挂断了,我还有会议。”
那天之后,台叔很少在他面前吸烟,放在两个单人沙发之间的小茶几上还是放着烟灰缸,与之前不同的是,几乎没有男人再往里面掸烟灰了。
台叔有天夜里背着方囚绒出去,他前脚刚走,方囚绒后脚打开灯在屋里环视,发现少了徐叔的骨灰,他盯着客厅,发现屋外的天那样黑那样宽旷,好像在盘古开天辟地前那样秽浊。
台叔把徐叔的骨灰放在哪里,并没有告诉方囚绒。
方囚绒只是希望徐叔下辈子能幸福一生,夜晚对着窗外的月亮许愿,等一轮阴晴圆缺,最先回应他的是邻居家响起的乐声。
台叔就会骂:“喂!呢度搞咩啊?成日咁嘈,耳膜都快穿啦!仲有把小提琴,拉成咁难听,根本系魔音灌耳,听多阵真系想走啊!”
【喂!这儿搞什么呀?整天这么吵,耳膜都快震破了!还有那把小提琴,拉得这么难听,简直是魔音灌耳,多听一会儿真想走了!】
他只会这一句,琴声响了三年,方囚绒才意识到自己和陈絮做同学已有三个年头,虽然不再聊天,他还是记得陈絮搬走那天,他去楼下将放在洗衣机上的毯子捡回家,后来发现洗衣机还放在楼口,他到家门口观察了半小时,确定贿赂台叔将洗衣机搬回家。
六年级时,方囚绒的生活几乎没有改变,唯独邻居拉琴的技术好了一点,至少能听下去,不至于刺耳。
唯一不变的是陈絮,他的成绩始终倒数第一,他的座位从第一排慢慢移到最后一排,方囚绒的座位则移到第一排。
方囚绒还发现陈絮身边总围着一群同样成绩不好的差生,他以为只要考低分就有机会接触陈絮,于是他选择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弃考,这样除了原本的倒数第一,他可以成为支撑陈絮的新的倒一,也就有机会和陈絮走得近一些。
然而,一切都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不参加考试的也不会有排名,方囚绒的未考记录也只会待在班主任的文件夹里。
方囚绒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谈话,严厉批评了方囚绒不认真对待考试的态度,问起他为什么这么做。
方囚绒说:“我想和陈絮做同桌,我也有问题向他请教,我要向他学习。”
班主任凶神恶煞地被气晕过去,拍板命令所有老师决不可以私自调座位,也决不可以让他们坐在一起,必须保证用教室中最远的两角安置他们。
方囚绒心里很不舒服,陈絮已经在最后一排,现在因为他还要再往窗子旁挪一个位置,他没控制好脾气,当场质问班主任,“陈絮哪里不好了?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待在这个班里,又没有和同学发生过矛盾。”
班主任指着方囚绒的鼻子拍板,喋喋不休嚷道:“陈絮!陈絮!你知道他学习多差劲吗?他跟了我快六年了,次次都是倒数第一,你是中途转来的,都说英雄不问出处,你学习好就更要出淤泥而不染,懂不懂?还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陈絮只会毁了你一辈子!”
班主任嚷嚷着要给方囚绒家长打电话,有学生敲门交作业,方囚绒抬头看到陈絮,还有他脸上受伤的表情。
专注电话的班主任发现是空号,再次气上心头,“方囚绒!你怎么填的是空号,你怎么能骗老师呢?”
方囚绒没看他,目光始终盯着陈絮受伤的眼睛,他回答:“老师,他三年前去世了,我一直忘记告诉您换号码。”
办公室的老师都哑然无声,方囚绒请了一周假,返校时参加阶段考试,排名是打乱了重新排列的,他和陈絮被分到一个班级,甚至是隔着一个座位的“同桌”,那道空缺就像楚河汉界将两人分割开。
成绩出来时,方囚绒是第一,陈絮是倒一。
毕业前一个月,班级内扰乱治安的同学就开始引发骚乱,班内认定的班花是个矮个子的小女孩,她主动将联系方式兴趣爱好,甚至个人座右铭递给方囚绒。
方囚绒不感兴趣,之后几天就看到女孩带着和那日一样的粉色纸条行走于班级的男女之间。
毕业后,台叔带着方囚绒到海港东部,越往北雨水越充沛,将人这种时常枯萎的植物浇灌得满身潮湿。
搬离海港南部当天,方囚绒见到陈絮,他靠在对面的门框前等台叔和买家商量价格。
邻居开门时门把手撞到方囚绒的手臂,他侧身站到第一个台阶上,从缝隙中看到他新邻居的脸。
他心想,原来一直都是陈絮。
方囚绒自然地搭话,“是垃圾吗?”
他往里面探头,房间的装修风格变了,但保留了不少老家具,方囚绒想到“温暖”这个词语,又想到被他拿走的洗衣机,也许陈絮原本只是将东西挪出来等刷好墙面再放回去的,却被他偷走了。
陈絮皱了皱眉头,“没什么,只是一把废琴而已。”
方囚绒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伸手说:“你原本是不是想丢掉的?不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扔进垃圾桶,顺路。”
陈絮“嗯”了声,把断成两截的琴交给他。
中学报道当天,方囚绒因为前天在公园滑滑板摔断了一只腿,只能裹着石膏在家养伤。
台叔没事的情况下会带他去商场的电子产品区域挑选,方囚绒挑选的产品一律购买两份,问台叔,他也只是回答要送给儿子。
方囚绒看中一款iPad,拆开包装就直奔应用商店,他找到跟乐器有关的软件,翻遍所有都没有找到与小提琴相关的,他找到适合点击的钢琴。
方囚绒跟着教程学了一首很欢快的曲子,放慢速度联系了三遍,决定弹奏的时候手指异常僵硬。
方囚绒误触了联赛,他和不知名玩家比赛,最终得分最低,排在最后一名。
黑暗沉静的房间内,方囚绒呼吸平缓,瞳孔中倒映着屏幕上黑白的按键,他眨了三次眼睛,关闭屏幕时他在原来的屏幕上看到黑白键颜色交替的琴键,心里想到,原来陈絮的六年是这种感觉。
方囚绒和周佩仪通电话,提到了受伤的腿,周佩仪让他好好养伤,养好伤再去学校上学也不迟,方囚绒表面上答应了,其实还是喜欢跟一群同龄人待在一起。
挂断电话,方囚绒请求台叔偷来一份人名单,台叔以前也许做黑色产业链的生意,伸手比了个枪,问方囚绒:“你想枪毙谁啊?”
方囚绒愣住神,跟台叔辩解:“我就想知道同学都是哪里人。”
台叔看得透,找来人名单第一时间没有交给方囚绒,而是等燃了一根烟的时间,甩给方囚绒的时候已经知道这小子心里打什么主意,告诉他,周小姐早就知道了。
方囚绒没懂,也不在意他那不明不白的姐姐,上下盯着人名向下,看到熟悉的名字时,方囚绒又打开iPad完了一把游戏。
这次他很认真地点联赛,和三个人比赛,方囚绒认为自己拿出平时认真学习百分之五百的劲儿来打比赛,结果他还是垫底,位于榜首的昵称叫“绒毛”,头像是个佩戴黑色眼睛的搞怪小猫。
方囚绒研究了软件的比赛机制,最后将关注集中在软件的交友功能上,他给绒毛发去好友申请,被拒绝了。
在家养病半个月,方囚绒待不住,去医院要求拆石膏,他伤得不严重,是台叔单方面觉得有必要打石膏,他都觉得被包住的那条腿像长进土里。
三个月之后台叔才同意方囚绒返校,他背着书包拿着两本能用的记账本充当笔记本,抓了抓刘海就去学校。
方囚绒走进教室,班主任是个高个子,还是整个年级的女主任,脾气暴躁不好惹,同学间流传她曾经整治学生的“疑云轶事”,虽然开学才三个月,班级的同志效率很高,仅用课间五分钟就整理好女主任的口头禅。
方囚绒对此不感兴趣,听到最多的一句是“我为你们好,但是我不求你们回报我”,方囚绒每次都觉得这句话很扎耳朵。
从加入班级到参加考试,方囚绒学得很卖力也认真,他更多是照着一个人去学,就是坐在靠窗位置的陈絮。
第一次考试的成绩不理想,方囚绒的成绩在陈絮后面,大课间学生去操场集合跑操,方囚绒因为腿还在恢复,开了假条在教室自习。
他朝后看着陈絮的座位,海港的秋天还没来,空气有时候很沉闷,一节课结束教室内满是挤压在一起的浑浊空气,本来守着窗子的同学就要负责开窗通风,陈絮脾气还是很孤僻,不愿意开窗也不主动分担班级内务。
所以,陈絮旁的座位是空的。
没人想和陈絮成为朋友。
方囚绒坐在空座位上枕着手臂拿着陈絮的铅笔消遣时光,窗缝往教室里吹了一阵微风,方囚绒觉得眼睛很涩,揉眼睛还是不解气,他弯腰去陈絮桌兜里找纸巾和水瓶。
翻出来的是被陈絮放在最上方的试卷,一沓试卷被装订成册,每道题的红笔标注都很认真,方囚绒做对题就不会再听讲,没想到陈絮比他还要认真。
他知道偷看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但卷子凭白无故跑到他手中,也不怪他,翻看整册试卷,方囚绒发现没道陈絮做错的题目后都跟着正确答案,选择题还可以理解为对答案时补上的,解答题的过程也补充在试卷上,方囚绒忽然开始怀疑陈絮小学成绩的真实性。
方囚绒听到从楼下传上来的讲话声,他连忙将试卷塞进去,却总塞不严密,失败几次后方囚绒决定蹲下身好好看看陈絮到底有没有在桌兜里放滑梯。
他蹲下身,看到最顶头是卫生纸,旁边是药盒,前面放着两包未开封的医用口罩。
有隔壁班的学生跑上楼,方囚绒整理好试卷关上窗子回到座位装睡。
方囚绒在中学三年的春天总能看到陈絮戴着口罩去班主任办公室请病假,为了知道陈絮究竟怎么了,他放学后还悄悄跟踪过陈絮,结果陈絮没有去药店,而是回家,回方囚绒的家。
方囚绒回家后问台叔有没有见过陈絮,台叔说没见过。方囚绒才明白台叔认识陈絮,否则他会问陈絮是谁。
方囚绒知道陈絮和他住在同一栋楼,他想再次拉近与陈絮的关系,而对方在一个平静的上午转班了。
方囚绒从此以后,但凡是他了解到的陈絮都很优秀,常被老师喊去办公室做榜样,年级大会上方囚绒也听过他几次演讲。
为了追上陈絮,方囚绒学的比以前投入,在年级的排名也渐渐往前百蹭,他以为只要在成绩上追上陈絮就可以一辈子跟陈絮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被不同的人接连注意到。
也就或许有人会调侃他们的关系,说方囚绒和陈絮是好朋友。
方囚绒在角逐赛中明白,第一只有一个。
玩游戏也一样,相同的分数也会分出上下,方囚绒也不可能和陈絮出现在一起,哪怕一次。
这场比赛中,他慢慢累了。
累的时候会想到陈絮捧着他的脸试体温,方囚绒抱着毯子将脸埋进去,想到被陈絮挑选的洗衣机清洗过的毯子,他回忆陈絮校服上的气味,去香薰店买了同款。
每次只有放在枕头下,他才睡得安稳。
学到政治,方囚绒以为只有法纲法条,在理解到“深刻的友谊并不等同于爱情”的时候,方囚绒想知道,陈絮是否喜欢男人。
这个问题让他再次追上去,也许只要追上陈絮就会明白他喜不喜欢,方囚绒太想了解陈絮了,但他压根就不想逼陈絮面对他。
方囚绒用零花钱收买了陈絮班级里一个很贪财的学生,要他帮自己偷陈絮的试卷。
方囚绒将陈絮故意失分的地方罗列出来,又总结陈絮近期的失分习惯,他发现陈絮针对不同难度都有一个固定的失分比例,保证排名在年级内不上不下,此后,方囚绒始终将与陈絮的分数差在一两分之内,保证自己和陈絮在同一个考场。
初中毕业的毕业晚会上,方囚绒约陈絮到校园一处隐蔽的树林见面,方囚绒等了一晚上,直到操场上的烟花秀结束,他都没有见到陈絮。
理所应当,方囚绒知道陈絮真的很讨厌他。
准备念高中的暑假,台叔查出是肺癌晚期,开始在夜晚疯狂吐血,方囚绒将近一个月没睡过好觉,他见到台叔的儿子,只见过一面,再见面时台叔自己拔了氧气罩。
方囚绒知道台叔儿子很忙没有时间见一面亲爹,他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有收到过台叔买给你的iPad吗?”
男人摇头说没有,方囚绒“嗯”了声,说自己瞎问的,记错了。
方囚绒回到公寓收拾衣服,里面有台叔的遗物,他把台叔常用的烟灰缸擦干净也放了进去,烧的时候分两批,他把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放在台叔后面烧,让台叔在天上地下也要跟在他身后照顾他。
方囚绒去台叔找好的公寓,找负责人商量好搬进来的时间,一切准备好之后他找负责拉货的师傅搬走他买的家具,剩下洗衣机和一张毯子。
方囚绒犹豫要不要还给陈絮,他敲门等到陈絮开门,发现自己很难开口,他很想知道那晚为什么不来见他一面,但想到问出来只会让两人难堪,他就微笑着面对陈絮,说:“小时候的了,我们小时候留下的毯子,我盖到现在。”
陈絮关上门,隔着防盗门声音很沉闷,但是还是很清晰,“扔掉吧,我早不需要了。”
方囚绒总算明白,他和陈絮永远都走不到一起。
他把毛毯放入干净的袋子挂在陈絮家的门把手上,第二天再出来就没再见到袋子和毛毯,方囚绒猜测是陈絮扔掉了。
在暑假末尾,方囚绒找到台叔为徐叔挑的墓地,他在墓碑旁边放了一个烟灰缸,放了一盒好烟。
方囚绒靠着墓碑突然笑了,他露出很疲倦的神色,对徐叔说:“你知道我是什么脾气的小孩,但是这次我真的放弃了。”
“我太累了。”
台叔去世对方囚绒的打击不小,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走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饥肠辘辘,身体的能量值降到最低点的时候,他也只是去厨房煎了一个蛋。
方囚绒忽然埋怨自己长大,面对死亡和分别都让他痛苦,换作小时候我只会以为死掉的人就是到远方实现梦想了,因为周佩仪离开他的时候,告诉他,我要去美国了,因为那里有我追寻一辈子的东西。
想了很多,锅里的蛋也没有煎糊,他对着煎蛋笑出声,想知道,陈絮怎么那么笨手笨脚,连煎蛋都煎不好。
高中开学后,学校从各地的录取分数线上捞取勒断脖子死命冲进来的学生,不乏有些家里家大业大,激情出手为学校投资的学生家长。
方囚绒进重点靠自己的本事,但他家庭情况确实不差,除非周佩仪有天遗忘他或者放弃他。
也是这时候,方囚绒看到一群下课没事就钻进卫生间的隔间抽烟的男生,有人拉他一把,方囚绒就接过来学会了。
他有时候也想怪自己学东西快,一旦学会就会像刻进骨头里一样难以根治,他慢慢品尝到介于稚嫩和成熟之间的苦涩味道。
方囚绒在公寓待着无事就去iPad上打比赛,时值他15岁,游戏联赛次数高达683次,通关率百分之零,倒一率百分之百。
钢琴比赛是他唯一一个学不会的东西,方囚绒也不着急通关有名次,他想知道总和他匹配在一场比赛中的“绒毛”是谁。
绒毛对应方囚绒的失败次数,已经拒绝他六百多次,方囚绒一时觉得绒毛大神不简单,又暗自腹诽他不给机会。
方囚绒照例在得到倒一后去申请好友,在可填写五十字的申请留言询问,“为什么是绒毛?”
绒毛本人回复:“因为绒毛很轻,风一吹就飘走了。”
好友申请照例失败,从那之后方囚绒就再没有申请过,他发现周佩仪为他起的名字寓意与绒毛自由的特性相反,方囚绒结合前两次遭遇推断出自己一辈子都只能做孤寡老人。
念高中除了压力大也有好事,就是方囚绒的同班同学里有陈絮,他可以自己挑选座位,跟着陈絮坐在他身旁的空座位上。
高中时期,陈絮不再刻意隐瞒优秀的天赋,以惯有的喜欢提前交卷为前例,渐渐在年级中树立起一群看不对眼的小团体。
方囚绒和下课抽烟的哥们儿相处得不错,好几次听到他们商讨合伙找人揍陈絮一顿出出气,方囚绒都压下来,以昂贵的烟和请客压下他们的怒火。
团体意识一旦形成,等待孤零者的霸行就无穷无尽,方囚绒成为被压榨的人,无论金钱还是意志,只要他护着陈絮,那对方囚绒来说,受一切不值得的罪都是应得的。
陈絮当然一无所知,而方囚绒背后总是墨水,他还悄悄换过陈絮的校服,也是因为他后背的墨水。
回想起来,那天的记忆十分凶险,方囚绒从阳台翻到陈絮家的阳台,偷偷潜入他的卧室在床头找到被人恶意涂抹上墨水的校服,放了方囚绒洗好晾干的衣服进去,陈絮这些年的品味一直如此,从来没有换过洗衣液的味道。
方囚绒离开的时候还在想,陈絮会洗衣服,为什么不在睡前将校服洗干净?
他不想知道,因为替陈絮换一身新校服的任务已经完成,他无需在意陈絮会不会再受到那些人的侮辱谩骂,甚至是殴打。
方囚绒就悄声跟在陈絮身后一年,包括走路、考试和吃饭。
他总注视着陈絮的背影,因陈絮身上那件他亲手洗过的校服而得意。
而陈絮现在要走,和十几年一样的情景,方囚绒留不住周佩仪也留不住陈絮。
陈絮留给他任务,要他仔细照顾李荟芸,但方囚绒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陈絮要他洗衣服他就会去的孩子了,他拿定主意跟在陈絮身后一班航班飞往英国。
在飞机上,方囚绒先明白了周佩仪追求的东西:那是自由。
怎么那么别扭?好拧巴的两个小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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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正文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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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短篇,双死,恨多于爱,也许从一开始就没爱过。(十章以内完结,每章万字)——2025.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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