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梁上君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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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萦绕的书房之内，师寒商面无表情，挽袖落笔，待写下最后一个字，墨锋利落收回，苍劲有力。
师寒商素手执笔放下，交于一旁服侍的阿生，等纸上墨痕纸干，将批好的文书放在一边，短短一日，已然高高摞起一大叠了。
可另一旁，还有更大一叠文书等着他批。
师寒商揉了揉发酸的肩胛，忽觉胸口有些闷塞，眉头轻皱，不动声色地捂住胸口，强忍又隐隐泛起的恶心之意。
闭上疲倦的眸，又再度睁开，他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口气。
宋青近来忙着帮他寻找落子汤的药草，忙的不可开交。
其实倒不是因为这药材有多难找，只是因他这乃是男子落子的第一遭，又是至交好友，宋青方方面面都难免慎之又慎，所有的药材都要寻最好的，如此便耽搁了时日。
而其余药材倒还好说，纵使珍贵，但高价也可寻得，唯有那血叶兰，至今未有消息。
师寒商怔然掌心轻抚小腹，那里尚且平坦，不似有异样之迹，若非这时常折磨他的恶心干呕，师寒商怕是都要忘了，他如今的肚子中，还怀有一个胎儿······
这孕吐来得如狂风骤雨般，突然而猛烈，时常打的师寒商一个措手不及，不知是不是这个孩子知道父亲不想要他，所以便用着这样激烈的方式，彰显着他的存在······
师寒商忍不住有些头痛。
窗外雨打声断断续续，不知是何时下起的小雨，好在阿生离开前早已将门窗关闭，师寒商此刻不必行动关窗。
许是有孕的缘故，师寒商最近愈发的懒惰懈怠，以前倒还依着怀孕前的习惯，有些习武练剑的念头，只是宋青与阿生时常盯梢，不允许他大动干戈，这才勉强搁置。
而如今，反倒是他自己不愿动弹了，身怀有孕······反倒成了一个光明正大偷懒的借口。
书桌上的红烛已然快燃烧殆尽，只剩一点残烛尚在苦苦支撑。
想是天色也不晚了，师寒商勉力撑桌站起身来，简单交待了阿生几句，待阿生行礼离开，便准备移步进里间休息。
谁料进了卧房，刚准备吹灭红烛，师寒商却霎时耳尖一动，注意到一点异动，眼神一凝，喝到：“谁？！”
多年习武的习惯，让他的五感极为敏感，师寒商不动声色地取了案下暗匕，握于手心，另一手抄起桌上红烛，小心向声音来源之处移步······
莫非是刺客？
听那声音，应当不是成群结队而来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孤身一人擅闯宰相府？
窗外那人闻声动作一顿，却竟没有退缩，反倒更快地敲起窗来，一下重过一下，竟似丝毫不怕一般，反倒像是在催促他开窗？
师寒商眉头微蹙，心道：莫非有诈？
此人能躲过宰相府的层层防守，必然武艺不低，可他竟能瞒过守卫，若想取他性命，却为何不直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房间，趁他不备，一击致命，反倒要多此一举来敲窗，平白惹人注意？
握着匕首的掌心再度收紧，师寒商思索片刻，忽然脚步一顿，心道出其不意取其命，眼中寒光毕现，迅速飞身上前，一把推开了窗户，电光火石之间，抬手便是一刀！······却蓦然停在了半空。
待看清来人，师寒商眉头一蹙。
“盛郁离？”
盛郁离也被他这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手上抱着的鼓鼓囊囊的东西都险些扔出去，见师寒商收了刀才松了一口气，趁师寒商愣神的功夫，立马跳进了房间，还不忘顺手将窗户给关严实了！
满怀鼓鼓囊囊的东西被倾倒在书桌上，盛郁离边摆弄边抱怨道：“你可算开窗了！我都在窗外等了快半炷香了，衣服都快湿透了！”
“这天也真是的，我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说变就变······”
一把寒光森森的匕首冷不丁贴上他的脖颈间。
师寒商冷声打断他：“你来干什么？”
“我？”盛郁离身子一僵，在师寒商质问的眼神中，讪笑着把那锋利的匕首推开半寸，“我···我来给你送吃的啊。”
说着，盛郁离指了指身后。
师寒商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他这满屋檀香之中，竟混入了些油润清香，而气味的来源，正是盛郁离身后那琳琅满目堆了满桌的各色小食糕点。
师寒商眉头皱的更紧了，刀更收紧了半寸，“谁让你带进来的？此处乃书香墨房之地，岂可容油脂玷污？”
再近一点，便是血溅当场。
“诶诶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盛郁离忙按住师寒商用力的手腕，小心向旁边退了一步，闻言嘴角抽了抽，心道：当谁想来看你脸色啊？要不是因为你肚子里那个，本将军才不来呢！
强忍住怼回去的欲望，盛郁离想起今日来的正事，心道速战速决！于是赶紧闪到一边，边拆油纸包上麻绳，边耍赖道：“哎呀，我带都带来了，你先尝尝再说嘛。”
说着，盛郁离就随手拿起一个纸包，解开了，拿出一片云片糕递到师寒商嘴边，哄到：“来，张嘴——”
师寒商警惕地偏头避过，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声道：“不吃。”
“吃一口嘛，就一口——”盛郁离不屈不挠道。
师寒商被喂烦了，干脆一把抢过他手中糕点，一股脑扔回桌子上，转头气道：
“盛郁离，谁让你带来的？”
“没有谁让的，我自己要来的。”
盛郁离耸了耸肩，见状也不恼，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师寒商甩脸色了，他早有预料，只是把手中仅剩的云片糕往自己嘴里一扔，走到桌边，拿起其他小食递到师寒商嘴边。
师寒商黑着脸一一拒绝，他就将被拒绝的一个一个塞到自己嘴里。
几个回合下来，盛郁离倒吃了个痛快。
咬下一口油香四溢，盛郁离眼睛都亮了，赶紧含糊不清道：“这个这个，这个好吃！嗝······”
师寒商脸终于黑了，再度将他递过来的葱油饼给打开，气道：“盛郁离！你要是再不说你到底意欲何为，我就叫人将你给抓起来了！”
盛郁离举起手，连忙拍了拍被噎到的喉咙，抓起一旁的茶壶便往嘴里倒！等把嘴里的糕点全数咽下肚去，盛郁离才缓过劲来道：“别别别，别生气，生气对胎儿不好！”
“盛郁离！！！”师寒商这下真的侧底生气了。
盛郁离这才连忙收了玩笑样，拍了拍手，举手作投降状：“唉唉唉，别激动！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今天下朝时，你兄长说你身体不适，食难下咽？”他坐在桌子上，撑脸问道
师寒商冷声道：“我身体如何，与你何干？”
“你是与我无关。”盛郁离摊手道：“但你肚子里的孩子与我有关啊。”
“你说说你，不好好吃饭，身体怎么能好，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能好？嗯？”
师寒商瞪他一眼，立时将他手边茶壶夺过扔到一边，愤然坐下，不悦道：“反正迟早不要，不如就此没了也好！”
闻言，一直嬉皮笑脸的盛郁离反倒竟正色了几分，坐直了身子，无奈道：“师寒商。”
“我知道你讨厌我，也不喜欢这个孩子，但他到底还在你肚子里，与你血脉一体，你何必拿自己的身子赌气？”
“我曾经见过我阿姐孕子，十月怀胎，受尽苦头，生子一遭，更是险些丢了半条性命，所以知道孕子不易。”
“此事确实有错在我，可事已至此，我只能尽我所能来补偿你。这孩子······就算你不想要，现在也应当把身子补好，待来日找齐了药材，真到落胎那一日，也好少伤身一些。”
“师寒商，我这一辈子没有求过人，可今日算是我求你了，吃一点吧，好吗？”
一碟晶莹剔透的梅子糕被再度捧到师寒商面前，师寒商听完了盛郁离的这难得正色示软的一番话，有些诧异道：“你来······真的就只是为了说这些？”
“对啊。”盛郁离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走前门？非要学梁上君子翻窗？”师寒商皱眉道。
盛郁离大为震惊：“我走正门你会让我进来吗？？？”
“不会。”
“那不就对了！”盛郁离瞪大了眼睛，“你忘了上次我进来时，你们府上护院是怎么阻拦我的了吗？！这次我若再来，只怕他真要拿棍子把我赶出去了！”
师寒商咬牙切齿：“你翻窗难道就不会被赶出去了吗？”
盛郁离嘿嘿笑道：“你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嘛。”
师寒商白他一眼，作势就要大喊，盛郁离一惊，连忙大手将他一捂，压低声音道：“你来真的？！”
师寒商挣扎了一下，用力将盛郁离的手拉下，气道：“你若再动手动脚，我就真的叫人了！”
“好好好，怕了你了！”盛郁离赶忙松开手，嘟囔道：“怎么这样，我好心来给你送吃食，你竟还要叫人抓我······”
师寒商心中气道：谁要你来了？！
盛郁离却似忽然想到什么，突然转头看着师寒商，不解道：“唉，师寒商，你们府上的下人怎么都对我敌意那么大啊？是不是你跟他们说我坏话了？”
师寒商翻了个白眼：“你的坏话哪需要我说？”
就冲他时常大闹宰相府的行为，就足以下人们对他见之生畏了。
盛郁离还是不甘心：“可按理来说，纵使咱俩再怎么不对付，也不应当见到我就赶啊？”
师寒商：“······”
师寒商心虚地拿了一块梅子糕，心烦意乱地咬了一口，揶揄道：“或许你长的像老鼠，人见人打吧。”
“哈？？？”盛郁离立马一个箭步冲到屋中的铜镜前，仔仔细细将自己的俊脸打量了一遍，确定除了自己右眼那块还未消下去的淤青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像老鼠，还像以往那般帅气逼人，这才松了一空气，畅快地大步回来，一屁股坐到师寒商旁边，哼道：“你诓我。”
“我这张脸，分明是丰神俊朗，人见人爱！金陵多少娘子佳人都曾芳心暗许，媒人红娘更是连我家的门槛都给踏破了，多少人想要当我盛家主母，求之不得呢！”
师寒商就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已不知是今晚第几次翻白眼了，讽刺道：“是是是，龙精虎猛，夜御七女的盛大将军！”
他说到“夜御七女”字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果不其然，方才还得意洋洋的盛郁离，此刻闻言，蓦然就收敛了笑意，二郎腿一下就放下来了，着急道：“你真信啊？！”
师寒商嚼着口中酸甜软糯的梅子糕，瞥盛郁离一眼道：“为何不信？”
梅子果香在口中四溢飘散，酸味清爽开胃，不知为何，师寒商竟真觉有些饿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