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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文艺展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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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阳光透过省实验高大的玻璃窗,在走廊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期末考试将要来临,紧张的气氛还未完全凝聚,一年一度的校园文艺展演筹备通知就又给校园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
高二A班的文艺委员李青停,外号“蜻蜓”,此刻正站在讲台上,面对底下或奋笔疾书或神游天外的同学们,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抓狂:“同学们!亲人们!给点反应好不好?合唱?诗朗诵?小品?咱们班总不能年年大合唱吧?太没新意了!我们需要创意!创意!”
底下一片沉寂,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哈欠声。
沈阔用胳膊肘撞了撞同桌,压低声音:“创意?上去表演个集体默写《离骚》怎么样?保证震撼全校。”
“然后呢?站在那里等全校的人扔鸡蛋?”蜻蜓接话道。
温砚原本也在刷题,听到这儿,笔尖顿了顿。
他对这种集体活动向来比较有兴趣,更何况……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靠窗的位置。
谢沉正戴着耳机,垂眼在看一本厚厚的英文原著,侧脸线条冷峻,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隔着一个次元。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有点大胆,让人心跳加速。
下课铃像是解救了蜻蜓,也像是宣判了她的“死刑”——依旧没人有建设性意见。她哭丧着脸收拾东西。
温砚几步追了上去:“蜻蜓!”
李青停回头,看到是温砚,眼睛瞬间像通了电的灯泡:“温砚?!你有想法?”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温砚脑子活,人缘好,是班里的开心果,他要是愿意帮忙,事情就有转机。
“嗯……有个不成熟的小想法,”温砚笑了笑,阳光透过走廊窗户落在他身上,朝气蓬勃,“你看,咱们班同学,大部分可能没什么音乐舞蹈基础,搞太复杂的确实难为人。但我们可以扬长避短啊。”
“怎么扬长避短?”蜻蜓急切地问。
“搞个节奏打击乐怎么样?”温砚眼睛发亮,“不需要传统乐器基础。架子鼓我可以来,初中玩过,捡起来快。其他同学,可以用各种有趣的‘乐器’——课桌、书本、三角铁、甚至拍手、跺脚,组成不同的声部。节奏感强的负责复杂段落,节奏感弱的负责简单重复的节拍,重在参与和气氛!”
李青停听得眼睛越来越亮:“这个好!热闹,有新意,还能把大家都调动起来!但是……光有节奏是不是有点单调?需要有个主旋律压阵,提升一下格调……”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教室里那个遗世独立的身影,“要是……要是谢大佬能出山……他钢琴……唉,算了,当我没说……”
“他那边……我去试试。”温砚接话,语气听起来轻松,心里却有点打鼓。
让谢沉参加这种“吵闹”的集体活动,难度系数确实高。
李青停惊喜地差点尖叫,赶紧捂住嘴:“真的?!温砚你要是能请动谢神,我……我替你值日一周!”
说服谢沉的过程比温砚想象的要……顺利那么一点点,但也仅限一点点。
放学路上,温砚酝酿了一路,眼看就要上车了,他才状似随意地开口:“哎谢沉,咱们班文艺展演,蜻蜓想搞个节奏表演,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大家都参与。”
“嗯。”谢沉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洁,听不出情绪。
温砚再接再厉,语气带上了点只有两人能懂的亲昵和耍赖:“我觉得吧,要是中间能有一段钢琴旋律穿插进来,绝对画龙点睛。你……”他侧过头,看着谢沉完美的下颌线,“要不要考虑一下?就一小段?”
谢沉脚步没停,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落在温砚脸上,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很吵。”
意料之中的拒绝。温砚没气馁,快走两步,拦在谢沉面前,微微仰起脸,眼睛里闪着光,放低了声音:“不吵不吵,你弹你的,我们打我们的,保证不干扰你!而且……就当……陪男朋友一起?我一个人在台上敲锣打鼓多傻啊。”
说完温砚点了点脚,在谢沉的嘴角上轻轻点了一下。
谢沉果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温砚眼里那份明亮的期待和不易察觉的依赖。
谢沉沉默了几秒最后败下阵来,就在温砚以为又要被拒绝的时候,才淡淡开口:“曲目我定。”
这就是答应了!
温砚瞬间笑开来,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没问题!我听我男朋友的!谢沉你最好了!”他一时高兴,差点习惯性地去抓谢沉的手臂,想到是在学校,又在关头刹住了车,只兴奋地挥了挥拳头。
搞定了谢沉,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李青停听说后,激动得差点把温砚抱起来转圈。
选曲任务自然交给了谢沉,他挑了一首结构清晰、节奏感强又有一段非常出彩的钢琴间奏的现代作品,很适合进行创意改编。
排练定在了放学后的教室。
课桌被拉开,空出中间场地。
温砚搬来了他不知从哪借来的一套架子鼓,占据了角落。
谢沉的钢琴问题比较棘手,最后决定用学校的电钢琴,演出当天就用礼堂的钢琴。
起初几天,场面堪称灾难。
各种敲击声、拍手声、跺脚声混在一起,杂乱无章,魔音灌耳。
负责不同声部的同学老是跟不上点,要么快要么慢。
温砚自然而然地成了排练的“总指挥”兼“节奏教练”。
他性格开朗,又有耐心,总能嘻嘻哈哈地把有些沮丧的同学情绪重新调动起来。
“这边拍桌子的同学,节奏再稳一点,跟着我的底鼓走……对!很棒!”
“那边拍手的同学,声音可以再响亮一点,投入感情!”
“沈阔!你的三角铁抢拍了!慢一点,等我的手势!”
而谢沉,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坐在教室角落的电子琴旁边。
谢沉只在需要合奏的段落才加入,修长的手指落下,精准而优美的旋律立刻成为混乱中的定音锤。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种无形的秩序。
偶尔整体节奏混乱到无法收拾时,他会蹙眉停下,言简意赅地指出问题所在,往往一针见血。
谢沉的目光大多数时候落在琴键上,但总会不经意地抬起,掠过那个在鼓架后活力四射、不厌其烦地带着大家练习的身影。
温砚打鼓的样子很吸引人,充满了自信和感染力,手臂挥动间带着力量与节奏感,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专注而明亮,不时还要抬头给大家指令,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谢沉看着那样的温砚,指尖下的旋律有时会不经意地变得更加稳定而富有支撑力。
排练间隙,趁着大家休息喝水,教室里吵吵嚷嚷,温砚溜达到钢琴旁,很自然地把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瓶盖是拧开的。
谢沉接过,喝一两口再递回去。
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但那种无形的亲昵气场,偶尔会让过来问问题的李青停莫名觉得有点插不进去话。
“沉哥,砚哥,下一段咱们再过一遍?钢琴进来那里还是有点合不上。”李青停拿着改编好的简易谱过来。
温砚凑到钢琴边,和谢沉一起看谱子。
两人的肩膀挨得很近,温砚的头发几乎要蹭到谢沉的下颌。
“这里,”谢沉的手指在谱子上点了点,声音低沉,“鼓点加一个重音,给我进场的信号。”
“明白!”温砚点头,为了看清谱子,脑袋又往谢沉那边偏了偏。
从李青停的角度看去,两人低着头靠在一起的画面异常和谐,她心里嘀咕:果然学霸之间讨论问题都这么专注。
有一次,温砚带着大家练习一段加速的段落,反复了几次,总有几个同学跟不上,节奏开始拖沓。
谢沉停下了弹奏。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有些忐忑地看向他。
谢沉起身,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到温砚的鼓架旁。
温砚也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谢沉没有看别人,只是对温砚说:“速度提一下,你带节奏,他们跟着你。”
很奇怪,自从挑明关系后,谢沉的语言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但眼底是那内心止不住的柔。
温砚愣了一下,立刻点头,鼓棒一敲,一段清晰而富有带动性的节奏骤然响起,比之前快了半拍。
同学们一开始有点慌,但看到温砚坚定而鼓励的眼神,以及谢沉就站在旁边无形中施加的压力,都努力跟了上去。
谢沉就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温砚的鼓棒上,似乎在默数着节拍。
直到大家的节奏基本稳定了,他才几不可察地冲温砚点了下头,走回钢琴前。
不说多余的话,却有效地解决了问题。温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日子在略显混乱却充满欢笑的排练中飞逝,展演的日子终于到了。
大礼堂里座无虚席,灯光璀璨,喧闹声中充满了期待。后台,A班的同学们既兴奋又紧张,互相检查着着装和道具。他们穿着简单的白绿色校服。
温砚深吸一口气,扒着幕布缝隙往外看。
谢沉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
“别紧张。”谢沉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嗯。”温砚点点头,下意识地做了个深呼吸。
谢沉的目光扫过他的侧脸,忽然极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腕,指尖微凉,一触即分:“正常敲就行。”
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算不上安慰。
但温砚狂跳的心却奇异地平稳了不少。他侧过头,对谢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帅翻他们!”
轮到他们上场了。
灯光暗下,再亮起时,A班的同学们已经各就各位。
课桌、书本、各种打击乐器,甚至还有两个同学举着拖把冒充某种仪式道具,造型独特又充满趣味性。
台下响起一阵好奇的轻笑和议论声。
温砚坐在鼓架后,对着话筒,笑着喊了一句:“A班,《课桌狂想曲》,送给大家!”说完,鼓棒清脆地一敲。
“咚!咚!啪!啪!嚓——!” 节奏响起,不同声部依次加入,虽然简单,却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和奇妙的趣味性。
台下的笑声变成了赞赏的掌声和跟着节奏的拍手声。
然后,一道清冽优美、富有穿透力的钢琴声骤然切入,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瞬间将整个表演提升了一个档次。
追光灯打在谢沉身上,他坐在电钢琴前,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清瘦的手腕,指尖在琴键上流畅地起伏,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愈发轮廓分明,冷峻而专注。
台下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掌声。钢琴与各种打击乐的融合,意外地和谐又新颖。
温砚看着钢琴前的谢沉,心跳又一次加速。
他觉得此刻的谢沉,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表演进入高潮,钢琴旋律变得激昂,温砚的鼓点也愈发密集有力,带动着全班同学的节奏,整个舞台充满了热情和力量感。
在一段激烈的合奏之后,乐曲进入了一段舒缓优美的钢琴独奏段落。
鼓点和其他声部都停了下来,只剩下谢沉指尖流泻出的动人旋律。
就在这时,谢沉抬起头,目光穿越舞台,精准地找到了鼓架后的温砚。
温砚也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舞台的灯光柔和地聚焦在钢琴那边,温砚这边稍暗。但他们都清晰地看到了彼此。
谢沉的眼神深邃,里面包含着鼓励和一种只有温砚能读懂的、细微的温柔。
温砚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对着谢沉的方向,极轻地、飞快地眨了一下右眼,嘴角扬起一个带着点小得意和分享喜悦的笑容。
这个短暂到几乎无人察觉的互动,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两人心底漾开层层涟漪。
最后,所有声部再次齐齐加入,以一段热烈欢快的节奏将表演推向尾声!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礼堂里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不少观众甚至站了起来。
成功了!
A班的同学们在台上兴奋地欢呼、击掌、拥抱,脸上洋溢着激动和成功的喜悦。
温砚放下鼓棒,畅快地呼出一口气,脸上是酣畅淋漓的笑容,第一时间寻找谢沉的身影。
谢沉也从钢琴前站起身,在一片喧闹中走向他。
周围是沸腾的人群和闪烁的灯光,没有人注意到,在舞台中央,在所有人都在庆祝成功的时刻,谢沉走到了温砚面前。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用指尖,极其快速又轻柔地擦过了温砚的额角,那里挂满了因为激烈表演而渗出的细密汗珠。
动作快得如同错觉,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亲昵和宠溺。
温砚愣住,抬眼看着谢沉。
谢沉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眼底却有着未褪的激情和一种深沉的、只为他流露的温柔。
周围的欢呼声震耳欲聋,灯光晃得人眼花。
温砚却觉得,那一刻,他好像只听到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只看到了谢沉眼中那个小小的、脸红的自己。
两人站在舞台中央,站在聚光灯下,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分享着一个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的瞬间。
心跳如鼓点未歇,隐秘的欢欣如同潮水般将两人包裹。
在这喧闹的、属于集体的高光时刻,他们却仿佛偷得了一段独处的真空,无声地确认着彼此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