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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关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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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开!快闪开!车失控了!”只见一个货郎面无人色,拼命想拉住一辆满载瓦罐、正从斜坡上加速冲下的独轮车,但那车子下冲的力道太大,眼看就要撞向街口几个吓呆了、忘了躲闪的幼童!
“不好!”王韶光脸色剧变,惊呼出声,身形已动。
但有人比他还快!
几乎是本能反应,关丛龙和谢云生如同心意相通,瞬间暴起!
关丛龙眼神一凝,脚下步伐疾错,身形如电,直扑向最危险的那个小女孩,口中低喝:“云生,拦车!”
“明白!”谢云生几乎在听到自己名字的同时已然做出反应。他没有傻乎乎地去硬撼冲下来的车子,而是腰马合一,看准车轮前一块半嵌在地里的青石,右腿如鞭般迅猛扫出!
“砰!”一声闷响,石块松动移位!
高速冲下的独轮车车轮猛地硌在变动的障碍物上,车身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势头骤然一滞,方向偏斜!
就在这争取到的电光石火之间,关丛龙已如猎豹般掠至,手臂一揽将小女孩紧紧护在怀中,顺势向侧后方敏捷跳跃,险险避开。
而王韶光此时也已赶到,双臂一展,将其余几个孩子护到身后。雷震则如铁塔般稳住车身,助货郎化险为夷。
“哗啦——”几个瓦罐终究还是因剧烈晃动摔碎在地,但万幸无人受伤。
货郎瘫软在地,连连道谢。孩子们惊魂未定,哇哇大哭。
王韶光长长舒了口气,安抚好货郎和孩子家人,这才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微微喘息的关丛龙和谢云生,脸上满是后毫不掩饰的激赏,他重重一拍谢云生的肩膀:
“好家伙!谢兄弟这腿法,刁钻!关兄弟这身手,快如闪电!二位这默契……我算是亲眼见识了什么叫‘动如参商,默契于心’!佩服!真是佩服!”
谢云生缓过劲来,咧嘴一笑,带着点少年人的得意:“王馆主您再夸,我俩可要飘起来了!主要还是丛龙喊得及时。”
关丛龙整理了一下衣衫,平静道:“情况紧急,本能而已。”但他看向谢云生的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雷震也走了过来,对着关丛龙和谢云生抱了抱拳,沉声道:“好反应。”言简意赅,却分量十足。
经过这番意外,两馆年轻人之间的最后一点生疏感彻底烟消云散。王韶光一边吩咐弟子帮忙处理现场,一边重新引路,语气更加亲切:“走走走,赶紧回馆里压压惊!今日必要好好敬二位兄弟一杯!”
欢声笑语中,一行人向着石行会馆走去,气氛比刚才更加热烈和融洽。
到达石行会管,王韶光将几人引入一间雅致而不失大气的大厅,厅内已备好丰盛的茶点和酒水。“谢师傅,诸位兄弟,一路舟车劳顿,请先在此用些茶点,稍作歇息。晚上再为各位正式接风洗尘。”
雷震始终如影随形地跟在王韶光身侧后半步的位置。他沉默寡言,大部分时候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座沉稳的山岳。但每当王韶光开口说话、或是与人交谈时,雷震的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极其专注,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追随。并非下属对上级的恭顺,也并非单纯的搭档间的关注,那里面蕴含的东西更深沉、更复杂——有关切,有欣赏,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炽热。
他的目光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总会流连于王韶光说话时神采飞扬的眉眼、带着笑意的嘴角,以及那挺拔如松的背影上。而当王韶光转回头与他短暂视线相交时,雷震又会极其自然且迅速地垂下眼帘或移开目光,恢复那副沉稳内敛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深凝的注视从未存在过。
谢云生下意识地用胳膊肘碰了碰关丛龙,压低声音:“欸,丛龙,你看那个雷震,他看王馆主的眼神,是不是有点……怪怪的?说不上来,但总觉得熟悉。”
关丛龙的目光也在王韶光和雷震之间微妙地扫过,他比谢云生更敏锐地感知到那眼神中蕴含的深度,却同样无法准确解读那究竟是什么。他微微蹙眉,低声道:“嗯。他很……关注王馆主。” 他用了“关注”这个词,但心里感觉这并不足以完全形容。
他们自然不会想到,那种让他们感到熟悉的“怪”,正是源于他们彼此之间日渐滋生、却尚未被自身清晰认知的某种情愫的雏形。他们只是在雷震的眼神里,模糊地看到了某种超越寻常搭档的、更为私密和深刻的情感联结的影子,这种影子让他们心生困惑,又隐隐有些莫名的悸动。
王韶光似乎对此毫无所觉,依旧热情地招呼着客人。而雷震,则继续沉默地履行着他守护与陪伴的职责,将那汹涌的情感小心翼翼地藏于沉静的眼眸之后,唯有那不经意间流泻的目光,泄露着深藏的秘密。
忠义堂几人被妥善安排在一处客舍。客舍洁净宽敞,通风明亮,被褥用具一应崭新。晚间,石行会馆内设下丰盛而不奢靡的接风宴。菜肴多是颇具岭南特色的佳肴,用料扎实,滋味鲜美。
席间,王韶光身为主人,举止洒脱,亲自为谢世恩斟上一杯本地米酒,笑道:“谢师傅,这酒是佛山本地米酒,入口醇和,您尝尝。诸位兄弟远道而来,千万别客气,定要吃好喝好!”
谢世恩连忙举杯:“王馆主太客气了!这酒菜丰盛,可见贵馆深情厚谊,谢某感激不尽。”
几杯酒下肚,气氛愈发活络。王韶光目光转向关丛龙和谢云生,笑道:“今日街口之事,二位真是好身手,好胆识!更难得的是这份急公好义的心肠!来,我敬二位少年英雄一杯!”
关丛龙和谢云生连忙起身。关丛龙依旧言简意赅:“王馆主过奖,分内之事。”谢云生则笑着接口道:“王馆主您再夸,我们下次可不敢出手了,怕达不到您的期望哩!”这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王韶光笑着饮尽杯中酒,饶有兴致地问道:“我听闻二位兄弟的狮子舞得极活,号称‘云从龙’,在番禺很有名气。关兄弟是狮头,不知你觉得,这舞狮最重要的‘灵性’,究竟从何而来?”
关丛龙放下酒杯,认真思索片刻,答道:“王馆主垂询,不敢藏拙。依我浅见,‘灵性’非是凭空而来。首先得‘熟’,招式步法烂熟于心,闭着眼也能走位,方能谈变化;其次要‘察’,察场地高低,察对手动向,更要察鼓点节奏和搭档的意图。心无杂念,身体自然就‘活’了。”
他这番话说得朴实,却将“灵性”归结于千锤百炼的“熟”和全神贯注的“察”,听得王韶光眼中异彩连连。
“好!说得好!”王韶光抚掌赞叹,“关兄弟一语中的!将‘灵’字落在了实处,不虚浮!看来我石行会馆平日过于强调刚猛力道,在‘灵巧’二字上,还真得向二位多请教。”他话语诚恳,充满对切磋的期待。
他又看向谢云生:“谢兄弟,你是狮尾,乃狮头最坚实的依靠。在高桩上,既要稳如磐石,又要随势而动,这其中的分寸拿捏,定有诀窍吧?”
谢云生正夹起一块猪手,闻言立刻放下筷子,来了精神:“王馆主您算问对人了!这狮尾啊,光有蛮力可不行,得会‘听’!听丛龙腰腿发出的劲,听他呼吸的变化。他刚要动,我力就得跟上,劲儿要给得巧,给得及时,就像……就像撑船一样,顺着水势走,既顶住了船,又不跟水较劲!”他说得兴起,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发力的感觉。
王韶光听得不住点头,对身旁的雷震笑道:“雷震,你听听,谢兄弟这话,是不是说到咱们心坎里了?这‘听劲’和‘撑船’的比喻,妙极了!”
雷震目光始终沉稳,闻言看向王韶光,简短应道:“是。根基稳,心意通,方能随心变。”他的话语一如既往的简洁,但那份对王韶光话语的专注认同,却显而易见。
王韶光似乎早已习惯,笑着转回对众人道:“我这老搭档,话不多,却是最靠得住的。来,雷震,我们一起再敬谢师傅和忠义堂的兄弟们一杯,感谢他们不辞辛苦前来交流!”
雷震立刻端起酒杯,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王韶光侧脸,沉声道:“敬谢师傅,敬各位。”说罢,与王韶光一同仰头饮尽。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王韶光再次举杯,朗声道:“谢师傅,诸位兄弟,大家一路辛苦,这三日请好生歇息,养精蓄锐。馆内桩阵、练功场随时可供使用。三日后切磋,只为以武会友,互相印证,大家尽情施展,不必拘束!干!”
“干杯!”众人齐声响应,欢声笑语充满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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